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五万五千两。去年年末向府里题销报六万八千八百六十九两,一共亏空一万六千五百五十七两银子,这一笔一笔都记录在账上。”
汪巡按说完,在场官员脸色都很难看。
林延潮到时没说什么。
但汪巡按顿了顿肃然道:“以往各府治河,虽说也有亏空,但少有亏空这么多。此事并非秘密,本按初任时就收到匿名信,说的就是柘县亏空之事。”
“这一万多两银子虽说不多,但也是民脂民膏,岂可容贪官污吏贪墨。本按初时收到宪报时,极为愤慨,以为柘县之事,绝不可姑息,一旦查出来,必须要严惩,故而这一次巡按各府,本按亲自来柘县是要看一看,查一查,这一万多两到底哪里去了?是不是被哪位官员中饱私囊了。”
身为巡按汪大人有逮捕六品以下官员不用请旨的权力。
所以汪巡按几句话下,除了林延潮,在场官员都是不寒而栗。
但这时汪巡按缓了缓,对众人笑着道:“不过绝知此事需躬行,幸亏本按来柘县亲自看了一看,到各个地方走了走,方才知道这柘县的河工,之所以出了亏空,不是官员贪墨,更不是官员们渎职,而是汝等以百姓为念,将河工之事办得太好了。”
听了这里,众官员们都是喜出望外,这反转实在来的太突然了。
“本按之前也走过不少州县,但没有一处河工可以比肩你们县,朝廷给你十两银子,你们却办了二十两银子的事,这才是真正之事功。就你们柘县河工修建的河堤,以及放淤的农田,就是再超支十万两,也是应当的,经此一事,柘县可以一劳永逸免除河患,百姓永远免遭洪水之害,此德政也。”
“所以这柘县的亏空,本按会如实向朝廷上奏,你们不必担心。”
汪巡按之言可谓掷地有声。
在场官员都是感动的掉眼泪,兴修河工,他们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但最后河工费用超支,他们是一个个担惊受怕,生怕朝廷追究。
若说委屈,谁有他们委屈。
但现在汪巡按拍了板子,还给了他们一个公道。
汪巡按道:“李知县,本按以往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但一个柘县竟治理的如此之好,实在是大出本按意料之外,今年本按会将你的名字写在保案之中,向朝廷推举。”
说实话汪巡按看这李知县,但见他五十多岁了,一副庸庸碌碌的样子,实难相信,这么大的工程是出自他之手,但谁叫他是知县了。
而这柘县治河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汪巡按只能说一句人不可貌相。
李知县闻言几乎是喜极而泣道:“下官谢按院抬举之恩。”
汪巡按又对林延潮道:“由小见大,一个柘县,可知林府台在归德政绩。”
林延潮看了李知县激动的样子,倒是摇了摇头道:“按院过誉了,林某哪里有什么功劳。”
“林府台何必谦虚?我方到河南,已是听不少官员称赞你治河的政绩。”汪巡按笑着道。
林延潮肃然道:“或许是有些政绩吧,以往林某年少得志,成事常以为是自己之能,故而常傲人傲事,但今日所见,才知道错的厉害。汪巡按,林某将来或许因归德修河之事,名垂后世,但林某永远要告诉自己,此事不是自己一人的功劳,在林某身后起码还有如……如李知县这样万千个,想造福一方百姓的人一并努力。”
九百六十二章 内情
突如其来的的春雨,浇打在一条通往北方的黄尘古道上。
这时还是二月时节,这雨下的是又急又冻,若是淋在身上十有六七是要得病的。
所以路上行人纷纷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遮着头,望着前方半路上的路亭奔去。
路亭虽不大,但刚刚修耸过,遮风避雨问题不大。
亭子里还有一个商贩,挑着担子在那卖豆腐脑。来避雨的路人见雨下的不小,就纷纷买一碗豆腐脑解解馋。
亭子里,孙承宗与一名随从也正在避雨。
随从名叫孙大器,是孙承宗中了举后,从高阳老家来投奔他的,当初来投奔孙承宗的还有十几个,但后来陆续都找借口走了。
眼下只有孙大器一任留下了,也不是他有多忠心,而是他是孙承宗的族亲,若是走了,面上不太好看。
孙承宗此时已是病愈了,不过走了很久的路,人还是有几分疲惫。
他坐在路亭里看着外面春雨已是小了不少,神色倒是轻松,亭子里的人已经开始陆续离去。他看见孙大器盯着路亭中卖豆腐脑的摊子,嘴里不住吧咋吧咋的,拼命忍住往肚里吞咽口水。
孙承宗对孙大器道:“你拿钱会一碗,吃了再上路。”
孙大器摸了摸扁扁的肚子道:“老爷,一碗三文钱。身上的钱昨日打尖都使完了。”
“我这还有一点。”孙承宗然后从褡裢里掏了掏,摸出三文钱来给了孙大器。
孙大器将钱揣在手中道:“老爷,还是算了,这里离高阳老家还有半个月的路,就我们这点钱,盘缠都不够呢。”
孙承宗闻言笑了笑道:“没事,我以前读书时候,一身本事还未落下,总之一路上饿不了我们的。”
孙大器讶道:“老爷什么本事?不会是讨饭的本事吧。”
见随从奚落,孙承宗也不生气道:“写信,替人算卦,书里自有黄金屋,再不成就当西席,我好歹是个举人,若有大户人家用我,一年馆谷也有几十两银子。”
孙大器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地道:“老爷还记得自己是举人,哪个举人家里不是良田美宅,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有你这般的落魄的。”
“不说别的,老爷本是堂堂知府的师爷,结果得罪了人家,被打发去任一名知县的师爷。”
孙承宗闻言打断道:“府台,是让我去地方修河,让我事功历练,却不是得罪的缘故。”
孙大器道:“这话也只有老爷你自己信了,什么事功,说来好听,说白了,还不是打发你到看不见的地方修河。”
'但是修河也就罢了,好几万两的河工钱从你手边过,你没取一文,钱庄的张掌柜拿着银子都送上门了,结果给你退了回去。这咱们都不说了,到了最后河工出了亏空,你还把这几年攒的百余两银子都往这大窟窿里填。“
“我从没听说过,朝廷让人修河,还要让人自己掏钱的,婊子拿钱给吃软饭的。老爷你贴钱不说,你为了河工的事求爷爷告奶奶,三日三夜都住在堤上,最后得了风寒,病得差点连命都没了,却什么好处没得到了,还被人撵回了家了,连累我还要跟你老家,别人那是衣锦还乡,我们呢?”
被下人数落了半天,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