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前世10
“三,三哥......”陆明霏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坚定地攥住谢知鸢的袖口,将她护在身后,
“三哥,若是你还存有半点良知,便不要再欺负阿鸢了,如今迷途知返尚且还来得及。”
陆明钦掌心紧紧拽住缰绳,底下的马儿跟着晃荡了两下,他目光这才落至她身上,两息后讥讽地轻弯了下唇角,“莫不是近些日子冯赟给你脸色看了?让你也要来管别家的事?”
陆明霏原本惨败的脸色更加枯败,她哀求,“三哥——”
“下来,”陆明钦打断她,眸光转冷,“你知晓惹怒我有何后果,此次我看在你先前被镇国公逼迫的面子上饶过你,若下次再自作主张,你们冯家,一个也别想逃。”
陆明霏唇瓣发颤,嘴里都是涩味,还没等她表态,谢知鸢已然从她身后钻了出来,侧身站到她跟前。
“回去吧,”她抬手摸了摸她泛红的眼尾,温声哄道,“我没事的,表哥现在待我很好,你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
谢知鸢弯了弯眉眼,漂亮的梨涡在嘴角忽闪,“不论如何,明霏在我眼中都是那个不被任何事所拘束、明媚嚣张的大小姐,该天天笑才是。”
话音落地,她收回手,也不管陆明霏怔愣在原地的神色,默默地下了马车,行至那匹油光发亮的马儿前面。
马儿打了个响鼻,热气自鼻尖直直拱到她面前,银质辔头上的狼头粗粝地划过她的掌心。
男人定定看她两眼,才沉默着伸手。
谢知鸢最后回首瞧了眼陆明霏,才下定决心般将手放入她的掌心。
她被拉上了马,不过转瞬间便被带着疾驰而去,却不知背后的陆明霏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强憋着的沾湿了满脸。
怎么可能放下,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
那是从小与她一道长大、最最亲密的妹妹啊。
小时候会故意哭着抢走她的糖,却在她生气时软着一张小脸蛋塞进她掌心里,拿着那颗好不容易得来的糖哄她的妹妹。
是她在万佛寺前发过誓,要永远、永远护好的妹妹。
可她却这般无用,不知第多少回眼睁睁看着她落难而束手无策。
她自小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有。
多可笑,亏她以为自己不可一世、无事不可为,却在阿鸢那般绝望的境地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没用。
陆明霏没管脸上的泪痕,垂眼攥紧手里的帕子。
她不想再当个只有身份无权利的草包大小姐,不想再是一事无成的废物,更不会为了自己的恣意抛却现在有的这些。
她要救阿鸢,不论以何代价。
......
回到同丰巷中的院子时,谢知鸢已身心俱疲,她耷拉着眉眼,下马之后自顾自往屋内走。
陆明钦跟着她进了屋,眉眼间的阴鸷还未全然消散,目光扫到女孩脸上的败落,他心底一沉,这月来头一回稍冷下声,“谢知鸢。”
他眸光寂寂,“没有什么想同我解释的吗?”
谢知鸢半点话都不想说,她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闻言只以手支颐,伏身将桌上兰溪玉瓷瓶掂起,手指碾上其中快要败落的桃花瓣。
陆明钦看不得她逃避,这月来每一日的相处历历在目,他原以为她已歇下逃跑的心思,甚至可能有一丝想与他好好过的念头,可今日之事,在瞬间打破他的妄想。
他素来有耐心,却在谢知鸢身上破了例。
他迫不及待想让她彻底属于他,想折断她所有的依靠,最后只得依附于他,这样的念头先前便有,可又因怕吓着她而次次被压下。
为了让她心软,他刻意披上温雅柔和的外皮,整整一月瞧着自己的小姑娘在跟前晃来晃去,为着两人能厮守,他忍得辛苦,小心翼翼不让本性再度暴露,不料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吊在跟前的肉被硬生生夺走,他紧紧拉扯的心弦顿时濒临崩断。
陆明钦不紧不慢到了她身边,灵台处思绪翻涌,毁灭一切的念头突突突冒出,却在这几步间缓缓平复。
他再度开口,“我先前同阿鸢说过,要与阿鸢好好过一辈子,可阿鸢今日之所为,着实令人寒心,我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谢知鸢指尖稍顿,这月来憋着的郁气与纠结顿时窜上心尖,她呼吸稍促,直直仰视着他。
陆明钦略倾身,阴影落至眉睫,身上的气势跟着压来,
“为何?”他问,“阿鸢同我说,我还有何处做的不得当?为何还想着逃走?”
