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寂静。
黑暗。
阴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与水腥气。
李韭放轻呼吸,仔细感受周围的情况。
渐渐的，有什么动静响起。
像是黏稠粘连的蠕动声，这声音越来越明显,从房间中央的位置传来。
李韭眉头微皱，在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已经能够看清这片空间的大致情况。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地面是阴凉的泥土，中间是一个半人多高宽近一米的台子。
奇怪的声音就从台子的位置传出，接着有黑影蠕动着从台子冒出，并沿着台子边缘向下流淌,向外流淌。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某种错乱感影响了李韭的大脑与感官,让他阵阵恶心。
这应该就是沈观所说的污染物了。
从反应的强度来看，是三级无疑。
李韭略微感受片刻,意识到抵抗这三级污染物的影响问题应该不大，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等石门打开，他应该就算通过了这考核。
只是李韭有些好奇。
这黑泥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会被王伟称为神迹？还被冠以神的考验这样的名头。
虽然因为穿越的缘故,李韭的世界观已经被重组了一遍,对于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抱着那么点怀疑。
但就算真有什么神,他也不觉得这玩意能和神有什么关系。
“大概只是七日用来洗脑的说辞吧。”
李韭不再多想,从黑泥之上收回视线，集中精神力进行抵抗。
黑泥也渐渐蔓延到了李韭脚下。他不停躲避，直到黑泥将整个空间填满,已经无处下脚。
他微微皱眉，提高警惕。
在黑泥与李韭接触的瞬间,比刚刚更强上数倍的污染袭来，但他已经有所准备，很快便稳定住精神。
李韭略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和沈观说的一样，问题不大。”
“嗯？图鉴怎么有反应了？”
李韭脸色一变，看到图鉴竟然自动出现。
而原本微微蠕动如同活物一般但还算温顺的黑泥骤然凝固，接着竟然开始逐渐沸腾起来。
李韭心生不妙预感。
“什么情况？”
下一刻，沸腾的黑泥仿佛见到仇敌一般全部疯狂涌动着冲向李韭，李韭立刻进入潜行状态试图进行躲避。
黑泥的速度却比现在的李韭全盛时期的速度还要更快，甚至无视他潜行的隐藏作用，准确找到了他并将他连带图鉴瞬间淹没在内。
一个巨大的黑茧留在原地。
期间有猛烈的电光与匕首穿刺的痕迹在黑茧表面出现，却还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
里面的动静也很快消失。
在李韭失去动静后没多久。
有三个人速度极快，突然出现在地下空间中。
为首的人神情激动，一出现便迅速打量了这里的情况，问道：“有人在石门内部？”
“谁在里面？”
一看到为首的人，王伟和老张先是一惊，而后立刻恭敬行礼。
“主管大人。”
七日的管理层，从下到上依次是赵乾那样的小领头，管理一个小区域，而后是王伟这样的管理，管理数个小区域，之上是主管，管理望东市一整个大区。再往上，就是七日的首领了。
王伟也是没见过首领的，眼前的南区主管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人物，此人不仅实力极强，且对下头的人具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王伟十分惧怕。
主管目光落在王伟身上，不顾形象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我问你，谁在里面？”
王伟紧张极了，哆哆嗦嗦将李韭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
主管这才甩开王伟，快步走到了石门外，盯着石门，像是像是要看清石门内部的情况。
他今天过来是恰好有事情要处理，没想到竟然察觉到圣物有了反应。
在察觉到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感受错了，各分部的圣物虽然只有三级威能，一直承担着考验组织成员的功能，但从出现到现在从来没有过任何反应，怎么会突然变化？
直到他感受到了那力量中传来的令人颤栗的恐怖。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人这种感觉，每个感受到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种力量来源于何等至高无上的存在。
竟然、竟然真的是！
主管差点当场跪下，回神后便立刻抛开手中事务赶了过来。
圣物为什么会突然有反应，是因为里面那个叫李韭的人吗？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石门，按捺激动的心情等待里面考验的结束，想要一睹结果。
……
更深更沉的黑暗中。
李韭睁开眼睛。
“啊……好疼！”
李韭浑身发颤，巨大的压力正从四方八面施加在他的身体与精神之上，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撕裂精神碾碎，令他无比痛苦。
“怎么回事？这绝对不是三级污染物该有的表现，甚至……甚至比血眼还要可怕……”
李韭口鼻流血，眼睛中的毛细血管破裂双眼发红，他试图进行思考，但强烈的痛苦令他意识涣散。
就在他一次次试图集中注意力，意识到现在的变故似乎和图鉴有关，准备驱动身前的图鉴时，却发现因为意识涣散的缘故，图鉴无法被他直接通过精神力驱使。
李韭只能伸出手，艰难地去触碰图鉴。
这时，某种仿佛来自远古，不知隔着多少时光的古老气息出现，将巨大的压力推至巅峰。
李韭几乎瞬间失去意识，强烈的窒息感与恐惧从灵魂升起，他仿佛被溺于恐惧的深渊，即将彻底沉沦。
