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寒冬
廖涵萧说今晚不一定来,就真没来,不过打了个电话通知,第二天也没来,也打了个电话,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来,电话没断。
周瑞安有点摸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真把这里当大本营了,不来还要老老实实上报,其实你不报又能怎么样?也没指望你把这里当家。
不过能接到他电话,周瑞安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高兴完以后又升起疑虑,他是不是在熬我?
他给我希望,但是又不切实落在点上,每天重复,让他习惯成自然……让期盼在心中扎根。
这么想着,周瑞安又警惕起来,心想要熬我也没那么容易,现在忙死了!
周瑞安的确忙,小洋楼刚挂上中介,电话就不断,全是着急租房的人,因为腿脚不便,他都指使李奥替他出面谈,价钱不合适不行,租客看着不殷实不行,事儿多不行,反正求着租房的人海了去了,上一个筛掉下一个立刻填上来,另外,小店的家具等东西也陆续到齐,李奥和租房的人谈完又跑去店里搬东西,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周瑞安偶尔去店里看看摆设,大部分时间就坐在家里远程遥控,他甚至让李奥身上带着录音器,好知道交易细节,然后告诉他下次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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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奥已经被周瑞安收服,因为担心自己会随时被赶出去,所以特别卖力干活儿,再加上录音器在身上,更是谨言慎行,对周瑞安言听计从,一周下来累成狗也没怨言。
有了这样听话的跑腿儿小弟,周瑞安省了不少心,又因为二人真有血缘关系,其间少了猜疑这一项,至少李奥对周瑞安是丝毫不存疑的。
就在这一星期快结束的时候,周瑞安接到三个比较特别的电话,一个当然是随时报备的廖涵萧,他是中午打来的,虽然他极力克制,但还是被周瑞安听出声线不大稳。
“这几天挺忙?”
“还行,最后的清闲了,后天去拆石膏,然后就要忙起来了。”
“哦哦……那我后天来找你吧……”
“怎么了?谈话不顺利?”
“不是……就是……”廖涵萧似乎难以启齿,结巴了半天也没说明情况;“哎……本来想今晚过去的,可以想到你石膏没有拆就……后天那可是大日子,我陪你去吧。”
说到这,周瑞安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用,我后天自己去,万一碰上熟人就不好说了。”
“那我让程清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你身边的没有生脸。”
廖涵萧想了想;“我劝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娄总那边对你是彻底死心了。”
这话说的周瑞安很不开心,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冷硬;“死心也不能落下把柄,我拆了石膏能自由活动,后面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安心住着吧,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呢……”
“行啊,后天来找我吧。”
“嗯,后天大日子,给你庆祝庆祝,我带香槟去。”
这句话说的周瑞安舒服了一些,给了他一声笑。
第二个电话是张助理打来的,一是投资的事情,他告诉周瑞安,娄总最近很忙,关于小店的费用,要晚点报销,叫他不要着急。
周瑞安借此机会立刻提出想借车用,去医院拆石膏,张助理听了一愣,这才想起来石膏问题,他想了想,说最近司机保镖都很忙,车的话腾不出来,要是不行,自己抽空拉着周瑞安去医院。
周瑞安赶紧摆出准备好的贤惠说辞,推脱着说不麻烦他了,他这边一客气,张助理就不好意思了,两人在电话里客套半天,最后依张助理的工作行程来定。
周瑞安挂了电话,觉得他想着自己和张助理其实没多少交情,还不如跟小林接触多,但这个张助理和娄朋辉接触最为频繁,他今天特意为报销的事情打电话,表明自己在娄朋辉那里还是有点位置的。有位置,就能回去。
没等周瑞安琢磨完这点关系,第三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杨桐。
杨桐这段时间跟他一直有微信联系,断断续续,今天杨桐这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要陪他去石膏。
“你不忙吗?”周瑞安记得张助理告诉他,最近娄朋辉的司机和保镖都特别忙,他真能挪出时间来?