不是疑惑,而是想寻求答案,好似她说出来,他立时便能改,
“为什么,”一片静默中,谢知鸢低低嗤笑一声,“为什么,”
她骤然掐断手中的枯枝,回首吼道,“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陆明钦始终垂着眼,眸底些许情绪翻涌,整个人却显得一直那么平静。
平静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做,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谢知鸢终究是忍不住了,复杂的两股情绪在她胸口处激荡,直化作酸涩冲向眼眶,
她艰难地吐出每一字每一句,牙口都跟着鼻尖一块酸痛,“你到底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管不顾,不顾我的意愿将我束缚在身边,”
“玩弄我、折辱我。”
男人的平静终究是被打破,他罕见生起无措,就要伸手去替她抹泪,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里的恨意像刺,一下子将他的动作定住。
“你到底,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谢知鸢每说一句,都似把刀子,插在自己的心口,可看着他眉目间的不敢置信与痛苦,她胸口溢上窒息感,脸上却快慰无比,
“我在你眼里,根本不是人,恐怕只是一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吧?!”
“阿鸢——”
“别过来!”谢知鸢眼睛涨得通红,连带着肩膀都绷紧,手中的瓶子猝然坠落,里头的水打翻洇湿她的裙摆,“怎么,你是想辩驳吗?”
她指着他,在急促的呼吸中呵呵笑出声来,眼尾的泪水却接连不断坠落,
“可是我的好表哥,你有什么资格辩驳?”
“你能拿什么来辩驳?”
“辱我的是你,让我无名无姓活在这世上的也是你,”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她偏要故意这样说,好似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心底的酸涩难堪便能彻底释放。
他活该,是他反反复复,是他总是滥发温柔,他活该!
谢知鸢一直瞪着他,喘气时声音连连续续,“若要我说我最恨谁,那便是你陆明钦!”
“我最恨的就是你了!”
她越喘越喘越大声,到最后竟捂着胸口俯下身去咳,枯白的桃花瓣落了满地,又在瞬间沾上鲜红。
陆明钦再不顾其他,忙俯身上前将她捞到怀中,“伴云,伴云!”
门外侯着的伴云从未听过世子爷用这种急促的声音唤人,匆匆忙忙进门,还没抬头男人的吩咐声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请御医,不,就近寻大夫,去将人抓来!”
伴云依言去办,陆明钦小心翼翼搂住她身子,不敢用力也不敢摆弄,无甚情绪的脸上头一回露出全然的无措与惊慌。
怀中的谢知鸢喘着气,一把攥住他的衣角,边咯血边恨声虚浮道,“我,我恨你......”
“别说了,别说了阿鸢,”陆明钦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指节都沾染上血迹,
冰凉的泪液瞬间从他眼里掉落至她鲜红的唇上,荡开一片原本的唇色,“恨我也好,我都依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谢知鸢想扭头避开他的触碰,却半分力气也无,只从嘴里源源不断溢血。
鲜红滴落在两人的衣袍上,宛如冬日绽放的红梅。
他捧着她的脸,黑眸泛红,近乎是恳求着开口,“只要阿鸢好好的,怎样都可以,醒来后我便让你亲手杀了我。”
男人已抛却所有想用来掌控她的手段和把柄,慌不择路选择舍弃一切。
看他这幅卑微的模样,不知为何,谢知鸢胸口的疼痛愈盛,她为麻痹自己,不停喘气道,“你骗人,你骗人......”
不能这样,不能心软......
怎么办,她想恨他,她多想恨他,可他却连这点机会都不愿给她。
“你骗人......”
这个骗子。
......
谢知鸢喘着气从床上起身,不停咳嗽间,守在外门处的红芸已寻声进门来。
“姑娘醒了,喝点药吧。”
她两指捻着碗沿,将盒子里被温水包裹着的药汤放了出来,搓了搓自己生冷的手,才端起热气腾腾的药到了谢知鸢身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谢知鸢抬手止住她要喂她的动作,接过药碗后自己喝了起来。
“七月初七,辰时末,”红芸早已习惯姑娘记不清日子的毛病,笑道,“昨儿个陆三小姐还拿了亲手做的花灯给姑娘呢。”
谢知鸢边小口小口咽着药,边往红芸指的那处看去。
她如今嗓子与胃俱不好,不能大口大口吞,苦涩无比的药液被她含在嘴里,好似没味一般。
精致的日暮荷静静绽放在角落,平淡却又透着几分惊艳的丽色。
谢知鸢唔了一声,放下碗,眉目不辨情绪,“七月了呀,那湖心荷花都已开了吧。”
红芸从她手里接过碗,窥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道,“那......奴婢扶姑娘去看看?”
