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周王府因禄米未给,宗室竟于城内公然抢夺民财,民间大怒,下为之罢市。
堂堂河南巡抚闻此,却睁一眼闭一眼。
蒋教习等人挥舞着如锤般的拳头,据这少年的眼前不过数寸,骂道:“小杂种,你敢再说一句?”
面对恐吓,这少年丝毫不惧,横眉冷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倔强地道:“我说,我说,是你们害死我姐姐的!”
蒋教习大怒,挥拳欲打。
而老者唯有紧紧将少年搂在怀,用自己老迈的身躯护向这些挥舞来的拳头。
月台下聚集的众百姓们,见这一幕都满怀激愤之色,敢怒而不敢言。
“啪!”林延潮惊堂木一拍,“来人!”
孙承宗带着近百名衙役,拿着铁索,腰刀,棍棒将公堂团团包围。
周王世子起身惊道:“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别忘了,若是本世子在圣参你一个不敬之罪,摘掉你的乌纱帽。”
林延潮站起身,立在公案后那满江崖海水云雁图的屏风前。他伸手指了指头顶问道:“世子,你可知本堂的名字是什么吗?”
周王世子不屑道:“本世子哪理会这么多?”
林延潮道:“世子不知,那本官告诉你,本堂名为保民堂。林某官位虽卑,却为圣所钦点,抚一府百姓,保境安民乃我林某之职责!”
周王世子叱道:“你与我说这么多道理干什么?你叫这么多人来是不是要谋害本世子?”
“世子请放心,此事无你无关,”说完林延潮面色一厉,“将蒋教习犯事三人拿下,若有阻拦者,与之同罪!”
孙承宗带着衙役,两两伺候一个,将蒋教习三人拿住。
蒋教习等不断挣扎,哭求道:“世子爷救我,世子爷救我!”
林延潮肃然道:“跪下,听判!”
蒋教习不跪,左右衙役下了狠手,将蒋教习腿打断,强按跪下。
周王世子冷笑道:“你不过是一名同知,耍什么官威?本世子劝你一句,今日你得罪了我周王府,以后有你好果子吃,你听好了吗?”
“你才给本官听好了!”林延潮厉色道,“本官当初连潞王都敢弹劾,世子你潞王如何?”
周王世子脸色一变,潞王乃是亲王,当今天子的亲弟弟,论地位尊贵,绝非他这郡王世子可。
“你是那个谏天子的林三元?”周王世子闻言大惊失色,若早知道是林延潮为同知,他如何也不敢来啊。
林延潮不理惊骇之周王世子,而是拿起了手签筒。
这公案签筒,里插着红绿头签。
签筒容积是户部颁定的一斗米,红绿头签长是一尺,朝廷用签筒为量具,意在让官员监督胥吏,不让他们盘剥百姓。
但这签筒,红绿头签除了量具外,还有一个作用,那是替朝廷明正典刑,为百姓主持公道,伸张冤屈!
“蒋大里,翁有才,薛少里三人听判!”
公堂下一片肃然。
蒋教习三人抬起头,目光终于露出一抹胆怯。
“尔等身为王府府役,却敢僭越律法,私囚用刑,强(协***民女,催讨禄米,残虐害民,无恶不作!举头三尺有神明,尔等所为已人神共愤!”
说完林延潮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支红头签来道:“本官判你死罪,处以杖毙!”
说完林延潮袖袍一拂,一支红头签被重重地掷在地。
当!
一声清响后,蒋教习三人瘫坐在地,那对父子已是泣不成声。
左右衙役手持水火棍前,两人用棍叉住犯人之头。
“司马老爷,饶命!”
“司马老爷,开恩啊!”
“司马老爷,饶我等狗命!”
被按在地的蒋教习等三人此刻方知周王世子救不了他们。
但林延潮却道:“行刑!”
两名衙役挥舞水火棍,一一下地挥杖。
蒋教习三人初时还叫唤求饶,但后来却一声不吭。
老者少年摸去眼泪道:“阿姐啊,阿姐,你看见了吗?今日爹替你报仇了啊!你冤屈已被昭雪了!”
下面月台下的百姓,也传来哭声,妇孺们掩面痛哭。
“此天道昭彰啊!”月台下一名老秀才开口道。
杖刑之后,差人去查验确认后,林延潮对周王世子道:“劳请世子为他们三人收尸!”
周王世子闻言面无血色,只能狼狈而去。
而马光等人都是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喘。
今日见林延潮铁面无情,严明执法,他们心底肃然起敬。而刑法司吏好心劝道:“司马老爷,今日你折了周王面子,以后周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何况又为向朝廷请旨杀人,这是先斩后奏啊。”
林延潮还未回答,这时候堂堂下老百姓唰唰地拜倒。
老者父子,里长,老人一并叩头道:“谢林青天为草民主持公道,此恩此德小民此生结草衔环,也是报答不尽!”
堂下老百姓也是叩头道。
“叩谢青天大老爷!”
“叩谢青天大老爷!”
“叩谢青天大老爷!”
但见老百姓黑压压一片跪倒,堂之人无不动容。
民心,为权贵前何等柔弱,但合在一起也能为天下至强。
众官员都看向堂林延潮,心道今日他所为之事,真不愧为青天二字。
八百一十二章 官断十条路
河南开封,巡抚衙门。
衙门二堂,堂的匾额高挂着\'清慎勤\'三字。
巡抚杨一魁与左布政使龚大器,开封府知府辜明已各自坐在一张高背椅,端起茶盅喝茶。
开封知府辜明已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几案,见杨一魁面色凝重,为了缓和气氛挑言道:“前几日从苏州新来一谭家班,班里唱老末的本腔精到,明日请来司里,博丞,方伯一乐。”
开封府知府乃河南首府,所谓首府,是本省所有知府以他为首。
辜明已做官的第一要诀,是勤往司衙门走动,今日见巡抚不乐,于是借机献殷勤。
杨一魁闻言放下青瓷茶碗道:“本抚哪有这闲情逸致。钦差在开封,前不久又抓了一个四品知府,下一个不知拿谁开刀。本抚现在是坐如针毡啊。”
辜明已道:“当今官场糜烂,实有负圣心,但此非一朝一夕,是从永乐年后至今的积弊。下面官员都道,这从古至今当官都是这么当的,三杨时官场庸暗未必今天好多少,但当时犹称盛世。”
杨一魁道:“此诛心之言,蒙元亡于吏治败坏,在眼前,怎能不以史为鉴。”
左布政使龚大器出声道:“丞所言极是,而今天下之官皆弃民之官,天下之事皆弃民之事。若如此下去,本朝恐重蹈蒙元覆辙。”
“只是钦差之所为,除了杀几个贪官污吏,何曾真正整肃官场。以严刑峻法,整肃官场,这不是治本之道。”
辜明己道:“说起严刑峻法,下官有一事启禀丞,方伯。昨日周王世子弹劾归德府同知林延潮,草菅人命,未经请命将其府役擅自刑杀。”
“当时周王世子亲自去府衙向林同知求情,但林同知却无视世子之尊,在世子面前强行杀人。行刑后血流于阶,世子几乎昏厥,林延潮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