“后天我下午忙,上午咱们赶早去医院,到中午怎么都完事了,就算中午完不了我走了,你也能自己打车回家吗,”杨桐想的永远周到自然,听着最让人舒服,而且他也最方便,嘴严实,好摆弄,被熟人看见了也挑不出错来。
周瑞安考虑了考虑,觉得还是他好,同时看看自己的腿,心想这个东西真是个宝啊,我要不挂它一辈子好了。
翌日下午,小洋楼的合同在小店二楼的咖啡厅里签好了。
这租户是周瑞安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一对50多岁的美籍华人,家底殷实,事儿少,他们在这开一家日本风情的咖啡店,不吵不闹不大修,出手也大方,对于周瑞安开出的高价丝毫不介意,二话不说直接打钱。
这么久,终于看见钱了!
周瑞安看着卡里的数字眼睛都亮了,直接投进小店的前期建设中,算下来,自己还剩下不少……
周瑞安这边津津有味的数着钱,杨桐那边就有点为难了。
今天,他照例接娄朋辉下班。
最近降温很迅速,街上已经有人穿上羽绒服,而娄朋辉依旧穿着单薄的西服,偶尔会披一件风衣,看着就冷,而他自己毫无自知,心里揣着一团火,终日烤的他不知冷热。
昨夜娄明因为脑血栓进了医院,因为发现及时抢救及时,现在人不仅清醒,骂人还很有劲儿,专骂娄朋辉。
娄朋辉一直瞒着娄明的事情还是被他知道了,不过知道的有限,大家都瞒着他,只说是娄少在外面赌博欠了些钱,要关几家店铺还债,娄明听完这话,1小时的功夫就倒地抽搐。其实真正的亏损比这要严重,海滨城市的那些店,外加a市的一半店面,全出去了,这是少的,对方还打他原始股的念头,这必定导致股价产生大的波动,娄朋辉听了脸都绿了,明年资产重组的计划泡汤不说,他这简直是直冲命脉而来,经过一番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情拉关系,又是一顿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娄朋辉的脸色这才好点,明天双方正式见面,顺便把代价高昂的“商品”拿过来,这商品就是一段不甚清晰的录像,和一段不长的录音,全是他杀人的铁证。娄明要是知道这所有的来龙去脉,非得气的直接闭过气去。
杀人……
娄朋辉想到这个词就遍体生寒,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失去理智,怎么就忽然红了眼,一切都像梦一样,一场噩梦。
在刚开始的几天他几乎无法入睡,一闭上眼,浑身是血的彭天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用嘶哑着嗓音嘲笑他,你完了。
完了,差点就完了……
娄朋辉冷笑着,可他现在又活过来了,虽然满身泥水踉踉跄跄,但他好歹站起来了,b市是他的大本营,大本营被他死守没有损失,所以其他的损失再大也不致命,只要打不死他,他就能活,明天他要好好看看这个逼他的人,如果消息指向没错,就他妈是廖涵萧。
现在,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仅是老一辈的烂账那么简单了,如果条件允许,娄朋辉恨不得在开车轧一次……
钻进车里,娄朋辉疲惫的叹口气,仰头闭上眼,他哼似的嘱咐杨桐;“明天早上来接我。”
“啊……?好的,”杨桐明显顿了一下。
娄朋辉敏锐地捕捉到,继续闭眼问他;“怎么了,明天有事?”
杨桐迟疑了片刻,没直说;“明天几点?”
“一早,”娄朋辉继续道;“把事情都推了!”
“那明天下午和晚上还是老安排吗?”
“嗯……”娄朋辉想了想;“你有什么事?”
杨桐考虑了片刻回答;“送朋友去医院。”
医院?
娄朋辉心里冒出个名字,下意识的问他;“谁啊?”
