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周瑞安呢
开车的路上，娄朋辉想了很多，他渐渐的从一开始的烦躁恐惧，变得冷静麻木，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无法自洽，但他暂时都接受了，不接受也没辙，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有任何疑问。
等他到了别墅，开门前犹豫了一下，他想着开门后看见周瑞安说什么，可不知怎么，明明在回来路上想好的那套说辞记不起来了，仿佛脑袋生了锈，一点也转不动，不只转不动，记忆也不好了，他回头望向车库，甚至有点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怎么回事？我吃错药了？”娄朋辉有点惊恐的想，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像是对待总出雪花屏的老电视机。
大门开了，娄朋辉摆出一副严肃面孔，站在门口等了几秒，他没听见任何声音，一般在他开门时周瑞安就会出来迎接，除非他不在家。
不在家？
娄朋辉想到了什么，连鞋也没换，直接楼上楼下的找人，不仅卧室客厅这种地方，甚至床下柜子里他也看，似乎有人存心跟他玩捉迷藏一样。
娄朋辉从开始的极速奔跑，到现在的来回走动，他确认了屋里真没人，空落落的，说一句话都有回音，人真的走了。
他应该是预料到发生了什么，所以直接走了。是啊，发生这种事还不走，那不是傻子吗。
想到这，娄朋辉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仍旧是麻木冷静的态度，他游魂一般从阁楼走到一楼客厅的沙发前。
就在这个位置，大概2小时以前，他们俩还搂在一起看电视吃零食，好大一袋的薯片，几天都吃不完，现在这袋薯片还张着口放在茶几上。
娄朋辉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伸手从薯片袋子里拿了一片吃，口感香脆，一点不绵软，打开电视，呀，真巧，出门前的那个清宫戏还在播，只是落下几集，剧情有些看不懂了。
娄朋辉向后依靠在沙发里，嘴里嚼着薯片，胳膊自然张开搭在沙发背上，这状态跟出门前一模一样，无缝衔接，但是怀中空虚，少个周瑞安。
周瑞安……
娄朋辉想起他有点恍惚，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好像很久很久了，分手和好出轨误会等等，不久前还互相吐露心声，轰轰烈烈平平淡淡，该经历的全经历了，放一般人身上够过一辈子了，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好像又没在一起多久，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偌大的房子就剩他自己了。
娄朋辉自认为很擅长玩，在周瑞安之前谈过很多次恋爱，不对，那些都不叫恋爱，只是玩，感情上模模糊糊，触觉上也没什么记忆，细数之下，近几年记忆最鲜亮的，还就数跟周瑞安在一起的时候。
跟他本来也是玩的，不然怎么总叫他小玩意儿，就是玩着玩着变味了，变得眼里只有他了。
所以现在周瑞安一消失，他就感觉空空荡荡，空的情绪都没了，他以为自己会暴怒会生气，其实没有，唯一的情感波动就是惊讶自己没有情绪。
“哎……走什么呢，”娄朋辉对着茶几喃喃自语；“走什么……我会听你的解释，也许能被你说服，现在一走……替你掩饰的借口都没了。”
说到这他就想笑，想想之前自己几次对周瑞安产生质疑，都被他一通狂轰滥炸给敷衍过去，那时候娄朋辉的想法不同，他不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求生欲，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舍，现在再看，恐怕只有求生欲。
是自己想多了。
想多了，娄朋辉眩晕似的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全是过往的画面碎片，有争执有开心，都是浓墨重彩的，经历过就一生难忘。
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是自己想多了？多少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恨自己？因为结婚？还是因为订婚，又或者更远，也许是从他们复合开始，他就是怀着报复的心情。
这种想法就像是火焰，烧的娄朋辉腔子滚烫，痛苦不堪，他忍无可忍的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汗津津的盯着天花板。
他有些懵，怀疑自己睡着了，可在这种情况这种心境下怎么可能睡着？他开始糊涂。
拿起手机看，他居然闭目养神了2小时。
要不再联系他看看？
太没出息了，娄朋辉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打开屋里的灯，决定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检查下周瑞安的常用品，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毕竟沈一鸣没死的消息他也是刚知道，总共就2小时的准备时间，对于想彻底毁尸灭迹的人来说时间还是少了点。
