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自由与信任
二人坐在小饭馆里，聊了大概三小时，最后廖涵潇威逼利诱连带求都用上了，郑少凯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他心底里有笔帐，虽然不喜欢廖涵潇这浮夸的外形和世故的人性，但抛开这两点来看跟他合作可行，自己活了半辈子了不至于连个晚辈都按不住，只是不能给予他太多信任，商人重利，他的话不能全信。
一想起那几张破照片，郑少凯就心烦，如果曝光的话自己有70%的自信处理好，但家庭方面……妈的真麻烦，赶紧处理完赶紧跟他撇开关系吧！
临走时，廖涵潇执意要送郑少凯回去，郑少凯满心不愿意，执意走回去，没想到廖涵潇这么执着，真跟着走。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廖涵潇提着一个黑塑料袋，郑少凯差点以为是垃圾，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个鞋盒子，鞋盒上的牌子是英文，郑少凯不认识。
“是椰子，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个，天天穿校服也只能在鞋子上变变花样了，”廖涵潇微笑着看向郑少凯。
郑少凯反映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双鞋是自己女儿一直嚷嚷着要买的牌子，那次泡温泉，女儿就当着廖涵潇和周瑞安的面又嚷了一次，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记下来了。
这让郑少凯对他有多了一份顾虑。
“我不要这个，拿走拿走，”郑少凯推脱着不要。
“您放心吧，我都想到用黑塑料袋装了，您还怕什么，”廖涵潇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肯接过来；“您要不明说，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而且一双鞋子而已不值钱，于情于理都不过分，您就别推脱了。”
“这不行，我……”还没等郑少凯把话说完，一声刺耳的女音打断了他的话。
“爸爸！！！”一个扎着单马尾背书包的瘦高女孩忽然出现在二人身后，看她高鼻深目的洋气模样，正是郑少凯的女儿。
“爸爸你今天下班好晚呀！你干嘛呢？”女儿边说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见廖涵潇时愣了一下，随即笑到；“哎我认识你～哥哥好！”
“你还什么时候见过他！？”郑少凯警觉道。
“就温泉那天啊，”女儿回答十分自然，动作也十分自然的挽上郑少凯的胳膊，膝盖碰到了黑塑料袋。
“你拿的是什么呀，叔让你倒垃圾了？”女儿扯开黑塑料袋看，还没等郑少凯制止，女儿再次发出尖叫。
“椰子！！！！！椰子椰子椰子！！！！！！！爸爸我爱你！！！！！！”
女儿尖叫着跳起来搂上郑少凯的脖子，一蹦一蹦的兔子一样。
郑少凯被肋的喘不过气，还被亲的满脸口水，费力的扳着女儿的胳膊。
廖涵潇在一边微笑着不说话，看这父女俩挤成一团。
郑少凯好一通费力，把女儿从身上扒下来，女儿拎着黑塑料袋，迫不及待的往家跑，说是要炫耀给哥哥看。
廖涵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叹；“有孩子真不错。”
“也分时候，你没有？”郑少凯用手背擦着脸，随口一问。
廖涵潇沉默了几秒；“有一个，也是混血，现在应该……上初中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跟着你？”
廖涵潇点点头，叹了口气；“年轻时犯的错误，孩子没法跟我……现在美国待着呢，他养父母跟我承诺过，等他成年了会告诉他真正的身世。”
“什么？养父母？”郑少凯意外道；“我以为他至少跟着妈妈，和着爹妈都不要了？”
“我那会儿18……”廖涵潇无奈的挠挠头；“其实现在想想也后悔，大不了回去让我爸打一顿，一个孩子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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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孩子在外面给我弄出个孙子还扔了……”郑少凯冷哼一声，咬紧后槽牙；“我他妈直接把他打残疾！大不了我养他下半辈子！”
廖涵潇苦笑道；“所以我爸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
“你他妈可真行……”郑少凯感慨。
二人眼看着就要到小区门口了，廖涵潇停住脚步，抿抿嘴，把一直憋着的问题问了出来。
“您今天见周瑞安了吧。”
郑少凯看着他，坦诚道；“不行？”
“当然不是……我哪里敢说，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危险性很高，如果跟他合作要多留个心眼儿。”
“你们不是……”郑少凯有点懵，用手指着廖涵潇，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他以前是娄朋辉的人，现在我们合作。”
“我知道，他说了，我以为你俩是……”郑少凯没说出情侣这个词；“原来貌合神离啊。”
“总之……娄朋辉能被我们这样针对，这其中有不少周瑞安的功劳，他真的是个撒谎的行家，我都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打住，”郑少凯出生制止廖涵潇；“老弟，我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
“嗯？”廖涵潇第一次见郑少凯这么认真的表情，听话的点头。
“坦诚点，”郑少凯认真道；“你不用狡辩，我都看得出来，对他对你，都坦诚点，和他成为对立面是下下策，不可取啊……不然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只能选择妥协，跟自己跟生活……不过我看你不会这么识时务，你会装傻逃避，还不如我。”
廖涵潇难以置信的看着郑少凯，觉得他这话不止在说自己，还在暗示别的什么。
“可我……我真的……”廖涵潇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还想解释什么。
“没有别的选择？”郑少凯问；“你当然有，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这口气真没什么用，真的。”
说完郑少凯冲廖涵潇摆了下手，转身往小区里走。
廖涵潇心神不宁的点点头，双手不自然的插兜，往来处走，他被郑少凯这突然的几句话说懵了。
