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见月 风里话 553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章

  这日之后, 陈婉请太常卜算就藩良辰。

  得了八月初十和九月廿三两个吉日。

  她遂选了九月廿三。

  好歹过完中秋再送孩子前往。

  长乐宫章华殿中,桓越入宫来看她,亦带来了陈章的话。

  ——凤印不可交。

  意料之中。

  “孤知道了。”陈婉朝一旁摇扇的素节挥了挥手, 自个拢过身上衣襟。

  素节知她畏寒,领宫人退下时,不忘将冰鉴风口挪向外头。

  殿门合上,光照都黯去一层。

  她抬眸看着空荡又堂皇的殿宇,将眼角滚出的一颗眼泪拭去,自嘲道,“这等事,还要劳烦你,受了累。”

  “殿下哪里的话, 举手之劳罢了。妾这月廿一去了趟杜陵邑——”桓越止下话语,四下环顾。

  陈婉知晓她意, 摇首道, “这宫中禁军或有陛下的人,然长乐宫内外侍婢总是我自个的。你但说无妨。”

  桓越笑了笑,却依旧警惕压声, “妾正逢遇见世伯看望舞阳夫人, 暗里论起这事, 方让妾带话了。”

  “阿翁去见阿——”陈婉没再说后头的话。

  到底三十年夫妻,不是一朝能情尽的。

  前两日又是阿母生辰,阿翁自然前往。

  即便阿母为了避嫌保护陈氏,并不愿见他。

  果然,桓越低声道, “夫人不肯见世伯,还是妾劝了两句, 勉强见了一面只催他快些回来。”

  陈婉没有心思搭这话头,只将茶点推向桓越处,好似真的还是当年闺中友伴烹茶调香耳畔私语的好时候,有一搭没一搭道,“你呢,好好地去那处作什!今时不同往日了,少往那些地方凑,白的落人话柄,给你阿兄徒增麻烦。”

  欲寻些话,冲散心中郁结。

  人在深宫,也是难得见一回外头人说两句话。

  杜陵邑原是苏彦生母、茂陵长公主的另一处封地。那里静处清幽雅致,闹地可进行小型狩猎,又有天然温泉,距离长安比上林苑还近些,。

  爱闹腾的苏恪早年常缠着生母前往,后来嫁人,又拉上桓越一道。

  苏桓两家原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桓越便也没少去过。

  只是如今,皇朝更叠,公主辞世,婚约退去,桓越自然没有再去的道理。

  “妾就是去给阿兄消难的。”桓越叹气,似觉面上无光,悄声低话。片刻直起身子很是无语,“他自个都储着一位花魁,本也不占理。”

  “那真假几何?”陈婉不可思议道,“少时,表姐是这么个张扬性子,总说不愿嫁人,说纳些面|首方是快活,认识的知道她是公主之女,不知道真以为她是一国公主。可如今膝下女儿都那般大了,岂不荒唐!”

  “都说捉、在床,倒也不曾看见。”桓越咽下那字,有些尴尬道,“总之夫妻二人大吵了一架,阿嫂便跑去杜陵邑公主坟前泣哭。妾恐她安危,又恼阿兄犟性子不去哄劝,方赶去想将她劝回来。”

  陈婉听着这等鸡飞狗跳的事,尤觉心累,一时怏怏,止了声息。

  屋中一静,本就靠闲聊排遣愁肠的心绪又厮缠绕结起来。

  她捧着茶盏,垂首看汤中浮影。

  整个人格外安静,连发上牡丹花双翅攒珠的步摇都一晃不晃,只幽幽闪出一点珠光。

  “殿下放心,官中自有府兵拨给公主。世伯也说了会挑选陈氏部分家丁奴仆陪着公主。”桓越瞧她模样,不忍道,“殿下若实在不安,妾请阿兄也拨一些桓氏的人手,暗暗护着。”

  “官中的兵甲,陈氏的奴仆,哪里比得上表兄的苏家军。”陈婉勾起一点虚妄的笑意,摇首道,“至于你们桓氏,即便精锐,又岂可受孤之累。”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欲言又止,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殿下,说到底,你我这般世家女,多来都是要为家族奉献的。” 桓越长叹了口气,狠心道,“殿下且想一想,凤印和公主孰轻孰重!”

