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见月 风里话 581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9章

  苏彦是五月初八领大军东去, 然待东齐朝中五月十二接到大魏征伐的消息时,自觉幸亏按在长安城中的探子还算有用,在其出征前便送回了此等讯息, 可容他们提前准备,不说以逸待劳,总不至于措手不及。毕竟苏彦大军再快需十余日,到达沙江得五月廿左右。

  却不料, 亦是在情报传来的当日, 位于扬州的斩春、庐江二郡接来传来消息,遭突袭, 沿江这两处防线至此也失守。

  而原本镇守在荆州的刺史苏瑜,本是以宜都郡为行政核心,一来靠近自己的州郡巴东,一旦有事可随时得其援助;二来宜都郡距离江陵、江夏两处沿江防守线甚近,方便指挥;三来这处是整个荆州最富庶之地,人才钱粮最是充足,自当镇守。然苏瑜却在四月中前往涪陵为政。东齐朝中尚且疑他目的,只是因荆州再往南的广、交二州,在这期间发生动乱,广州牧遇刺受伤,交州九真郡民众聚乱,如此移去精力。

  如今再观局势,分明是大魏朝中特意布局。

  命苏瑜迁守涪陵,明面离开了荆州的中心地带,靠近南燕交接处, 是去守荆州的西线,而使得荆州空虚, 原去岁所得的扬州三郡也少了主心骨,却不想苏瑜一边迁行政中心,一边派人扰乱广、交二州。

  再明显不过,在广、交二州抓到的刺客和聚众动乱的二十三人,在他们服毒自戕的验尸卷宗上,所载之毒,所死之状,同突袭斩春、庐江二郡的死士皆是一样的,都为苏家军暗子。

  而待此时东齐朝野回神,当下已是这般格局。

  苏瑜镇守荆州西线,阻隔了南燕有可能派遣的援兵;广、交二州州中不平,遂聚兵筹粮十分缓慢。而荆州虽空虚,但毕竟已是魏国国土,苏瑜走时尚留兵甲接应苏彦。

  东齐共四州,如今只剩的扬州独守,举国内外有可能增援的兵甲在四月中旬至五月下旬这一月中,全部被隔绝。

  再清楚不过的意思,苏彦的出征日是在五月初八,然在朝中有此决定时,他便已经提前布防。

  以至于他领十万大军千里至新城,渡沙江,盘踞荆州时,才六月上旬,前后不过月余。于东齐而言,可谓恶煞天降,如鬼似魅。

  而彼时南燕朝中钟离筠再清楚不过,燕国同齐国唇亡齿寒,此番乃苏彦领兵,来势汹汹,必要援救的。然且不说国中主和派以才收兵,粮草不济为由自是百般阻挠,今苏瑜领一万五千兵甲守在涪陵,算是彻底断了钟离筠增援之心。是故后来大半年中无论东齐如何谴人谴使偷渡至南燕求援,皆不得救。

  钟离筠于堂中孤坐,眼睁睁看着原本结盟的邻国,四州之中,广、交二州自顾不暇,待换好主官,平定民乱,能聚起神来抵抗魏军时,已是七月里。而此时苏彦早已兵分三路,各置一万于广、交两州线防守,自己率两万坐镇荆州,其座下苏家军属将八人和煌武军参将十二人,分领六万兵甲,进入前头已经夺下的扬州三郡,于八月下旬全部到位。