“哎！”郑少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廖涵潇喊了一声，廖涵潇受惊一般瞪大眼睛扭过身，望向郑少凯。
“以后别送东西啦！这次就算了，”郑少凯冲他指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进小区大门。
廖涵潇插着兜站在原地，他觉得郑少凯刚才转身进小区的动作很坚定，带着股决绝和认命，他是真的彻底妥协了，或者说是和解了，自己要和他一样么？
自己会和他一样么？
有一点他说对了，自己跟他不一样，自己不会妥协，只可能逃避，就跟那个送走的孩子一样。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做了这个选择有多后悔。
廖涵潇走回到自己车上，启动发动机，他又想起一件事情，跟郑少凯有关，他猜，郑少凯年轻时也许碰见过跟自己类似的事情，结果他做了错误的选择，不然不会这么真心实意的跟自己说这几句话，再联想那几张照片。
“还说我貌合神离……”廖涵潇摇着头喃喃自语，一脚踩上油门汇入车流。
“喂？怎么了宝贝儿？”娄朋辉压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得出他现在是偷偷打电话。
“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周瑞安声音赖赖的，黏黏糊糊，是个嗔怪的语气。
“我忙呀！还能有什么，你说吧什么事，”娄朋辉说的一本正经，还有些急躁，好像真的有那么忙。他昨天下了部电影，刚才正和林宝丹边喝红酒边欣赏，聊得正开心，忽然周瑞安的电话打了进来，吓的他当场按掉了，好在惊在心里，脸上依旧笑微微的没别的反应，只是惊过之后就是慌，他拿上厕所当借口，把这个电话打了回去。
周瑞安看看墙上的钟表；“都9点了还工作？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好久没见你了。”
“我忙，等我忙完了自然就回家了！”娄朋辉不耐烦；“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
“等一下！”周瑞安可怜巴巴的打断。
“什么事儿！”
“嗯……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周瑞安低低的问；“最近我心里一直都很慌，特别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娄朋辉闭了下眼，再睁开，楞楞地盯着自己的光脚和厕所地板，嘴唇蠕动半天没说出话。
“辉哥？”周瑞安等半天没等来回应，试探性的又叫了他一声；“我最近有了个想法……”
两边安静了几秒，娄朋辉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想法……”
“我想……留学，”周瑞安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娄朋辉的异常太明显了，他不能一再的退让，他需要刺激他一下，赌一把。
“留……学？”娄朋辉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什么时候，去哪？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最近……”周瑞安淡淡的说；“我觉得……我越来越空虚，我不能再这样废下去了，我需要点东西填补自己，所以……”
“你想读书再b市就可以了！b市不是有美院吗？还留学干什么？没这个必要！你要想去b市美院再读个学位我给你弄去，你就别管了！”
“辉哥……这也不是我最近想好的，之前就在想……可一直……脑子就好像不清醒一样一团浆糊，最近我自己在家想好了，我不能这样下去……”周瑞安说的断断续续，仔细听还有点哽咽，似乎是说不下去还要强说。
娄朋辉最受不了这个，他心里又急又气，最近事情太多，全撞在一起了。
公司这边之前就出事了，最大的供货商跑了，自己手里没货，上游拿不到东西逼他们退款，银行那边要不是有人给撑着就下传票了，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扣下林声这边的黑钱，同时在他女儿林宝丹身上下力气，以求得喘息的空档，力气是用对了，只是连自己都陪进去。
他本以为周瑞安会一直懂事明事理，谁知道安静许久后忽然闹事，换别人的话他二话不说让对方卷铺盖走人，但硬咽下这口气想想，这个人可是周瑞安啊，他们多不容易才和好的？再不懂事也要等秋后算账。
“周瑞安，我知道你想什么，”娄朋辉坐在马桶上，弯下腰前胸贴着大腿，这个姿势能保证不让自己声音过大。
“你不能在我最忙的时候添乱懂吗！我知道你他妈的寂寞难耐，那就找你的朋友玩玩去！我现在整天忙的焦头烂额我不能围着你转懂吗！？你没事做我没有？非要我变成穷光蛋你他妈就高兴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瑞安细细的哭声传了过来。
娄朋辉瞬间觉得自己头发都炸起来了，他无意识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忽然清醒一样在心中骂自己，怎么忽然要这么说刺激他。娄朋辉道理都懂，他知道自己当初一声不吭的把人从别墅轰走，接着再没露面是多么操/蛋的行为，他什么都明白，就是欺负他的小玩意儿懂事，他相信周瑞安能体谅，他相信一切结束后，周瑞安会体谅他。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瑞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蜿蜿蜒蜒的委屈，像一只小鱼钩，扎在娄朋辉心脏上，随着他的抽泣一下一下的收线，疼的娄朋辉一抽一抽的；“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宝贝儿……我……”
娄朋辉好容易硬起来的态度又软了，可惜他话还没说完，电话被挂了。
娄朋辉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僵着半天不动。
以他的性格，此时他要么把手机砸碎在对面墙上，然后把浴室弄个稀巴烂，或者把手机砸碎在对面墙上，连衣服也不穿，火急火燎的开车去找周瑞安。
但不行，他现在不同往日，跟一个囚徒没什么区别，他不能任性做自己，而是要权衡再三。
于是他大声的对着手机答应了几句，说了点公事，再把电话挂了。
就在刚才发愣的时候，他瞥见浴室门缝的位置，有阴影晃动。
他让林宝丹等的太久了。
娄朋辉再次感受到无力，他感慨，为什么爱对方就要囚禁对方的自由？只是他妈的打个电话还要来偷听？毫无信任可言！
娄朋辉从马桶上坐起来，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整理好心情和面部表情后，带着营业假笑出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