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放榜前,可没有一个人去问林延潮考得如何了。
下午放榜,成绩出来,林延潮考了外舍第二十二名。
众弟子们在风中凌乱了了,从外舍第二长进到第二十二,原来是林燎说林延潮很有长进,就是这么长进的啊。
这个世界真是令人看不懂啊。众弟子们都是有心无力,连放榜去看林延潮卷子都懒了。
而林延潮依旧站在榜前,将前三名的卷子都是看了一遍。
叶向高的卷子是,圣人论人臣之义,惟务自尽而不求利也。夫为禄而仕,非所以事君也……
林延潮看了叶向高的卷子心道,以前看只知叶向高卷子写得好,但好在哪里,自己不甚明白,那是因为差距太大,现在能明白个不离十,说明我和他的差距缩小。
看来背范文,也并非全无作用,这一个半月来,我确实如先生所言,进步很大啊。
“林兄!”林延潮正在榜前驻足,突然一人在背后开口道。
林延潮转过头来,竟是陈行贵。
“陈兄,有何见教?”
陈行贵笑着道:“见教不敢当,林兄你的卷子,我看了,进步不小啊。”
林延潮赧然道:“哪里,从第二名到第二十二名,怎么会进步不小。”
陈行贵微微一笑道:“我指的是,林兄的卷子比上一次朔望课时,进步不少,而不是上一次月课。”
林延潮讶然,此人莫非看穿我的本事。
陈行贵忙道:“林兄,不要误会,我并非来打探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读书的方法,林兄别出蹊径罢了。只是下一个月,就教五经了,林兄可想好以何经为本经吗?”
五经乃是易,诗,尚书,春秋,礼记,科举时,士子只要精通一经就可以了。乡试时五经魁,就是各选一经答得最佳者为前五名。
林延潮道:“在下来书院不过两个月初来乍到,还请陈兄指教。”
陈行贵当下道:“不敢。看来延潮兄,还没决定,以何经为本经吧。”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是啊,不知书院弟子,大多以何经为本经?”
陈行贵笑着道:“山长擅治春秋,次辅书与诗;讲郎擅治诗经,至于其他四经,也通晓一些。因此书院里,以春秋,诗经为本经的弟子比较多。”
“春秋,诗经啊!”林延潮点了点头,好比魏晋子弟,论阀阅,讲谱学,讲究士族子弟血脉传承一般。
两汉治经,讲究是代代相授,非常注重师承传授关系。如诗经,分四家流派,鲁诗,齐诗,韩诗,毛诗,每家师长对弟子传授如何注释诗经,都有不同的见解。
而春秋,而春秋也有左氏,公羊,谷梁三传,也是各一派别,师徒相承,各有体系。
所以两汉时,要学习诗经,春秋还要择一流派才行。
到了明朝,科举规定如何注释五经的框框。可是一般也是先生治什么经,弟子也是学什么经,是一脉相承。
照道理,林延潮该学春秋或者诗经才是,但是他偏偏另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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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本经(第二更)
林延潮听陈行贵这么说,想了下道:“本经一事,我还没有决定,且容我三思,再答复陈兄。”
陈行贵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点点头道:“好啊,林兄,到时尽管说一声就好了。我与几位好友,正好都是治春秋,起了个春秋社的名头,社里可是不乏上舍,中舍的弟子,平日各自专研学业,只是在讲经的时候,才聚在一起商量研讨,有时候还能得到山长亲自指点,你可知道山长当年是五经魁,全省举子,他春秋治得最好。”
林延潮听了不由有所心动,山长的学问自是他佩服的,也希望能得到他的指导。
林延潮眼下是真确定陈行贵确实是实意的邀请,不过思量后还是道:“真的多谢,陈兄这么看得起我,盛情相邀。我仔细思量后,再答复你。”
陈行贵笑着道:“好的,林兄也不必着急,还有半个月。”
待陈行贵走后,林延潮不由琢磨起来,陈行贵这是怎么回事,向自己示好,这是拉拢自己的意思吗?”是陷阱?还是示好?林延潮心道自己一个寒门子弟,似没什么值得对方陷害的,但示好也不至于吧。
陈行贵走后,林延潮深感常识的匮乏,他竟在五经里选择何经上,犯了难。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汉朝时设五经博士,一经设一博士,以家法教授弟子。
当时学者多只治一经,兼治两经已是很少了,当时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称兼通五经,经学大师马融都赞他经学上的造诣无人能及,此外两汉能称得上兼治五经的人不多。
到了宋明,研习经学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但就算当时大儒,虽敢说兼通五经,但如果教授弟子,也只敢择一经。
所以林延潮要选本经,最好是春秋,诗经之一,特别是诗经,林燎待自己极厚,自己学诗经,他定会倾囊相授。除此以外其他三经山长和讲郎恐怕就没办法教自己了。
而林延潮不想治春秋,诗经,他想治尚书。
在上一世时,自己正好看过当世几位国学大师研究尚书的文章,对于尚书有那么一些,超过这个时代古人的心得和见解。至于其他四经,他是毛都碰不到一点。
还有个原因,冥冥之中,他对尚书有那么一份自己的喜欢。
孔子论六经,曾这么说,“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大意是,到一国家,看那的风俗,就可知该国的教化。为人温和柔顺、朴实忠厚,即是《诗》教的成果;通晓远古之事,是《书》教的成果;心胸广阔坦荡,是《乐》教的结果;如果是清洁沉静、洞察细微,是《易》教的结果;端庄恭敬,是《礼》教结果;善于辞令和铺叙,那就是《春秋》教的结果。
《书》就是尚书,尚字通上字,意为上古之书,从三代开始记载。朱熹在中庸作序道,儒家圣圣相继的十六字心传,就是出自尚书里的大禹谟。
正如孔子所说,读尚书可疏通知远。
林延潮决定不着急下结论,还是再多挖点资料。
林延潮先是直接去了,借了一本国朝福州府乡试题名录。这题名录里,同榜中式者姓名、年龄、籍贯的名册,也记录了考生科考时,选用何书为本经。
林延潮将这本题目录看完,总结了一下,本府内学诗,春秋,易的最多,礼记次之,尚书则是最少。林延潮不由想骂娘,以尚书为本经的学生这么少,说明府内能教尚书的老师也很少啊。
要不要随波逐流,改换阵地,诗经好像也不错,孔子不是说过,诗三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