  这是舞阳的原话,“若她犹豫不决,就让她想一想,凤印和公主孰轻孰重!”

  “自然是吾儿重要!”未曾想,陈婉扬声而起,眼泪如珠,“孤要这凤印作什!这内廷禁军,武库兵刃,孤都这般田地了,要来作什啊!孤就想同吾儿平静度日……怎就这样难?孤都不求团聚,就求个平安,求个安心罢了。 ”

  她伏在案上痛哭出声。

  珠钗摇曳,衣衫褶皱。

  “殿下!其实妾不解,您如何一定要公主离开京畿就藩?”桓越轻轻拍着她背脊,柔声道,“若是为了当下流言,妾有一话要说。就算当真是陛下所为,然陛下在苏相手中长成,如今允他北面受礼。如此,她才是孤弱示好那方的,你怕她作什!你且就这般将孩子养在膝下,手里握牢凤印,何必送去封地!”

  “不,荣嘉必须走。孤也不知陛下使了何手段,竟哄得荣嘉整日往她处贴。但凡有个不留神……”

  陈婉坐起身来,一想到近两月荣嘉在石渠阁遇险,她便心惊胆寒。

  若非母家人连番进来带话安慰,她早就想将凤印交出去了。

  未央宫中的那个少女,要的无非就是这枚印章。

  “孤必须要荣嘉远离陛下,去封地是最好的。山高路远,陛下鞭长莫及,左右她无权,调动不了兵甲。不似在这深宫之中,荣嘉同她咫尺之间,孤防不胜防啊……”

  陈婉几经崩溃,想要送走女儿,却又担心女儿年幼无依。

  想要用手中权柄那枚冰冷的黄金印信,换一支可以信任安心的军队给女儿护佑,奈何母族又不许。

  “殿下,殿下!”桓越将她扶入怀中,抚慰道,“您听妾说,即是这般,凤印就当真没有交出的必要了。假使印归天子手,她依旧有那念头,那么届时苏家军也是护不住公主的。而若凤印在殿下您的手中,只要天子还对印信有执念,便不会碰公主。如此,两厢僵持各退一步,便是另一种平衡。”

  “至于苏相处,这些年殿下细想,他虽为世家首领,是否心已不在世家?”桓越一点点擦拭着陈婉面庞清泪,给她重新理妆正衣,“殿下觉得,当如才能让他重新心归你我门阀处?”

  “妻室,血脉!”陈婉豁然道。

  亦豁然今日明明是她陈氏族中之事,来的却是桓氏女。

  顺道有,特意亦有。

  “孤原应诺你的,这近一年来……”陈婉轻叹,“孤自可提一提,但是表兄性子,你是知晓的!”

  先前还觉的他对桓氏女乃有愧不敢言,然桓氏女走出寺庙两年多,也不见他有何表示,回想当年他因不愿耽误人家年华而退婚。如今若是还有情意,以他那样的为人,便也不会拘于感愧之心,而再行耽误之举。

  明里暗里都没有表示,多来是心不在这处。

  “非他不可吗?”陈婉问。

  更遑论苏恪夫妻既然闹成这般,再结亲家怕是艰难。

  却闻桓四姑娘七窍心,话语也坦荡,“非他不可。一来为私,妾慕他多年,侯他多年,已无法再看见旁人。二来为公,阿兄阿嫂若是姻缘终结,妾必续上。门阀之中,靠的最多的就是交错不断的姻亲。”

  “还是那句话,你我世家女,享富贵而当责任。求全便是贪。”桓越给陈婉理好妆容,将她步摇捋顺,恭敬退下身来,依旧侧坐一旁。

  午后的日影有轻微的浮动,博望炉中香烟袅袅,弥散在陈婉周身。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面上盈着浅浅的笑意,渺渺烟雾缭绕淡淡光影,将她整个人晕染的很不真实。

  唯有开口的话语,确定她尚存一口气,“如此,便让吾儿前往吧,凤印尚留我手。”