周瑞安的东西不多，生活用品都是二人参杂着用，娄朋辉看一样没少就不肯再多瞧，每多看一眼都能激发一段新的回忆，让他心里难受。
生活用品过后就是数码用品，Mac平板手触屏都是周瑞安独有，全在原地，充电器也没少，这让娄朋辉有些意外，他如果走的话，这些东西都不要了？那他带了什么，只带了手机？
这让他有点小意外，甚至心里一动，仿佛已成定局的事情还有转机。
检查完数码用品，转身再去衣帽间，一顿翻腾后，他的心又沉了下来，不是说衣服少了，而是他找到了一件黑灰渐变的薄呢大衣。
他甚至记起了买这件衣服的细节，是自己去买衣服，周瑞安陪着，一边的服务员笑眯眯的将这件大衣抱过来，对着周瑞安一顿彩虹吹，吹得周瑞安都不好意思，自己看着觉得很好玩，于是试都没试就买下来了，结果回家一穿不合身，周瑞安脸皮薄，说不想退换，自己听取了他的建议，于是这衣服就被放在了衣帽间的角落没再动过。
记得那天自己从后视镜看见的身影，就是这件外套。
原来他没看错，真的没看错，那个理工大十字路口的背影就是他！
如果之前别人说的话是捕风捉影，那娄朋辉还能怀抱一丝不争气的希望，现在衣服就被他攥在手，不管他情不情愿，这颗子弹已经瞬间将他射穿。
被击中的感觉既快速又痛苦，疼得他整个人都在摇晃，差一点就站不稳。
抓住柜门，他呲牙咧嘴的保持着平衡，慢慢稳定住心神，待到这股疼劲儿过去后，他又出了一身虚汗。
怪不得在沈一鸣说出周瑞安的名字时他没那么大的反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一切都跟说好了一样，都在算计他呢！
都在看他的好戏！！
娄朋辉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他狠狠地将衣服掷到地上，回手又将衣架上的衣服都扫掉，光胳膊运动还不够，他抬脚将面前的穿衣镜踹碎，玻璃破碎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割破了他的神经，心里的小火苗轰的一下子蹿成烈焰，疯狂吞噬一切，眼前所有带着周瑞安痕迹的东西，都是它洗礼的目标！
他要撕破这些假象，将它们全烧毁！！
别墅里接二连三的发出响动，断断续续，时大时小，直到外面的天空变成蓝紫色时才彻底安静下来。
娄朋辉喘着粗气，他的刚刚冷静下来，放眼望去，整个别墅二楼已经一片狼藉了。
他的衬衫扣子丢了几个，手里拎着一个带血的高尔夫球棍，他木怔怔的抬起手去看那血滴，是自己手被什么划破了，是什么呢？
娄朋辉顺着血滴去看地面，在一地碎片中，似乎有只眼睛在看着自己，他蹲下/身捡起来，哦，是油画的残片，是周瑞安画的自己。
娄朋辉抬抬眉毛，冲阁楼的方向望过去，阁楼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这一路上都是大小不一的油画碎片，他刚刚把周瑞安的油画全砸了。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冷不丁慌了一下，万一周瑞安忽然回来了，看见自己这样会怎么想？
一切迹象表明，他没有远走的打算，他只带了部手机，也许他只是出去吃饭了呢……？
想到这，娄朋辉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是自己好笑还是什么好笑，总之是越笑越厉害，笑出了眼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没了声音，最后直接趴伏在地上，半天不动。
片刻后，他跪坐起来，抬起头，闭着眼睛深吸口气。
刚才的癫狂发泄了他的苦闷，再睁眼仿佛是看的更清楚了，他擦了擦脸，分不清上面湿漉漉的是什么，不过这不重要，他刚刚想到了一点。
拿着棒球棍下了楼，直奔门口的鞋柜去。
如果是出门，他不开车吗？鞋柜上有个托盘，里面放着常用车的车钥匙。
拿着托盘晃了晃，娄朋辉发现的确少了一副钥匙，是周瑞安的车，猩红色的那辆，车牌号有很多6。
娄朋辉扔了脏兮兮的高尔夫球棍，满身找手机，发现没有又去楼上找，在一片残骸中，他捡出来两部手机。
一部是自己的，一部是周瑞安的。
娄朋辉有些意外，这周瑞安的手机是从哪蹦出来的……？他连手机都没带？？
娄朋辉用自己的手机再给周瑞安打，对方是关机，这部手机也是关机。
没电了！？
他没带手机，没带平板，任何通讯设施都没带，只是拿着钥匙开车出去了？他去干什么了？
娄朋辉不明就里，感觉自己也许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打开手机，发现就剩下不到20%的电量，也不知是觉得电量少所以关机省电，还是关机很久没有管他了。
可手机就放在家里，想要充电可以随时充呀，肯定不会为了省电就关机。
那就是关机许久没管他。
为什么？
娄朋辉想不通，他试着解锁没成功，那台Mac和平板电脑也如此，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对周瑞安没有他想的那样了解。
娄朋辉在废墟中找到根充电线，给他的手机充上电，同时拿着自己的手机，给那辆猩红色的车报失。
另一头，廖涵潇也在不安。
在此之前，他给周瑞安打过几个电话，没人接，他想着应该是把手机收起来了，就亲自开车去医院找人。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直接去外科找沈一鸣。
