这样甜美的空气,许小冰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是不是发现我们在查她,所以藏了起来?”
“有可能。”我点了点头,不由苦笑起来--当孟玲不断制造各种存在的痕迹时,我们害怕;当这种痕迹骤然消失时,我们还是害怕--要怎样才能消除这种恐惧呢?许小冰虽然胆子小,但是她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也许今天这种平静的背后,正是孟玲更深度的隐藏,她并没有从我们生活中彻底消失,只是藏到了暗处,让我们再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也许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甚至这个世界,到处都有些看不见的人在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事到如今,再想像以前那样简单地忽略过去是不可能了,唯一能让我们真正感到安全的,就是查出真相。想到这个,我的心房颤栗起来--那种暗中的力量,真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查出来的吗?
就算能查出来,我们能改变什么吗?
许多念头在一瞬间灌满了我的脑海,当许小冰泄气地倒在沙发上,问我该怎么办时,我一时没想到要回答,这下惹恼了她,她又开始低声嘟囔起来,却又恰好可以让我听到。
“别吵,让我想想。”我不客气地说。她猛然住口,啪地将手里的一本杂志摔到茶几上:“你态度真不客气,不知道跟人说话要讲礼貌啊?”
我心中想着事情,懒得搭理她,直接走到阳台上,推开了窗户,一股潮湿的冷风吹了进来。我趴在阳台的铝合金边缘上,俯视着黑沉沉的云升街。云升街像是这个光彩流溢的城市的阴影,与别处五颜六色的灯光相比,这里是永恒的寂寞,即使是路灯,也显得格外苍老。幽深的黑暗在楼下深渊般与我对峙,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吸力正从其中发出,要将我和我身后的一切都吸进去。许小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开窗户之前就没想过要问问我的意见?”我面朝黑暗撇了撇嘴,懒得理她。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世界,藏着无穷的秘密,谁能说自己真正看清楚了一切呢?感慨一番之后,我在脑海里梳理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想使它们变得更有条理。
“来洗菜!”许小冰怒气冲冲地道。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她已经在淘米做饭了,只好走过去,拿过一把白菜慢悠悠地洗了起来。水哗啦啦地流着,我一边搓着白菜帮子上的泥,一边继续着刚才的思考,不知不觉间,水从洗碗槽里溢了出来。许小冰尖叫一声,嫌恶地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我回过神来,慌忙关上水龙头,一边道歉一边拿拖布拖着地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感到气氛不对,抬起头来,才发现许小冰斜着身子站在我身边,一手放在腰上,紧抿着嘴望着我,看来她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她指了指客厅里的大钟:“你拖地就拖了8分钟,”她冷笑一下,“拖布就在原地蹭来蹭去--你不想干活你就说,我不是非要和你一起吃饭不可!”
“啊?”我知道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飞快拖干净厨房里的地面,“抱歉抱歉,我刚才在分析孟玲的事呢。”
“分析?”她继续冷笑着,“你分析出什么了?”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见她神色不善,而我此时的确没有什么心思来弄晚餐,我索性将白菜从池子里捞出来,“算了,我还是吃方便面好了--我今天没心思做饭。”说完,顾不得她如何风云变色加雷霆万钧,我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事情,有时候觉得有些眉目,但是因为头绪太多,总是无法统一起来。我找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慢慢写下我想到的内容。
我应该从何处着手来分析这些事情呢?“分析”这个词让我汗颜,也许,我真正能做到的,不过是如实记录罢了,也许这一切毫无规律可言,但是我总该做点什么--逃避,或者面对,只有这两条路,既然我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云升街、离开公司,那么似乎只能面对了。
我静静地琢磨了一阵,首先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名字,这是所有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有关的人,想了想,我又加上了几个名字。
数了数,一共有11个人,隐隐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人没有写上去,暂时先不考虑那么多了。我依照时间顺序将这其中几个关键的名字重新抄了一遍,在每个名字旁边写上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事情:
当我将这一切写完,抬起头来甩了甩手时,才发现许小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正严肃地看着我刚才写的东西。
“你想分析出什么来?”她问。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觉得这样写全面吗?有没有遗漏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很多细节没写,不过概括得不错--我就怕细节才是决定问题的关键。”
“你说得对,”我琢磨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不可能将所有的细节都写上来,那样都够写一本小说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她在我身边坐下,拧着眉头想了很久,“不过这么一写,事情好像没那么复杂了。”
“嗯。”我看了看笔记本,又看了看她,“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你说。”
“你看,”我用笔指点着纸上那些字,“一共有7个人,看起来好像挺多的--不过,你再仔细看看,实际上真正的目击者,只有我们两个和李云桐,欧阳和那个租书店的老板只能算半个。”
“嗯,是这样。”她等着我继续往下说,但是我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刚刚产生的念头猛然进驻我的大脑,我既兴奋又紧张--也许,事情可以用非常简单的原因来解释。没等我说话,许小冰又开口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李云桐和我们所遇到的事情混为一谈呢?”她用手在纸上点来点去:“你看,孟玲和望月小学的事情至少有我和你两个人同时经历了;但是李云桐看到的那些人,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她望着我,“我认为这些事都可以删除,肯定是他精神出了毛病。”
我呆呆地看着她。
“说话。”她不耐烦地推了一把。
“你抢了我的台词,”我说,“我本来也打算这么说的。”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被许小冰抢先说了出来,我心里很有些不甘。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整体地看待所有的事情,在很多时候,我常常会怀疑李云桐精神的问题,也常常会觉得他所说的是真实的,直到建立了这样一张表,才几乎可以确定,事情就像许小冰说的那样--李云桐没有第二个证人,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