  “人事十之八|九,皆由权势而定。权势解决不了的一二,怕是神仙也难办。”桓越冲她颔首,笑意中予她力量,“故而,还是握着权势更加踏实些。”

  “孤晓得了!”陈婉垂眸又抬首,隐约见窗牖外一方模糊的背影,叩案传人问过。

  宫人捧来一个鲜红的榴花花环,道,“是小公主想奉给您的,婢子说您有客在此,问她是否要通传。公主掂足瞧了会,道是不扰您,她亦有些困了,便随乳母先回寝殿歇晌,道是晚些再来给您请安。”

  陈婉挥手谴退宫人,目光落在那赤血欲滴的花环,只闭眼喘出一口气,满脸疲倦又恐厌。

  *

  然荣嘉公主就藩的日期却定在了中秋之前,八月初十。

  是她自个要求的,为此还跑去未央宫求了她的皇姐,理由是早晚要走,过了中秋热腾腾的节日,她就更不想走了。

  她跑来殿中的时候,尚是晌午时分。

  朝中逢五逢十早朝,这日是七月廿六,没有朝会。

  苏彦正在椒房殿前院教授江见月一套新的修养身心、强健筋骨的剑法。去岁苏瑜守丧结束,从洛州山中搜寻回来,送给他,道是一位云游的医者所编著,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左右是强身健体的招数,有益无害。

  苏彦遂按上头口诀,自己坚持练了一段时日,确实觉得身轻体盈许多。后来给他暗子营熟悉百家功夫的首领李肃看过,确定是一套不错的养生剑法。

  如今他坚持练习快一年了,越发觉得效果优佳,遂拿来教授小徒弟。

  江见月自上了君位。

  一言一行,文武所学,规矩礼仪,在苏彦的要求下,被制定得更加严格。

  眼下由整个抱素楼对她进行更全面的典籍文化教授,由太常处进行礼仪教导。而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带她听政论政,或者便如当下,得了一些可学,可用的新奇东西,便自己尝试,再来荐她。

  【粘连黏随,急应缓随;屈伸灵,任人变。 】

  少女白衣剑袖,手持青铜剑,心念口诀,眼见苏彦手中长剑从天劈落,却也不退不进不格挡,只随剑势转身与他同侧,然后剑指同向,以剑尖点他剑刃。

  转眼间,原本苏彦凌厉剑风微偏方向。而随着江见月下一刻的退身,那长剑竟颤了颤。如此细小的间隔里,少女手中剑换守为攻,朝他刺去。

  【进之愈长,仰之弥高;退愈促,俯弥渊。 】

  苏彦接招,她进他退,她跃起他踩点凌空。两厢来回间,竟已经十数招过去。

  【来叫顺送不丢顶,四两千金力打力】

  师徒二人身影交错,收定落地。

  两把剑在花圃中交叉落下,直插泥中。

  剑身轻晃,击出泠泠声响,激起落花无数。

  “学得真快!”苏彦从陆青手中接来帕子,拭手擦汗,气息平缓,赞许道,“陛下且说说领悟。”

  “这套剑法,前两段乃剑招,动作朕便不拆解再解释了,左右方才丞相都看到了。”少年女帝眉眼清扬,然到底气息不足,尚且微喘,却止不住她极佳的领悟力,脱口道,“后一段乃他核心,却也是贯穿全章主旨,大致是说在格斗过招时,不要硬碰硬,而是应该顺着对方来势、借对方之力改变其方向,在对方强弩之末之际再施加小巧之力将其重心平衡打破,从而达到击倒对手的目的。”

  “甚好!”苏彦眼中藏不住的赞扬,也不要她再言语,只让宫人服侍她坐下静气揉穴散乏,自己给她补充后头内容,“最后一句,四两千金力打力,其意也不难,但陛下要有此极彼……”

  暮夏晌午,日光金而不灿,微风和煦。

  苏彦摇扇讲授,由剑法招式,讲到朝堂博弈,战场用兵。

  少女跽坐在席,持笔在案,认真听讲作释。

  ……

  这个宫中,皇朝唯一一位公主,便是这个时候跑来的。

  玉雪软糯的一团,乖巧作揖向丞相行晚辈礼,向皇姐行君臣礼。

  苏彦观滴漏,即将至尚书台理政的时辰,遂起身告辞,留姐妹二人闲话。

  江见月对这个胞妹甚是不错,眼中笑盈盈一片明光,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这也算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苏彦回身望去,突然也想揉揉小徒弟的后脑,她就剩这么一位血亲了。

