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子都静默。
虽说赵家的案子最后结果怎么样,众人还是不得而知,但是在结论未出来前,绝对不能惹眼底这位一府之宰。
古代称知县为,不管他家里是做官的,还是有举人进士,就算他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当今天子的亲舅舅,亲弟弟,本府也一律拿来重枷,严惩不饶!”
众官绅们都是面面相觑,林延潮这样的知府也是太独断专行,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底,他当官就不怕得罪人吗?
等等,天子亲舅舅,那不是武清伯两个儿子,亲弟弟,那不是潞王。
我等明白了,人在屋檐下,那是不得不低头啊。
众官绅们一并答允了,这顿酒宴吃完了后,于是离开了府衙。
大家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待行至府衙大门时,却是一并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府试弊案中涉及到的官绅们,走出府衙门口时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但见赵老太爷,赵大公子以及赵家十余口跪在府衙大堂上,上呈状纸。
“赵家是来的自首的!”
消息一出,众官绅们一片哗然。
赵家跪在这里,即是表示赵家认输了?赵家就这么倒下了?赵家可是有一名五品员外郎,人家可是堂堂进士出身,前首辅张四维的门生啊。
但是眼前这一幕,令他们却是不得不信。
归德府赵家已是被林延潮轻而易举地扳倒了。
众官绅们这一刻不由都是吓到了,众人在心底掂量起来,自己的分量与赵家相比如何?
掂量之后,大家都已是头皮发麻了。
“诸位,先走一步,家里有要事。”
“不错,我要立即赶回永城老家,安排一下,免的误了期限。”
“周兄你也要赶着走吗?”
“是啊,虽说要出一大笔钱,但至少命还在。”
“没错,没错,真是万幸了。”
众官绅们相互拱手,然后各自上了马车,轿子,没有半刻停留地离开归德府府衙。
府衙门口,只剩下几名牵涉进府试弊案的官绅看着赵家自首的一幕,眼睛里泪水也是留下来了。
九百五十五章 突击检查
归德府这一次风波,随着府试弊案的结案,最后是以赵家服输,当地豪强按照朝廷律令缴纳夏粮,漕粮最后结束。
林延潮主政后,可谓大获全胜。
随即就是黄河伏秋大汛,今年的水情介于万历十一年及万历十年之间。
虽说没有万历十年那次,整个黄河南北决堤,千里泽国的景象,但对于两岸官员,既是疏通贾鲁河,就应该旧河新河一并疏通。于是他在字眼上作文章,让省里拿钱疏通了贾鲁旧河,并且以免税为利,让湖广粮船宁可绕道从旧河至开封,也不从新河走。”
潘季驯讶道:“竟有此事?”
一旁开封府官员闻言都是诉苦道:“回禀太保,此事真千万确啊,旧河引大河之水,万一泛滥不仅堵塞旧河,还容易波及新河。但归德知府一意孤行,一定要疏通旧河,空耗朝廷的钱粮不说,还引起了河患。”
“而且疏通了旧河后,湖广粮船大都从旧河走,导致我们开封府在新河上的关卡都收不到税,本以为可以借船税补贴之前的疏河之费,但眼下我等只能看着朝廷的税赋就如此白白流失了。”
这边自单知府以下的开封府官员都是心怀积怨都是很久了,眼下在潘季驯面前一直抹黑,递小话。
潘季驯闻言当下负手问道:“哪里有官员如此办事的?这归德府知府是何人?”
一旁单知府都是心底暗爽,河南巡抚臧惟一则是道:“回太保,现在归德府知府,原翰林院翰林林延潮。”
潘季驯讶道:“竟然是他?”
单知府心道,不好,林延潮任京官时交游广阔,这潘季驯说不定与林延潮有交情在,这会可惨了,搞不好要被林延潮倒打一耙。
但见臧惟一问道:“太保,与林三元相熟否?”
潘季驯笑了笑道:“怎么会不知呢?当初他任同知时,言不用朝廷一两银子独立修河,本督当时就写信质疑,结果却被他束之高阁。”
潘季驯此言一出,单知府等人都是大喜,太好了。
当时潘季驯虽赋闲在家,但好歹是三度治水的名臣,林延潮以为他下台了,失了势,就不理人家。
现在好了,人家被天子重新启用,东山再起了,岂非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哼,看来这会谁也救不了林延潮。
但见单知府道:“启禀太保,听闻这林三元就是喜欢放大话,为官不务实,之前修建百里长堤的事不说,担任知府后,还整日行不切实际之事,好大喜功,冒为政绩。”
“听闻其府内官吏有两年发不出薪俸,如此窘迫下,林知府还强行疏通贾鲁河,滥用民力不说,还空耗朝廷钱粮。”
另一名官员道:“启禀太保,有句话下官本不当说的,但此刻也唯有说了,下官听闻林知府与苏杭大商梅家过从甚密,这一次疏通旧河恐怕他在为梅家奔走。这疏通旧河里面,水很深啊!”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又一名官员道:“不仅如此,林知府还在镇压本地豪强,在本地闹的民怨,但对外却粉饰太平,今年河南大水,我们各府都受了灾,唯独归德府上报没淹死一个人,此事背后必有蹊跷啊!”
“太保三令五申,令我们下面的官员不可隐瞒灾情,要如实上报,但林知府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仰仗着自己朝中有人,不将太保大人放在眼底啊。”
官员们是很会揣摩上意的,潘季驯稍稍露出对林延潮不满后,下面官员都是抨击。
但也有官员会想,潘季驯这一次受申时行推举上台的,而林延潮又是申时行的门生。潘季驯会不会手下留情啊。
但大部分人则认为不可能,潘季驯现在新官上任,正要整治河工这烂摊子。现在林延潮犯事,正好给潘季驯拿来当典型,这是骑虎难下,一定要处置的。
潘季驯听了开封府官员告状后,也是沉思了一会,他没有贸然说什么。他虽是明朝第一技术型官员,但也不是不知为官之道。
只是对潘季驯而言,为官之道只是小道,而大道是事功。
所以潘季驯先向臧惟一问道:“臧抚台以为林知府如何?”
潘季驯是先问臧惟一,万一林延潮出了什么事,身为巡抚的臧惟一肯定是要背锅的。
臧惟一道:“回太保,说来惭愧,当初疏通旧河,臧某是支持的。但修成之后如何,臧某也没有过问。臧某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知府此举到底是否有利百姓,还是去亲眼看一看的好。”
潘季驯点了点头,为官极清,当时任河道总督时,在手中经手这么多银子,他却都没有从中贪一文钱,故而最恨别人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