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回 试探
阴沉的天空像是坍塌的悬崖,不断地崩裂陷落,风呼呼从河谷始原地吹来,卷得旌旗嗖嗖鼓动作响,阴冷的气氛围绕着整支黑甲军,武月绫抓着缰绳,认真地望着停滞在前方百丈远地处的回鹘铁骑。
草地湿润荣盛,一直延续到河谷滩的石坡地上,露珠挂着草尖,刺耀着凛冽剑刃寒光,寥寥几朵野花孤寂地绽放在两军之间的平野里。
风呼呼地从左右两边袭来,带着山谷的呼啸从静立的回鹘铁骑那边吹来,在每一名黑甲军士的耳边烦躁地作响。
武月绫看着正在转换阵型的回鹘铁骑,按住了腰间的云丹汉剑,腰间的左轮手枪也被拔出了枪套,冰冷漆黑的枪口指着地面。
这时候,回鹘铁骑已经完成了阵型转换,轻骑兵出列缓缓向前,组成两排长长的阵型,朝着黑甲军这边缓缓勒马前行,似乎还不准备发起冲锋。
武月绫拿起了望远镜,朝着前方的阵型看去,似乎只是简单的排列阵,而且每一名骑兵手中拿着长弓,腰后别着一把弯刀。
按照梁子心的情报,这是回鹘铁骑的轻骑兵,而他们的作用,只是发起冲锋前进行实力的试探,也是通过一轮齐射来寻找对方的弱点,这是回鹘铁骑的基本战术。
而轻骑兵的后面,便是穿戴严整的重骑兵,不仅仅是人穿上了盔甲,而且马也备好了铁甲革履,他们只为了冲阵而存在,在敌人的阵营里撕裂口子出来,将敌人的阵型彻底击得溃烂。
武月绫也开始了指挥,对着正在拿着单筒望远镜下令。剑盾兵从左右两边移动到前方,立着人高的盾牌挡在队伍的最前方,弩骑兵来到每一名剑盾兵的身后,撑着剑盾兵的肩膀,架起了连弩。
马大哈统领着一千骑兵来到最后方的炮营阵地左侧,而刀枪兵也奔跑到最后方的阵地,守卫着炮营的右侧。
回鹘铁骑突然奔袭出来数十骑冲向黑甲军的阵前,快要进入弓弩射程的时候,轻骑兵们都悬挂在马的背侧,马儿突然迂回将另一面露给黑甲军,趁着黑甲军弓弩手失去目标的时候往回撤,达到侦查的目的。
另外还有慢慢从周围接近的数十骑回鹘铁骑,似乎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黑甲军弓弩手放箭,趁着那个空档进行深入的侦查,前方第一波冲来的回鹘铁骑只是诱饵,不知道对方的领军者是否会中计,这只是回鹘轻骑兵的一名小伍长想出来的办法,而领着轻骑兵的勇士九落户也乐于见到手下耍着小把戏来糊弄这些怪异黑甲军。
赶羊出身的立六齐朝着地上吐出嚼碎的草叶,从地上拔起一株不知名的青草,将沾满潮湿泥土的根部折断丢在地上,含着苦涩香味散漫的断部,啧啧地吸吮着,用以排解心中的不安和躁动。
“营长,我瞄准了躲在马身侧的那个骑兵,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能射爆他的脑袋!”
立六齐看着数十骑不要命的骑兵冲上阵前来,不爽地扯掉口中草线,准备下令的时候,耳侧里响起了羊的咩叫。
“咩~放羊营长,快下令吧,射穿他们的马,将他们尽数杀死!敢到黑甲军的阵前撒野!让他们见识见识蔑视我们的后果。”
立六齐粗糙的巴掌打在少倾林脑门乌黑质亮的盔甲上,用眼神将其凶一顿,收回手上的弩,闭着眼睛回忆起了放羊赶羊时的场景,突然母羊护子朝着野狼冲去的一幕浮现在立六齐的眼前,猛然醒悟后皱起眉头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向轻骑兵后面蓄势待发慢慢迫近的轻骑兵。
“不要放箭,按兵不动!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了,可别小瞧了本大爷,我可是从小就喝羊奶长大的!”
立六齐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轻骑兵的动静,似乎看到一名头目一样人正在队伍的后头,转动镜面,旁边还有一个人,看其恭顺着那名头目的样子,可以判断其为下级部下。
回鹘轻骑兵看似嚣张的迂回之后,立刻离开了黑甲军的射程,往回奔回。
观察了许久,处于轻骑兵队列后的九落户摇头失望起来,传令轻骑兵回整阵型,按兵不动,令部下盘岩回到重骑兵大勇士石拓木那边进行情况的汇报和请求。
“盘岩,你回来做什么?怎么还不让轻骑兵开始第一轮环圈箭射!先下破他们的胆子!”