  九月初二,苏彦运筹帷幄于荆州主帐,发号施令于数百里之外的三郡兵甲,进行第一轮攻伐。

  经三月余,推兵前近至百里,得潘阳、豫章两郡。

  此时,乃大魏历,景泰九年正月。

  东齐已是强弩之末,南燕有心无力。

  苏彦从荆州出,领兵于扬州之地的豫章郡安营扎寨。扬州尚是东齐国土,豫章距离其国都建业亦还有四百里之遥,然苏彦如此挥军直入,待越过小弥江,便无异于兵临城下。

  东齐一共两道天鉴,护国乃沙江,护城乃小弥江。

  当年女帝白衣渡江,攻下荆州,占据两处沿江渡口,便基本已经注定了东齐国祚无多矣。只是还不到五年,魏军竟然二次征伐。

  这厢魏军暂且修整兵甲,而豫章郡主帐中,将领们正在盘析出征至今七个月的得失、以及来日的作战计划。

  得失之上,几乎皆为功。

  驱兵千里突袭,直入扬州腹地,得两郡,战场伤亡比例乃七中之一,也就是开战至今我军战损不到五千,齐国伤亡却已经高达三万。

  “丞相在兵未行、将未出之际,便提前布控,尤其是让苏刺史横兵涪陵,扼断了南燕钟离筠欲要援兵救齐的最后一丝念头,我们这厢渡江才迅捷许多。此乃快曰。”

  “正是如此,入了荆州又是稳扎稳打,可谓步步为营,且这样低的战损可谓绝无仅有。这处为稳。”

  “是故眼下,我军士气大振,齐军处无论是守在小弥江的最后五万兵甲,还是交广两州欲增兵的两万人手,皆闻风丧胆,萎靡不振。是故兵贵神速,我们当历立时渡过小弥江,直捣黄龙。”

  前头说话的皆是苏家军的将领,确乃事实如此,面前这个十六岁就出使凉州同先帝共治州郡、同抗西羌的青年,可谓是真正的出将入相。

  十六年后的今天,再上战场,不仅没有丧失年少的锐利机敏,反而平添岁月历练后的沉稳谋略,煌武军中的数位将领,原是服他的。然这会却只是相互眼风扫过,并未再言奉承之语,只接过话来,赞同稍作休整后,立刻发兵小弥江。

  自然也有少数几位持反对意见,道是横渡小弥江之战,无异于攻城战。如今我军且有八万,齐军五万,且建业城中定还有守军,吾处并不占优势,建议缓一缓再作打算。此等说法若是放在寻常,自然所虑无错,然放在这处根本站不住脚。却不想,寥寥三两个经验尚浅的将领道出的建议,苏彦竟接纳了。

  传令三军,休整两月,待至阳春三月再行征伐。

  此令一出,苏家军属将连道不可,明里劝诫,暗里递话,此举恐惹怒女帝。女帝尚在千里之外还不知此处事宜,只是支持立刻渡江的煌武军在忍至半月后终于出了声音,入主帐中直指苏彦此步大错尔,再休整恐错失先机。

  “此渡江一役尤似攻城战。攻城,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然东齐战力薄弱,且不说他五我八,纵是等量数,按照前头七比一的战损,我军八万足矣渡江开战。如此守在豫章,最直接的便是粮草的损耗,再者,难不成还要给东齐喘息之时间,让他们从幽冀二州得援吗?这是在作什?”

  煌武军入主帐的这日,暗里送回京畿的战报同苏彦正常回奏的卷宗前后到达江见月手中。

  江见月阅之,在宣政殿大怒,厉声斥问朝中其余留守的武官。

  “苏相所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这是指人手不够,向朕要兵的意思?”江见月扫过殿中诸官,“你们说,他到底何意?前头作战好好的,连番捷报,这是失魂了还是傲气来了?”

  江见月话落,自己也觉不可思议。她都能看出识出的局势,苏彦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更不是那种胜骄败馁的人,朝政上她是相信他的。然看呈上来的煌武军暗报,并不曾冤了他,他自个寻的理由也是荒唐至极。

  一时间,殿中寂寂,她亦无声。

  片刻后,她遣散了诸人,自己静思,最后是夷安给她解的惑。

  夷安道,“若是从苏相的能力、性情上都寻不出问题,那是不是可以从他身边寻找他突然这般放缓行军的缘故。”

  彼时才过二月二,天气依旧寒冷,小皇子入冬便风寒不断,江见月照顾他亦有些染恙,在烧着地龙的殿中,依旧还裹了件狐皮披帛。

  她掖了掖披帛,蹙眉道,“阿姊何意?”