谢知鸢抿了抿唇上的药渍,半晌摇了摇头,“瞧着有何意思?况且我也没那个方便。”
她如今的身子唯靠药来延续,受不得半点风寒,常日卧病在床,腿脚也不便于行。
红芸想了想,也不再劝,欠了一身正要退出去,余光里瞥见姑娘怔忪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将袖口里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这......这是几日前......主子自建南传回来的信......姑娘若是......”她吭吭唧唧,“若是不愿看——”
“给我吧。”谢知鸢垂了垂眸,有些恍惚地去想距离上次见到那个男人已过了多久,却怎样都想不起来。
她攥紧手底的衾被,轻声道,“给我看看吧,反正早已不在意了。”
红芸讷讷应了一声,躬身将信递上,半晌没听见吩咐,抬眼却见姑娘正慢慢将信拆开,
微光透过齐整的窗棂形成条竖横映照在她眉眼,长睫与眸在白皙孱弱的面容上墨黑得越发凸显,手指纤细如玉。
红芸不再打搅,欠身退了下去。
谢知鸢借着窗牖边明亮的晨光,看清了其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宛如踏雪飞鸿。
明明都是熟悉的字,连起时,却半点不识。
可她依旧看了很久,一个字又一个字地辨认,目光流连过疏狂的架构,最后垂了眼,将信折好,侧身塞到枕子底下。
看了又有何用呢?
如今的谢知鸢不过是一个废人,记忆衰退、无药可医的废人。
不光忘了字,如今连人的脸都要忘却,可一些过往却如米浆干涸般,牢牢黏在脑袋里,怎么也去不掉。
喉咙一痒,她轻轻咳了咳,重新躺了回去。
被褥盖住了所有光影,连带着她的心思全数藏在心底。
—
院外,几个小丫鬟围成一圈,无聊地聊着天,
“陆大人多久未回京了?”
“上回小主管差人来测身量时正巧是六月初,他第二日便跟着大人走了,算起来......一月有余了吧。”
“这么久了呀......”
一位识字的婢女眉目一挑,大义凛然道,
“如今贼逆已占了临州之南五成,剑指盛京,这建南关实乃重中之重,太子派大人前去镇压反贼也是信任他,如今事务繁多,他去的久也是理所应当的。”
几人皆叹气,又有个丫鬟见众人闷闷不乐,眼睛一转道,
“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偷偷从膳堂的孙婆那听来了一些事,你们想不想听啊?”
“别卖关子了,”其他婢女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再卖关子啊,明日红芸姐姐送的糖都不予你了。”
小丫鬟撅了撅嘴,“别嘛,我说我说。”
她托着腮肉压低声音,“盛京众人皆知陆大人先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却不知为何自请除族离府。”
其他几人目光灼灼看着她,小丫鬟有点与有荣焉轻声道,“我听孙婆说啊,就是因为我们夫人的缘故。”
“嘘,你小声点,你忘了,夫人不喜欢我们唤她夫人。”
“这有什么,”小丫鬟讪讪笑了笑,“我只是在你们面前说说嘛......”
她接着道,“传闻中姑娘先前在圣上当太子时跟过他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为何被大人抢了过来,”她声音更轻了些,“姑娘许是心里头啊还爱慕太子,所以记恨上了大人。”
“离谱,”方才点她鼻头的婢女摇头无奈道,“这又是什么无稽之谈?”
“我说的真的,你们别不信呀,”丫鬟急了,“不然为何姑娘这么不待见陆大人,陆大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有为、样貌又出色,别提待姑娘多好了,她为何不待见他?”
“更何况,我亲眼看见陆大人临行前,还在姑娘门口站了许久,就是不敢进去呢。”
婢女沉默了,脑海里也不由得想起当时的情形。
草木深深,庭院寂静,
男人一袭铁胄站在门前,眉目不辨情绪,手在半空中悬了半晌,对着门牖将敲不敲,最终还是放下。
不知为何,她竟能从那位杀伐果决、暴戾不堪的大司马身上,窥出几分落寞。
“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红芸端着空空的药碗从长廊边经过,听到这边的闹腾,不由得好笑地问了两句,“都与我说说?”