“就是周瑞安,”杨桐不知怎么,说出这个名字有点心虚。
有些出乎杨桐意料,娄朋辉没做声,二人一路沉默,连气氛都凝重起来,他们触及了一个不应谈及的话题,导致这个口子一开,谁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就在快到别墅的时候,娄朋辉终于开了口。
“明天中午来接我吧,”说完又解释一句;“上午跟那几个经理开个小会,在家开视频会议也行。”
“哎,好的,”杨桐点头答应,心里松了口气,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出汗了。
“你们……一直有联系?”娄朋辉状似无意的问。
“也不是一直有,我伤好了以后去看望过他,然后……看他行动挺不便的,就偶尔打电话问一句,也不算太熟,就前天,他问我有没有空,想借车去医院看看,”杨桐真话假话参半说,比假话更有说服力,比真话更中听。
“他又怎么了?”娄朋辉睁开眼追问。
“要拆石膏了,拆完石膏就说明好了,我就不管他了,”杨桐解释。
“哦,”娄朋辉放下心,还想问,比如他这几天都在哪,恢复的怎么样,拆了石膏会不会有后遗症,等等等等,但他忍住了,一句也没问,因为知道要是问出口,他刚收回来的心就又散了,现在这种紧张时刻不容他开小差。
一个月了,娄朋辉除了开始的那几天感觉痛彻心扉,后来的日子都还好,只是不敢想他,他就像是一枚刺扎在心里,不碰就和没有一样,可一碰就是钻心的疼,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消化。
然而老天就是要跟他开玩笑,他的司机,好友的女友,还有助理,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总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出现,调皮地拨弄一下那根刺,疼的咬牙切齿,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有时候疼的厉害了他也问自己,为什么要分手?就因为那些飘忽不定的怀疑?
后来娄朋辉也回过医院,问起照顾过周瑞安的护士,问他们关于陶瓷熊碎片的事情,问过关于周瑞安的细节,但他们回答都不确定,一会儿说有毛发,一会儿又说没有,总之就是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记不得了,同时他们还表示,在这个昂贵的住院部里龟毛的患者多了,还有患者要求把楼道里的监控都关掉,跟他们相比,周瑞安简直安静成一只仓鼠。
而且话说回来,这只陶瓷熊是廖涵萧送的。
如果确定这次背后咬他的是廖涵萧,那基本就弄明白,无论是彭天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是被他算计的,包括周瑞安。娄朋辉不大相信周瑞安还能和廖涵萧攀上关系,他们差距太大,而且周瑞安的通讯他查过,没有可疑人,人际来往更不用说,少的一只手数的过来,天天在家呆着,出门有司机看着,这样一个人你说他和廖涵萧有关系?不说别的,廖涵萧图什么。
如果要咬他的不是廖涵萧,另有其人,那跟周瑞安有关的可能性更不大了,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是第一怀疑对象。
每每想到此处,娄朋辉都会难受的唉声叹气,恨不能冲到周瑞安面前,告诉他我想通了,咱们和好吧!
可当初他没脸亲口和周瑞安亲口说,现在也没脸再跑到他面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谈情说爱,是如何安全度过眼前的难关,等事情解决了,也许自己就能把他忘了。
忘了……
娄朋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经过熟练的自我安慰,他觉得好受多了,心里好受了,也有了闲心关心自己的身体,他觉得有点冷,今年冬天来得很快很凶,去年的这个时候穿着西服还能把袖子撸到胳膊肘,也可能是身体不如去年了吧,这一个月他明显觉得疲惫不堪,从身到心都如此,日子也慢,一个月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一年都是寒冬。
汽车进了小区,车速明显慢下来,娄朋辉呆呆的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木,望着望着,他忽然瞳孔微微一缩,眼睛恢复了焦距,整个人都坐了起来,激动的脸都有些发红。
路边有个高个子男人,那背影,和周瑞安像极了。
只是像而已,娄朋辉几乎是下一秒就发现这一点,周瑞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打着石膏呢!
这个发现让然他整个人又软了下来,无精打采的窝在沙发里,原本有力的眼神也透出了浓浓的失望,注意力被迫回到外面的树木上。
这该死的冬天,怎么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