  “陛下忘了,这厢苏相的胞姐苏恪亦随军而往。豫章好风光,新平翁主又是个极爱玩乐的人。此间正值新春,说不定苏相一来确实为了让兵甲休整,再来与胞姐共游豫章。”

  这话简直比苏彦失智、懈怠政务更可笑。且是出自夷安口,江见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怀疑她是否病了。

  夷安也觉自己神志不清,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然一想,这是苏彦出发前,留她的一个锦囊中之意,“且告陛下,或与其姐春游豫章,谏君遥斥”。

  夷安将这谬语说完,缓了缓,说了席正常话,“退一步说,前七个月苏相行军作战的效率实在太快了,这厢不过是延缓两月出兵。其实此行若换作旁人领兵,按正常速度也要今岁三四月方有可能攻下豫章。是故,且当他劳逸结合以养兵,也不算大错,陛下若是气恼,谴使臣持召训诫一番便可。”

  “但朕未用旁人,就是用的他。”江见月确实生气,也没有心思去深究他为何这般做的缘故。心中有一瞬念起,是否受了伤撑着未说,但到底不曾细想。只以目指向笔墨,让夷安拟召,派使者训诫,催促渡江伐齐。

  诏书乃飞骑送往,到时正是二月十五晚,天上一轮满月,皎洁无比。

  苏彦回来帐中接旨。

  他跪首在地,一时无法观月,遂只将低垂的眸光望向半开的营帐门边,看一地月华清辉。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洋洋洒洒千字斥责之语砸在耳际,无人看见的眉宇间却是含着笑,浸满月色的眸子似水温柔。只觉自己当年起了个极好的名字。

  “臣领旨。”苏彦恭敬伸开双手,接旨起身。

  “苏相既已接旨,还请早日渡江,勿违圣意。”使者道。

  “臣明白。”苏彦颔首,“陛下圣安否?”

  使者回应,“微臣来时,陛下安泰,朝中一切如常。陛下还让微臣转告苏相……”

  “请说!”苏彦盼望诏书以外的话语,一时间情急,有些失态。

  “苏相不必忧心粮草、人手,朝中会全力应足。”

  使者话语落下,半晌苏彦方意识到已经无话,遂笑着点了点头,让其归帐歇息。

  来人乃夷安座下三千卫的一个分管首领,名唤秦堂,至此未再离开,直到此战结束方随大军一同归朝。

  而苏恪确乃乔装带着孩子在豫章郡游玩。得大营即将开拔渡江,遂在两日后,二月十七归来。

  归来见圣旨,不由大惊。

  “我携女游此间与你何干?你连营帐都未远离一步,怎可能与我同游?陛下又岂可如此疑你?还有,她怎会知晓的这么仔细的?”苏恪看完整封诏书,又气又惧,“我何来误你?我还催你赶紧发兵呢!早与你说,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这厢分明是你误我,分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滞在这处,我才觉长日漫漫出去散心,岂是我玩乐不归累你滞不出兵?这样大的罪名,真扣下来,是要冤死我吗?”

  苏恪越看越心惊,尤其搞不明白,千里之外的女帝即便知道她随军而往,又如何会这般清楚,自个春游豫章的。

  一时间只推着胞弟复信解释,自己来此实乃因为至亲的侄子手足都不在京中,剩她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方跟随出来。又连连催他,赶紧整装出发,勿再停留此地。

  苏彦跽坐案前,将人拂过些,一边摆弄沙盘图,一边与她道,“我留此地二月,确实同阿姊无关。但诏书中所言,阿姊需深思。”

  苏恪显然没有这般深思的能力,只跽坐在侧,给胞弟添水研磨。许是片刻前字字朱笔书写的内容还在眼前浮现,此间又是烈风阵阵,刀戟森森的军营,从来跋扈桀骜的妇人容色焉掉,神情半垮,似受惊颓败的麋鹿,巴巴望着手足,等他解惑。

  苏彦排完阵法,揉了揉眉心道,“阿姊,怕吗?”