  这日,江见月应了荣嘉的请求,未几朱笔下召,封她为荣嘉长公主,八月初十就藩阴平郡。

  同时亦封夷安翁主为夷安长公主。

  这处虽有逾制,然夷安长公主当年救护陛下在前,后来救护两位皇子再后,以此为功劳,宗正处挑不出更大的问题。

  如此应下。

  *

  夷安入宫谢恩。

  依旧是在椒房殿里,姐妹二人还是窝在一处聊天。

  夷安面色有些凝重,问她到底如何处置荣嘉,还是当真放她前往封地?

  夷安道,“不是陛下自个说的,唯有在宫中,您才能控制她,阴平郡尚在千里之外,您眼下无兵无甲,乃鞭长莫及。”

  江见月一个人持着黑白子对弈。

  五月的秋千,六月的毒蛇,确实都是自己的手笔。她没想要荣嘉的命,但她确实需要利用她。

  计划如此伤她,以恐吓陈婉,交换凤印。

  陈婉心性软弱,当不得大事,当年装鬼吓她都能直接刺激她难产。眼下若控制住荣嘉,基本胜券在握。

  这场谋划里,只有一处是有困难的。

  那便是阻隔陈婉与母家的联系,不让京兆陈氏的族人入宫见她,如此无人给她出谋划策,无人安她心神,她便很快即可被击溃。

  江见月初时也不觉得这处困难,只说太后微恙需静养,母家人若入宫请安且朝长乐宫作揖跪拜,以免扰到太后。

  她只需要一月半载的时间便够,让禁军挡住即可。

  而统领禁军的光禄勋乃梁王范霆,当是很容易答应她的。

  却不想,范霆一根筋,还未从先帝崩逝一事中走出来。虽明面恭敬,暗里却对她这个少年女帝,包括自己的女儿皆有怨念。

  只觉她们行事太过。

  然他自己亦进退两难,遂拧着一腔子蛮劲,公事公办。道是太后染恙,母家侍疾,焉有阻隔之理,难不成要行软禁之举!

  江见月尚不敢顶他,又见陈婉提出要让荣嘉去封地,便知是陈氏一族给出的主意。她一时无法,恼了一阵,让夷安放出的风声,意在让苏彦和陈婉的关系再度恶劣些。

  然近日间,她已然想好更好的法子,倒也不急了。

  棋盘上黑白子布满大片,她缓缓启口,“让她去吧,朕不仅然她去,还会谴人保护她。”

  夷安愈发不解,须臾有些回神道,“您如今手中何人能用?臣倒是可以去,行保护之名,作监察之时。”

  “但是——”夷安重新蹙眉,“光臣一人不顶用的,至少得有个千八百正儿八经的兵甲卫队才行。陛下何处去寻这么些人手?难不成苏相处!”

  “你知道荣嘉缘何亲近朕吗?”江见月答非所问,只收子入盒中,转入殿中更衣,眼中笑意千层,似嘲讽,似开怀,似她自个都理不清的莫名。

  “为何?”夷安问。

  “那日来朕处求更换就藩的时辰,朕问她了。”江见月换了身帝王常服,紫褶白袴,头戴五旒冠,乃以上视下,探视宗亲重臣的服制,“她与朕道——

  “阿母总不和臣妹在一起。阿弟在时,阿母抱他;阿弟不在,阿母思他。臣妹推她缠她,她都不理我。我就想起表舅父说过,我有个皇姊,人很好的,我就来找阿姊了。阿姊真的很好!”

  理妆更衣毕,江见月站在铜镜前。

  她看到镜中的少年帝王,面上划过两行清泪。

  夷安闻这话,默了片刻,低声道,“陛下如此仪容,要往何处去?”