他的身体与灵魂，也开始不停扭曲鼓动，仿佛要发生什么可怖的变化，又像是要腐烂腐朽一般，带来更加深重的痛苦。
这似乎刺激到了什么东西，临近崩溃前夕，有黑雾突然出现，形成无数触手般的阴影，将李韭的身体包裹其中。
这阴影仿佛与那气息同源，在巨大的压力下，暂时延缓了李韭的变化。
“嗬……”
一声粗喘，李韭模糊找回少许意识。
不能睡……
那气息还在持续增强，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
李韭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让那东西醒过来，睁开眼睛，他必死无疑。
他挤出力气向前伸出已经血肉脱落变得可怖的手，猛然抓住图鉴，图鉴一入手，他浑身的压力骤然一轻。
图鉴迅速开始自动翻页，原本粘在一起的后半部分也被打开，几乎眨眼便停在了最后一页。
左侧一片混沌，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被遮在那片混沌之后，看不清分毫。
右侧的文字与之前格式完全不同，只有四个大字。
【是否窃取？】
窃取？不是掠夺吗？
李韭无暇多想，他已经快撑不住了，遂说道：“窃取！”
下一刻，李韭的意识被卷入图鉴，又通过图鉴辐射开来，将整个黑茧反包裹其中。
黑茧之上一种特殊的联系被切断。
李韭模糊弄清了黑泥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黑泥深处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似乎来源于某种可怕的存在，而受到图鉴刺激后，也正是这股力量，导致了那可怕存在的“觉醒”。
至于那个可怕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图鉴和那如同触手般的黑色阴影保护，他恐怕在刚察觉到那可怕存在的瞬间，就被湮灭了。
即使如此，李韭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正在不停崩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崩溃的进度。
李韭控制不住地想，这力量到底来源于什么东西。
是不是就是王伟口中所说的神？
七日所信仰的神难道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真正存在的？
那传说中那个会在之后苏醒并灭世的神，是否也是存在的？
这两个“神”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虽然他心中疑问无数，但此刻最重要的显然不是找出答案。
李韭察觉到黑泥之中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这特殊存在真的苏醒，甚至可能只是将那可怖如渊海般的力量通过某种类似于投影的方式投过来少许。
但，弄死他还是足够了。即使他已经成为了三级能力者，在那存在之下仍旧如同蝼蚁。
可蝼蚁尚且有生存的权力，蝼蚁也会愤怒。
李韭怒极：“不管你是神还是什么东西，想杀我的都给我去死！”
求生的本能之下，他开始努力抢夺那股特殊的力量，这很难。
这股力量与那特殊存在的黏度极高仿佛不可分割。
但李韭此刻也几乎疯狂，在图鉴与灵魂之上那黑色触手阴影的保护之下，他的意识开始疯狂撬动那股特殊的力量。
渐渐的，开始有少许力量被李韭的意识撕碎吞下，他立刻便察觉到自己灵魂与身体的崩溃进度停止了，甚至有倒退恢复的趋势。
那特殊存在的觉醒程度也开始减缓。
李韭大喜，如果此刻的他有手有脚，几乎称得上手脚并用，嘴也没闲着，几乎每一缕意识都在用力。
那力量被他不停攫取修补自身，局势也逐渐发生了逆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茧如同泥土般簌簌解体落地，李韭从中显露出来。
他睁开眼睛时，眼中有深邃黑芒一闪而逝。
李韭低头看了一眼双手，见皮肤和血肉都已经恢复正常，又伸手摸了摸脸，触感也正常。
他用力握拳，力道正常。
李韭有些疑惑：“如果没猜错，我应该把黑泥里的特殊力量吸收了，怎么感觉身体好像除了恢复正常之外，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
他将图鉴召到手边，察觉到图鉴的后半部分确实已经能打开了，便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左侧仍旧一片混沌，右侧的字则发生了变化。
【窃取进度：0（进度太低，不予展示）】
李韭：……
而除了这行字之外，多余的解释一概没有，李韭无语片刻，想起自己还在进行七日考验的地方，便收起图鉴，看了一眼脚边。
那些黑泥解体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踪迹。
李韭心略微提了一下，黑泥该不会全都消失了吧？如果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他走到中央台子的位置看了一眼。
台子是石头材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表面粗粝绿乎乎又湿漉漉，顶部呈碗状，里面还有大半碗的黑泥。
突然，“轰”的一声。
这片空间微微颤动了一下，李韭转身，看到身后厚重的石门被打开，一个人影速度极快地穿过石门，出现在他身边。
李韭瞳孔一缩，不止是三级能力者，而是二级！
这人约莫中年年纪，一身衣服十分精致优雅，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
但这人的神色却十分激动，将整个空间全都看了一遍后，粗鲁地伸出手搭在李韭肩头不停对他上下左右打量，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把刚刚你进来之后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我。”
李韭肩头被他捏的生疼，强忍住全力反抗的冲动，只拿四级能力者的力道挣扎着，问道：“你是谁？”