  苏恪颔首,“陛下是不是不相信你,在你身边也插了人?所以知晓我行踪。”

  “将在外,君派监察官,乃寻常事。”苏彦平静道。

  苏恪半低着头嘀咕,“早知我就不来了,但、不是你后来也同意了吗,你但凡说严重些,我肯定不来,不给你招祸。”

  苏彦轻哼了声,“我用嘴难让你从命,得让你切身体会下,才能真正害怕。”

  “陛下不是当年的孤女了,她是天子。”苏彦看着苏恪,正色道,“苏氏也非当年的苏氏,虽然依旧是世家的首领,依旧权倾朝野。但是,权是陛下赐的权,首领是陛下给的首领。”

  “那也不全……”苏恪咬住唇瓣。

  “有两句话闻来不是很好听,但请阿姊谨记。”苏彦叹口气,目光落在诏书上,后重移她身,“今时今日,阿姊若有事,阿弟未必保得住你,相反许会被你拖下水。阿弟落,苏氏覆,敢问阿姊何处安身?”

  苏恪还欲说话,然看苏彦虽未发怒,却是眉宇清刚,只颔首不敢多言。

  她确实因为至亲皆不在京中,觉得无有依靠方随军同行。然出征大军原没有携带家属的道理,原是她在苏彦出发前寻死觅活要随他同行,苏彦被缠的无法,只得带在身边。然原是一早想好的策略。

  至此,苏彦也未再斥责,只在翌日让人送她回京,禁足于牡丹楼,待他归去方可出楼。当日午后开始领军渡江。

  西边南燕国中,钟离筠虽因朝中党派之争,无法援兵救齐,却也不曾闲下。根据在诸国游走的暗子送回的情报,慢慢拼凑出当下各处局势。

  大魏国中,女帝所谓受孕于天,诞下的子嗣,如今已过周岁,却没有开过一次宴席,当是身子不健之故。

  而苏彦在二月横渡小弥江,三月初至今八月,又半年过去,几番鏖战,小弥江渡口齐军阵亡三万,投降两万。如此至九月中旬,苏彦九万大军已经彻底兵临建业。却不料,东齐这任国君是个硬骨头,誓死不降,亲领三万城防禁军死守都城,一时间两厢僵持。

  “按理说,九万攻伐三万守城军,当是可以战的。也不知那苏彦是何意思,只围不攻,千里请皇命示下,方行攻城之举。”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当是他爱惜将士性命,亦欲给城中齐军机会。”

  “他自入豫章后,行军布阵的方式和速度同进入豫章前,完全不一样。入豫章前乃雷霆霹雳,就七个月啊,从长安直捣扬州腹地,若是以此作战手段,去岁冬便可灭东齐了。结果生生拖到这会,眼看又要一年过去了。”

  “可不是嘛,入豫章后,若非还有个女帝雷厉风行,按照苏彦后来的作战方式,怕是此番吃不下东齐。”

  “属下混迹小弥江渡口,闻苏家军属将叹息连连,本该是不世之功,如今他们的主子至多无功无过。还道,女帝青出于蓝。”

  “不过综合看下,苏彦用兵真是稳,至今战损还有五中之一。东齐前后损兵八万有余,魏军还却尚不足两万,且又得降军!”

  “所以方言可惜,太尉大人可能看出,苏沉璧这两年间为何前后行军风格如此之大?”

  南燕的太尉府中,属臣你一言我一语探讨,最后还是将最大的疑惑投向钟离筠。

  同出一门的师兄弟,钟离筠大概有些看懂了,然并未给属臣解惑。

  只不由想起暗子不久前的传信:苏彦于行军空闲之际,派人多方寻求擅治小儿体症的名医,至东齐国中一余年,已经得了数位,验明正身后送往长安。

  若有齐国相互联合,他尚可以同苏彦慢慢对抗。然如今齐国将灭,女帝转眼便有可能乏燕,这对师徒实难对付。

  他救不得齐国,但可以试一试除掉苏彦。

  如此前后思虑下,钟离筠招来暗子吩咐布局。

  大魏历,景泰九年十一月,得女帝第三次皇命示下,苏彦领魏军攻城。

  初七日,苏彦于战鼓台亲擂鼓声,战鼓震星辰。

  廿六日,第四次攻城,建业八门破开其三。

  十二月初二,八门皆破,最后的城墙倒塌。

  初九日,东齐国君自刎于章合宫含光正殿,留血书请求放过臣民。

  初十日,齐国宗亲降书跪奉,苏彦于含光殿接书得玺,按女帝意,去国改州,封齐国宗亲族长为顺安侯,由煌武军镇守建业。

  分封其间,匍匐的人群中,有一女抖如糠筛,时不时望向宫门外,闹出些许动静。

  “何人何事,这般鬼鬼祟祟?”苏彦身侧副将见主皱眉,开口问向那女子。

  话落,女郎更惧,只满目惊慌看向宫外,须臾又强装镇定埋头于地,“妾、妾……”