  “去你家。”江见月抹泪挑眉,“三伯父不是身子染恙吗,朕去看看。”

  “不可!”夷安回神,“丞相说过,您不能离宫。半步都不可。”

  “朕又不是私服出去,乃銮驾而行,怕甚!”江见月拉过夷安的手,附耳道,“朕此行一定要去,且有你一分喜事。”

  銮驾入梁王府,所留时辰不长,却让染恙的梁王重焕生机,让这位数月郁结在胸的汉子舒心许多。

  江见月来此,一来探视,二来请梁王领兵镇守阴平郡,以此护守先帝爱女,荣嘉长公主。

  夷安送她离府,庭院之中忍不住好奇,“阿翁竟会愿意,我当他不愿离开这处的。”

  初秋风起,少年帝王站在院中一出高地亭中,两袖盈风,衣袂飘飘。

  怎会不愿呢?

  忠义之人,最是重情。在这京畿之中,范霆面对她这位女帝,见一次便觉一次自己是图谋弑君的凶手。

  为臣不忠,为兄不义。

  然如此离开,一来保护先帝爱女,他自然心中好过些,减少对先帝的愧疚。二来,时日过去,他自会慢慢觉得不安,如今皇城中的幼主,不曾得到他辅佐,是他失职。三来,是借此给陈氏一族的震慑,以为将人送走,她就鞭长莫及无人可用了。

  “朕说,阿姊也有一喜的。”江见月笑道,“夷安长公主,跪下接旨。”

  夷安愣了下,听话跪拜。

  然闻旨意,更是惊愣不止。

  女帝道,“梁王离京,夷安长公主暂任光禄勋一职,统领三千卫,协领禁军。”

  这话落下,夷安回神却未敢接旨。

  她轻声道,“陛下,九卿任职,要过众辅臣,经尚书台。”如今的少主,俨然一个象征,半点实权都没有。

  “他们会应的。”江见月搀她起身。

  辅臣之中,苏彦且不说。

  楚王章继面对范霆的离去,自是不愿的,然如今其女顶替其位,这部分权柄便还雍凉一派手中。

  而陈章处,自是希望范霆离去,更不会将夷安放在眼里,相比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接九卿位,世家自然更愿意雍凉一派少了一位年富力强的辅臣。

  而于她自己,是将四辅臣中撤出了一位,扶上新的血液。

  区区一枚凤印,如今两厢僵持便是一块废铁。而她已从此番事件中谋得更多,更长远的利益。

  夷安又一次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遂领旨谢恩。

  私下无人,只忍不住捏了捏她面庞道,“定是又有许多歪歪绕绕,也得亏你!”

  江见月摆驾往门边走去,却道,“三千卫设立之初,阿姊在朕府邸的夙愿,朕从未忘记。”

  她一边说,一边回想起苏彦教授她的剑法,温故知新。

  【粘连黏随,急应缓随;屈伸灵,任人变。 】

  【进之愈长,仰之弥高;退愈促,俯弥渊。 】

  【来叫顺送不丢顶,四两千金力打力】( 1 )

  椒房殿前院长廊下,青年丞相折扇轻摇,“最后一句,四两千金力打力,其意也不难,但陛下要由此极彼。所谓借力打力,战场如此,朝局亦如此。”

  “待下回有类似案列,臣挪来与陛下共享分析。”

  秋风微醺,少年女帝冕旒轻晃,步伐轻快,俨然少了帝王规仪。

  师父教她,借力打力,平衡为主。

  而她更悟:万物皆不为我所有,然万物亦皆可为我所用。

  天高云淡,日光浅金。

  她踏入门槛,甚至笑出了声。

  然仅此一声,顿了脚步,咬住了唇瓣。

  倒不是意识到自己失仪,只是见得府门前停了一家马车,车上四角莲花风铎正鸣声乐。

  车上走下的青年丞相,凤池清波,紫袍仪雅,至她处,俯身跪下,“臣来接陛下回宫。”

  极恭顺的态度,只话语沉得像淬冰。

  而车中案上的折扇,更是半点未摊开,是拢起的一副戒尺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粘连黏随……四两千金力打力】( 1 ):非原创,改编自太极剑剑法口诀。

  来晚啦,但看在肥的份上~呜呜

  红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