盘岩勒住马头,深深地回头看一眼严阵以待的黑甲军,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齿。
“两位大勇士,这些黑甲军士给人一种很不安祥的感觉,我的鼻子很灵,能闻到他们身上汗水的味道,狂暴自信沉着,和我们勇猛善战的铁骑相差无几!而且九落户勇士说,对方并不蠢,耍小聪明是没用的,只有一次吓破胆才能彻底击溃他们!而且两位大勇士应该能看清楚,领军者是一名红衣女子,胯下坐骑乃是一只大猛虎!领帅尚如此,这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甲队伍更需要我们严肃对待!”
六目相对,彼此深以为然,首先最为惊异的便是女子统兵,一般而言,哪有男儿愿意臣服区区女流之辈,确实很蹊跷。
“能御使猛虎,统领千军,旗帜上还绣着唐字,这支部队定然就是唐人军队,只是不清楚何时大唐有这样的队伍啊!”
石拓木粗犷的声音响起,勒住缰绳慢慢朝前驾马,绕到河谷滩边碎石高地,观望着黑甲军的阵列,说完美也说不上,盾兵在前,弓弩手在盾牌后面,刀枪兵在最后一个看不清的阵列左侧,而骑兵也绕到后面去了,这是为什么?
细细琢磨着,打定了主意,这次他们领命协助叛军,快速突进长安也只是为了拿到自己的利益,希望在唐王的宫宇中收刮一番,好回到草原上向可汗和王子炫耀。
“努尔赤,我们各领一半重骑兵,趁着他们阵势还未调整,从左右夹击冲锋,将他们的阵营冲溃,活捉虎背上的红衣女子,到时候你我兄弟共享如何?”
“那是自然,到了长安,先抓几个漂亮的女人回去献给可汗!”
在一瞬间,河谷那边的回鹘重骑兵开始分成两拨夹击而来,在最前方的轻骑兵也正面侧着冲来,各个精壮的回鹘汉子弯弓拉箭,随时放出一波箭雨。
武月绫也骑着大白虎走进盾墙庇护之中,同时举起旌旗杆摇晃着绣上武唐二字的红色旗帜,向炮兵营发出号令。
药彩灵来拜年了!
<梦>
十七年前,某个早晨。
“阿哥,起床了,你又赖床!”
小女孩模样的药彩灵站起来,拉扯着正在床上睡觉的药子昂。
“啊,不要吵我睡觉,不起来...”
药彩灵看着哥哥还不起来,气呼呼地甩着哥哥的胳膊,气嘟嘟鼓着小脸蛋,哇地一声扑上了床。
“喵喵喵,叫起床了!”
小巧的药彩灵拿着手猛抓,对着赖床不起的药子昂一阵猛挠。
“哈!哈哈...别...我起来...”
药彩灵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咪,不断地挠着哥哥,将其逼起床。
冷光倾洒着,透过木质的格子窗照耀在简陋的床榻上,泥石铸成的墙壁因为打闹磕碰还会掉落黄仆仆的干燥沙尘。
药彩灵把哥哥叫醒起床,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热粥的香味,这是母亲的手艺。
欢腾地闹着,没多久就传来母亲虚弱的责怪声。
石头堆砌成的食案上摆着三只缺口不一的瓦碗,碗面冒着热气,碗中的白水比较清晰,白色的肿胀米粒清楚可见。
木门随着风哐当哐当地发出嘶哑声,但并不能破坏小屋中的和睦气氛。
药彩灵乖乖地跪坐在石头小桌子旁喝粥,同时将干瘪柳条挪到哥哥的碗边,不希望哥哥总是不漱口吃早饭。
“不准!”
药彩灵拿起筷子打药子昂伸出未碰到缺角土色瓦碗的手,嘟起沾着粘糯米粒的嘴巴,破破的衣领边缝着一个方形的灰色大补丁。
扎着冲天发辫,瘦弱的小脸蛋映出两团咸鸭蛋上的淡红,监督着哥哥嚼着难啃的干瘪柳条,神气十足地抱着小胳膊。
只是这种神气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就随着白色风尘消失得一干而尽,听到催促的怒吼声,药彩灵急快扑到哥哥的怀里,将脑袋深深埋入哥哥的衣怀中。
“交不起税就拿东西抵押,看看看看,真是的穷成什么样了?”
“马村正,马村正,就那么一点粮食啊,不要、啊!”
一阵瓢盆纷飞的翻滚响动...
梦醒了!
药彩灵从下铺坐起来,脑袋撞在床底板,发出咚的打响和嘶呀木板老化的摩擦声音,惊得正在秉烛夜缝旗帜的小爱回头望来。
视线交汇。
“还在绣公主出征的旗帜?”
“嗯!”
药彩灵下床,瞥见对面空荡的床铺,心中有些感慨,十年,又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地方,不过,凌霏雨带着儿女留在了剑南,战乱波及不到的地方。
定了定心神,药彩灵将散乱的头发用皮箍束成马尾,加入了小爱的工作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