外科好找，就是找沈一鸣费了点功夫，当骨科的护士长知道他要找沈一鸣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家属怎么回事？之前一个都不来，今天忽然来了三拨。”
“还有谁来了？”廖涵潇追问。
护士长有点警惕的看看他，直摇头说不认识。
廖涵潇能想象其中一拨肯定是娄朋辉和周瑞安，那另一拨是谁？
也许是林余深的人吧，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人了，据他所知，沈家的人还在为了沈慧娜运作，沈一鸣的车祸也没传出去。
说到沈一鸣的车祸，廖涵潇是有些唉声叹气，没想到居然把事情办砸了，真没想到，那么大一辆货车，人居然没死，没死就算了，居然还醒了，醒了也就算了，意识居然很清晰？
不怪周瑞安跟他生气，这事他都很生气，周瑞安那边挂了电话，他抓起电话把办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可以邀功的事情一下子翻车，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经典案例。
现在他也学聪明了，能不假借别人之手的，最好自己来，这不他就亲自来医院了。
可惜来得不是时候，跟前面两拨人都走岔了，等他找到沈一鸣的病房，病友们告诉他，沈一鸣刚刚发作，医护人员把他推到什么观察病房了。
他只得又辗转到另一个楼去找观察病房，在进入那个楼层之前，谨慎起见，廖涵潇让自己以为新进的助理去打探，自己在安全通道等着。
万一娄总还留在那，那自己不是又给周瑞安添乱了？
新助理动作快，几分钟就回来了，告诉廖涵潇，娄总身边的那位张助理在，廖总还是不要去的好。
“除了他没别人？”廖涵潇问。
“至少娄总和周先生都不在，”新助理很笃定；“我再去厕所和食堂检查一下吧。”
廖涵潇觉得他十分有眼力见，拍拍肩膀让他继续快去快回。
十几分钟后，新助理有点微喘的回来，表示没看见这二人。
廖涵潇对这位做事一板一眼到教条的新助理很是信任，于是不再检查，慢悠悠的下了楼。
慢悠悠只是表面，内里是百抓挠心的。
娄朋辉和周瑞安一起见了沈一鸣，那岂不抓个现行？那这可怎么办……现在他们俩在哪？在干嘛？
周瑞安有没有危险？
哎，廖涵潇再次叹气，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是想直接出掉沈一鸣一了百了，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是置身事外没事，可周瑞安……
不知道娄朋辉会不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下手轻点……
廖涵潇坐进车里依旧是唉声叹气，新助理坐在副驾，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回家吗？”新助理替司机问。
廖涵潇翘起二郎腿，抿着嘴思索。他身高腿长，翘起腿的样子显得特别局促，新助理很识相的把自己椅子往前挪。
“我打个电话，”廖涵潇拿出手机，想给娄朋辉打个电话，直接听听他的口风，不行……万一自己这电话又打出事怎么办？
“去捕梦网！”廖涵潇一拍手，他想周瑞安是走了，他不是还有个弟弟吗！看看他弟弟那边有什么消息。
新助理答应一声，赶紧拿手机导航。
从医院到捕梦网有点远，连带着下班时间有些堵车，开了差不多2小时才到。
捕梦网依旧老样子，喝咖啡吃点心的人不多，二楼上课的人也不多，安安静静的十分精致。
廖涵潇感觉它就和周瑞安本人一样，漂漂亮亮往那一坐，瞧着跟个摆设一样，不是暗示他是花瓶，就是好看，养眼。
李奥站在收银台后面，看来人了立刻带上职业假笑，等廖涵潇走近，他的假笑有点变质。
“廖……总？”李奥迟疑的打招呼。
廖涵潇也不跟他客气，上来就问；“你哥呢。”
李奥的表情变得有些怀疑，但他还是照实回答；“一直没来过。”
“也没打电话？”
李奥想了想，转身从收银台后面出来，拉着廖涵潇出了店，廖涵潇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紧张。
”出门后，李奥看周围人少赶紧问；“我哥他怎么了？”
“你也不知道？”廖涵潇泄了气，他以为李奥有什么独家的消息要告诉自己。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准备简历……”
“准备简历？”廖涵潇回头望了眼捕梦网的招牌；“他要把店盘出去？”
“不只，他还不想让我在这干了，而且……”李奥想了想；“还说什么事儿都跟我无关，让我别担心。”
“的确跟你没关，”廖涵潇点点头；“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很模糊……他是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的，我哥他怎么了？”李奥很担心的问。
“几点的电话？”廖涵潇问。
李奥拿出手机给他看，时间是今天傍晚，给廖涵潇打完电话之后。
廖涵潇差不多想到了，周瑞安应该是意识到自己此行凶多吉少，所以嘱咐了李奥几句。
这个发现让廖涵潇更不安，心慌的来回踱步。如果周瑞安出事，那至少80%是他害的。
“我哥他到底怎么了？”李奥看廖涵潇一脸的难以言喻，也跟着心惊肉跳起来。
廖涵潇少见的臊眉耷眼，他承认自己顺了这么久，这次实在是太得意忘形，干了件蠢事。
“李奥，”廖涵潇叹着气拍拍李奥的肩膀；“要是你哥发生了什么……我不会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