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钱来的。
以往林延潮不担任知府,作为正印官时,给下面也不过意思意思。
但现在他担任正印官,他们作为幕僚为自己辛苦一年,手面上自也不能寒碜。这不管人家家里是不是有钱,给自己做事不能委屈了人家。
这红包里每个人都封了五两银子,加上年前,每人都支了三个月幕金,现在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拿了十几两银子。
大家是过了一个好年。
经过了一年历事,袁可立,陶望龄等门生都脱去了不少书生气,变得精干,与同济谈笑风声。
林延潮又在签押房里聊了几句,然后又匆匆赶往公厅。
这时候日头已是升起了。
太阳出来,照得人一身舒服。
林延潮换上了公服,来至公厅时,府衙六房官吏,三班衙役,还有不在编制里的书手,弓手,是从厅里一至站到了月台下面,再从月台下面一直站到了仪门外面。
前前后后站满了人,原本正忙着相互拜贺,但林延潮到后大家都是静了下来。
整个公厅里是鸦雀无声。
今年年前贾鲁河工程全部修成,衙门账上还有不少结银,于是林延潮让户房将拖欠官吏几年的薪俸一次性结清。
这些都是从上上任知府就欠下的旧账,林延潮大笔一挥,所有俸禄一并结清。
让府衙里的众官吏都是过了一个肥年。
当初付知远任知府时,严格约束下面官吏,不让他们从老百姓那榨取油水。而林延潮任知府后又是另一个套路,把女人当作男人来用,男人当作官吏在用,官吏当作驴子在用。
不少原本肥肠大肚的官吏,经过大半年的上山下乡,跑工地,一个个肚子胳膊大腿都是瘦了一圈,官靴都磨破了好几双。
对于众府衙官吏来说,前后任知府都是令人十分的不省心,极难伺候。
但与付知远不同的是,林延潮不仅不拖欠今年官吏俸禄,还将往年俸禄一并结清,令本府官吏们觉得,这大老爷虽然把人差遣的够狠的,但给钱还是很大方的嘛。
府衙的众官吏先六房,后三班,各自依次向林延潮拜贺。
受了拜贺后,林延潮也是没有亏待属吏,当下留他们在衙门里用中饭。林延潮吩咐后厨煮了几十桌饭菜,桌桌是八菜两汤,有荤有素,也算是好好犒劳一番。
除了有酒菜吃,还让每名官吏拿一斤白面回家。
拜会后,六房司吏以及三班捕头与林延潮在后厅叙话。
六房司吏对于知府而言,就相当皇帝对于六部尚书。司吏是吏员没有流品,但权力却很大。
林延潮任知府后,裁撤了数个不胜任的司吏,如户房司吏前前后后就换了两个。
现在几位司吏都可谓是林延潮的心腹。
所以这一番拜见他们是格外恭敬。
与属吏不同,他们都有节礼给林延潮奉上。
这些司吏在林延潮身边一段时间,对于林延潮什么礼会收,什么礼不收,也早琢磨的一清二楚。他们知道一般不是太贵重的礼,林延潮是不会退回。
所以林延潮见他们送的礼,都花了心思,也颇令自己满意。他也不好拒绝下面人一番心意,就欣然收下了。
九百五十九章 预算之事
这茶还未喝了一会功夫,接着府衙里几位通判,推官佐贰官员等等也上门来贺。
林延潮已是颁下明令,正月时州县官员只要向上一级官员拜贺就好了,不要越级来府衙拜贺。
幸好提前下令,否则归德府下面州县官员,按照以往惯例过年还要跑到府城来。
林延潮下令后,归德府其他州县官员这才不敢上府城拜贺,不过作为府属县的商丘县的大小官吏仍是上门。
所以这一日,府衙十字街前车马拦道,好生热闹。
对于众官员而言,正月衙门封印没有公事,还有美酒佳肴款待,对于忙碌了一年的他们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日子。
不少人喝了几口酒后,即离开府衙,赶回家里。与门前拜贺的新客摩肩接踵,交错而过。
更多人则是开怀畅饮。
林延潮身处后堂里见客,听的堂外都是一片喧闹之声。
林延潮笑了笑,一旁何通判道:“平日大家身在公门都是拘谨的日子多,去年也是太辛苦了,今日府台也由他们闹一闹吧。”
“一张一弛,这本府知道,”林延潮也是由官吏们今日放松一下,这时他忽然话锋一转道,“对了,何兄在归德为官有六年多吧?”
何通判一愕,然后道:“是啊,万历七年来此,快要七年了。”
“何兄两榜出身,难道不曾想动一动吗?”
何通判闻言犹豫了下,然后道:“府台何出此言?”
林延潮笑着道:“何兄,你的科名在我之上,论资排辈何兄同年之中就是三甲出身,也有跻身藩臬大员,所以林某向何兄问一问。”
何通判叹道:“何某当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致仕途毫无寸进,府台不可能不知吧。”
想到这里,何通判摇了摇头道:“林府台,下官早已熄了仕进之心,只求任满后就向朝廷乞骸骨归乡。”
林延潮道:“何兄,这是你肺腑之言?”
何通判一愕,自己才四十多岁,身子也还算健康,若真乞骸骨,也是有点不甘心。
何通判犹豫道:“府台,何某当初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但是我就是舍不下这个面子,或者说是读书人那一点呆气。何某这一辈子清高久了,就想这么清高下去,不愿向人低头的。”
林延潮肃然道:“何兄,你这么说,是没有把林某当作你的朋友啊。”
何通判讶道:“府台何出此言?何某心底一向对府台是敬重的。”
林延潮挥了挥手,陈济川知机退到门外去。
林延潮道:“那为何你遇到这等难事,却从不向林某开口,这是朋友之义吗?”
何通判一时失语。
林延潮道:“你担心欠林某人情?”
何通判立即否认道:“不,府台,你是知道何某,是何某一贯固执,从不求人。”
林延潮捏须道:“方才吴别驾赠了我一千两银子,想托林某在阁老那边说话,为他求官,这礼我没有收,而且退了回去,原因无他,吴別驾与本府不是一条心。”
“但何兄你却不同,自到府以来,你我一贯交好,相互扶持,所以何来轮到你求人。”
何通判有些感动道:“何某何德何能,蒙府台如此器重,何某确实已对仕途心灰……”
林延潮伸手一按,打断何通判的话道:“自本府升任后,本府的管河同知空缺已久了,首辅询问本府有无合适之人推荐,若没有吏部就自行派官。”
何通判吃了一惊,林延潮居然可以插手至府内官员的任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