  副将疾步下台阶,将人一把拎起,宗亲仰面观之,大半识她,此乃刚诞育子嗣不过数月的国君宠妃郑氏,遂如实告知。

  而话语落下,苏彦星眸扫过,敏锐道,“孩子呢?”

  郑氏摇首不言。

  亡国之子,降可不杀,然不可这般流落失踪,他日必起大患。

  “搜!”苏彦下令,抬眸见得外头拐角出一男子抱着婴孩慌不择路,匆匆奔逃,“快追!”

  “丞相,苏丞相,皆是妾的错,你处死妾,处死吾儿,妾与吾儿在一起,是命我们认了。”郑氏见一行执刀披甲的将士追赶而去,不由连连叩首,“但求您放过崔太医,他乃杏林圣手,救过无数婴孩,是小儿一科的翘楚,完全是受妾之累……”

  “他擅治小儿?”苏彦旁的闻来七七八八,就这一项格外清楚。

  郑氏点头。

  “容他们性命,莫伤人。”苏彦追声给属将。

  不过一炷香,便在宫门口拦了下来。

  然那太医护主,死死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道是他们为降臣叛逃,当属死罪。闻苏彦名声清正,一诺千金,除非他发誓,这般送回,不判其罪,方愿交出孩子,否则宁愿共死。

  苏彦赶来宫门离他三丈处,他要的乃是他,当即发誓应下一切。

  太医这才惶惶走近,郑氏跌跌撞撞奔来欲接孩子。

  “娘娘停下!”那太医慢慢走近,“让丞相先抱一抱小殿下,他爱抚之,旁人便不会再为难他。”

  郑氏堪堪顿足,满目盈泪在苏彦身畔停下。

  “那是本相上前,还是你过来?”苏彦皆由他。

  “不劳苏相。”太医令低声道,慢慢走上前,将孩子奉给苏彦。

  苏彦有那样几日抱过长生,这厢接来甚是娴熟,眉眼都柔和了些。然随着他双手托起襁褓,太医令双手松开,苏彦只觉腹部一阵寒凉,瞬间蔓延出尖锐的疼痛。

  面前的太医令,手腕间竟藏着一支尺长的袖箭,在松手的一刻按下机关直射苏彦。好在苏彦身着铠甲,反应及时,抬脚踢开,只入腹一寸,然依旧止不住鲜血直流。

  “吾儿!”最近的郑氏看着青年跌下,最先惊呼出声,飞扑上前。然她却不是搂接孩子,任由孩子从苏彦手中滑下,唯袖中一道寒芒掠起,转瞬一柄利刃捅入青年肩头。

  “苏相!”属将纷纷围上,侍卫乱箭射杀二者。

  一个爱子的妇人,一个治病的医者。

  两人应声滚落,面上滑下两张人|皮面具,原是千里而来的南燕刺客。

  苏彦肩头和腹部流出一样转眼呈黑的血,是刀和箭都淬了毒。

  跋涉千里而来,六百多个时日,攻城掠地,他都不曾害怕。他小心翼翼地算计着走每一步,好好保护自己,没有让自己受半点伤。

  还要回去她身边的。

  回去与她说,自己行军缘何时快时慢,她听完多来会高兴,然后眉眼弯下冲着他笑。

  她有太久,不肯对他笑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苏彦合眼前,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千里之外,江见月在梦中惊醒,回顾四下,乃是她的椒房殿,不是东齐的含光殿。

  她慢慢擦着汗,想起梦中画面,他流了一身血。

  作者有话要说:

  先虐一把身体,等回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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