小丫鬟们纷纷起身,抛开先前的话题不论,叽叽喳喳围着她问起女主子的状况。
“姑娘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我娘做了些蜜水,还说要送些来呢。”
“今日湖心好多荷花都开了,姑娘不是喜欢这些鲜艳的东西吗,待会我们去摘些来,让红芸姐姐替我们送进去可好?”
红芸笑着止住她们的话头,“好了好了,想做的都去做,只是莫要打扰了姑娘。”
丫鬟们一齐喊是,那娇俏的模样,一下子让红芸想起了先前的自己,
算起来,同姑娘一道入这座府邸,已是一年有余了吧......这一年里发生的事着实过多,她如今的心境也不同往常。
现在想想,陆大人一年前原将那个做事毛毛躁躁的自己遣送至姑娘身边,而非让那些沉稳的侍女贴身伺候,恐怕是怕姑娘对自己心生依赖吧......
那时姑娘突逢巨变,心绪不宁,人在极度陌生与危险的处境中总会下意识寻找精神慰藉,可她这样一个做事不靠谱的婢女,是决计不可能成为姑娘眼里的救命稻草的。
陆大人那时真是想折断姑娘所有可依赖之物。
红芸收回思绪,端着茶碗没走两步,眉目忽地一凝。
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自外院响起,吵吵闹闹的,红芸侧身忙提步朝外行去,喧哗越来越盛,她踏过内院的门槛,正好听见门外几个护卫激动的嗓音,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护卫声音极大,连内府的小丫鬟们都惊动了。
红芸愣在原地,不多时隐隐约约瞧见有道身影翻身下马,将辔头与缰绳递给小厮,便迈入府中。
内门离外门隔的不算太远,红芸乍一眼瞧过去,只注意到他浑身上下如刀锋般冷厉的气息。
男人走近些时,又能注意到他身上的玄甲,上边的血迹干涸凝固成暗色,
她没来得及放碗,只得折身回去招呼几个丫鬟过来迎行。
“大人安好,”几个小厮已跟在他身侧,他迈的步子太大,他们都只能小跑着才跟得上,“可要我们去放水,您这舟车劳顿的,该是好好松快松快。”
“不必,”陆明钦脚步微顿,再行时迟疑地放慢了些许,他轻描淡写,“待会还得去宫中述职。”
按规定,他们这些外派鏖战的回京后需第一时间同圣上汇报战果,可他存有自己的私心,明知那人不会想要见他,却还是吩咐伴云带着其余侍卫快马先行,自己则是先回府看看。
小厮应了一声,被赶来迎行的丫鬟们都瑟瑟发抖跟在不远处,有几个大胆的也只敢扫上那么一两眼,
男人原本清隽的眉目越发冷厉,自眉心至脸颊处竟多了道刀痕,那血痕极深,现如今都能瞧见红意。
那几个丫鬟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陆大人原先就很吓人了,现如今杀了无数人回来,更让人觉得害怕。
外头的声音由远及近时,谢知鸢正躺在枕子上发呆,她原以为是自己脑袋不清醒、听错了,
可下一瞬更大的动静传来时,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那人,是回来了?
也是,这么久过去了......久到她都记不清他离去的日子了,确实也该回了。
下人们杂乱的脚步声中,谢知鸢手抵在嘴角咳了下,原本生起波澜的眉目再度平静,缓缓地又躺了回去。
沉稳的脚步声连着一串杂响在门口顿住,他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大喇喇告知她,他就站在她的门外。
谢知鸢抿了抿唇,尽管心中暗示自己不在意,可手不自觉攥紧被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时之间屋内屋外都格外阒寂,在场的小厮丫鬟们都垂首屏气,几个毛躁胆小的小丫鬟欲哭无泪,在心中早已将“坑害”她们自己却先逃走的红芸姐姐骂了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钦垂首看了眼掌中之物,用整洁的方帕包好,俯身将它放在高高的门槛外。
他望了眼木门,这才转身离去。
外头沉凝的气氛一松,丫鬟们皆不敢动,纷纷挤眉弄眼地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过了半晌,有个大胆的小厮先直起了身子,其他人才照做。
“嗐!”小厮们叹气摇头走了,丫鬟们则又陷入一轮新的纠结。
“这门口的东西,要给姑娘送进去吗?”
“绿霖你先来。”“我怎能随意动主子的东西呢?”
几人争论不休之际,一道轻柔的嗓音隐隐约约自里间传出来,“替我拿进来吧。”
丫鬟们瞬间静了,其中一个被推出来,小心翼翼拾起地上放着的布帕子,没胆子再细细感受,推门进去送物件了。
谢知鸢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小帕子,
展开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