南区主管心下不悦，但又按捺下来，松开手说道：“我是王伟的上级主管，姓韩。”
李韭露出震惊神情，连忙叫到：“主管好。”
他努力回想道：
“我刚刚进来后感觉黑暗里好像有什么声音，然后那声音靠我越来越近，最后把我包裹了起来。”
“但我一被裹住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像做了个梦，我刚走到这就见到主管你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聪眉头皱起，打量李韭神色，见他不似说谎，又看到他口鼻眼角处有血迹。
不过进行考验的人总会有各种排异现象，只要没死，都视为通过考验。
而且之前的力量他也感受到了，不可能是错觉。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有问题，那力量绝对不是对方能抵挡的，就连他在那力量之前也只能化为飞灰。
韩聪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能确定的是眼前的人很特殊，极为可能受到了真神的青睐。
这足以让韩聪对李韭和颜悦色：“那这件事就先放一放，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吧。”
但临转身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石台的方向，皱起眉头。
李韭心一突。
“怎么少了这么多？”
韩聪看向李韭。
李韭一脸茫然无辜。
韩聪一笑：“也是，你晕过去了，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韭做戏一贯爱做全套，他挠了挠头，跟着韩聪走了出去。
外面，见李韭和韩聪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出，王伟懵了。
韩聪看着李韭，温和微笑道：“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你本来就受了伤，刚结束考验身体更是虚弱，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韭：“好的，谢谢主管关心。”
韩聪摆摆手，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不用放在心上。”
紧接着他看向王伟，表情却立刻发生了变化，冷淡道：“李韭很有潜力，你好好照顾。”
“不要再出现让他受伤进行任务的情况。”
王伟人都傻了，今天、不，昨晚刚见了第二面的手下，今天就被他可怕的顶头上司另眼相看了？
“嗯？”韩聪眉头皱起，不悦地看着眼前肥胖如猪蠢笨如猪的油腻手下。
二级能力者的威势之下，王伟浑身暴汗：“是，属下知道了。一定谨遵命令。”
韩聪冷哼一声，走之前又冲李韭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匆忙离开。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特别，他准备找人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
李韭跟着王伟离开了这片地下空间，出现在之前那幢别墅的侧门。
根据刚刚走的距离来看，这片地下空间的入口在这里，实际上却在隔壁别墅之下。
十分隐蔽。
而等一出侧门，李韭微微愣了一下：“天竟然亮了？”
王伟耐心解答：“你进去了差不多一晚上的时间。”
李韭：“没想到耽误了您一晚上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王伟暗道何止，不光他在门外等了一晚上，就连韩聪还有两个手下，还有老张，他们五个人都等了一晚上。
但李韭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
王伟连道：“这不算什么。你现在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我们就是亲兄弟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对了，你住哪里，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养伤，之前赵乾不时给你放假吗，我再给你多放一倍，务必把伤养好了。”
“缺什么药，要什么东西，你尽管和我招呼。”
王伟热情无比，最后还上了车亲自送李韭回去。
等到了李韭住处楼下，王伟抬头看一眼，说道：“这是什么垃圾住处。赵乾怎么能让你住这种地方？我给你买幢别墅……”
别墅？？？这玩意李韭在自己世界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就那房价，他能买个自己的房子都心满意足了。
不过他也只是略微动了一下下心，很快拒绝了：“不用不用，我住在这里就很好。”
王伟的钱不必多说全部是不义之财，他不可能去挥霍这种钱财。
在李韭百般推辞之下，确认他是真没想法，王伟还挺不理解，说道：“也行吧，你说了算，不过等你什么时候想要，和我说就行。”
“我的住处在……，到时候你有事找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李韭应下，记下王伟的住处，在对方的热情招呼下下车离开了。
等进了楼，李韭重重地呼吸着，手脚发软，精神也疲惫不堪。
在结束考验后，他还算清醒，之后韩聪出现让他警惕一直很高，神经也绷得很紧。
但等韩聪一走，他就感觉到十分困顿，累得快厥过去了，之后一直在强撑着。
现在王伟一走，他也不用再装。
李韭费力上楼，等走到住处门前，却注意到门上缠着的用以警戒的透明丝线不见了。
他眉头一皱，正要打起精神应付屋里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存在时，却注意到门把手上缠着一抹细细的银色的东西。
李韭一怔，伸出手指将那东西从门把手上解了下来。
那抹银丝非常顺滑，很轻松便到了李韭的手中。
是一根银色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