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既是林中允替你们求情,暂且寄下尔等狗命,口供咱家自己问吧,一会把你等住的地方腾出来给林中允住,你们自己住在这牢里。”
这简直牢头与囚犯易位了,但众太保们却都觉得张鲸这处罚太轻了,立即叩头称谢。
“你们先退下。”
张鲸发话,众太保这才将三魂六魄归位,躬着身离开了牢房。
这时张鲸对林延潮,一脸替他难过的样子道:“兄弟,对不起了,让你受苦啦!”
林延潮哦地一声问道:“公公哪里的话,这几日多蒙你的照顾呢,只是莫非陛下已知我的冤屈了吗?”
张鲸心道,何止知道,对你的信任还更上一层,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眼下连咱家都得努力与你交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又狠狠地得罪了太后,天子要尽孝道,总要顾忌太后,马上要大用恐怕是不能了。
张鲸笑了笑道:“陛下,抄了张江陵的家,其中恰好发现刑部尚书严清与兄弟你,在满朝大臣中唯一在张江陵当朝时没与他私下往来的大臣。兄弟你之忠直实令陛下赞赏。”
林延潮闻言微微笑了笑。
他与张居正同朝为官时,知他日后会倒,与他一直保持距离是真的,但也绝非没有往来,否则张居正身为首辅,林延潮在对方寿辰时,连道贺书信也不写一封,此举就成了挑衅。
所以前段日子在张懋修,张嗣修兄弟上门时,自己让兄弟二人将原先自己给张居正帖子尽数收回。
此举不是林延潮料事如神,只是他想起明史严清传里,万历皇帝有抄家后翻阅大臣书信的习惯,故而当初在张家兄弟上门时,林延潮还没有打算要不要帮张居正之前,就预先布置下这等安排,也算是未雨绸缪。
张鲸这么说,林延潮知对方对自己心生怀疑,但他的揣测没有根据。若非自己是穿越者,谁敢肯定皇帝抄家后,一定会看大臣书信,然后自己冒死上谏,博个侥幸,那自己的神机妙算可比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了。
故而张鲸尽管心底怀疑,但手里也没证据。尽管张鲸可拷问张嗣修,张懋修,但他也没必要与自己过不去。二人现在正狼狈为奸。
林延潮笑了笑道:“公公,你言重了,张江陵家里抄出多少金银?”
张鲸也不打算深问,而是道:“折银二十万两之数,不过有朝臣怀疑张居正早听到风声,将私产藏好,刑部侍郎丘橓正在拷问张家几位公子,以及奴仆。”
林延潮听了顿生无力之感,历史上就是如此,张居正家里只抄出二十万两白银,但有人不信。
于是锦衣卫继续对张家几个儿子拷问,其长子张敬修受刑不过被迫自杀。
临死前张敬修写下绝命书,信里说,拷问官员一定要逼他们承认张居正在世时受贿两百万两屈坐先公以二百万银数,他被迫胡说自己拿了三十万两银子寄存在曾省吾,王篆家里诬扳曾确庵省吾寄银十五万,王少方篆寄银十万,可实际并无此事,他是被屈打成招的。
张敬修在信里最末大骂张四维,里面说,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矣,愿他辅佐圣明天于于亿万年也!
历史上张家人全部被拷打一遍,不少人被拷问至死,但一两多余银子也没找出来,所谓千古奇冤也不过如此。最后申时行,海瑞等大臣看不出去了上谏求情,这才令天子停止对张居正清算。
而今历史又要在自己眼前重演吗?
林延潮忙问道:“陛下知屈了张江陵,可有停止清算之意?”
张鲸苦笑道:“左中允,你为官也这么久了,怎么会问如此幼稚的话。”
林延潮闻言苦笑道:“是啊,陛下怎会有错,他奉天命在身,乃是天子,故而绝不会有错的。就是天下人错了,他也不会有错的。”
张鲸见林延潮如此,不忍地道:“陛下虽未后悔,但已知林中允你的冤屈,故而命咱家来诏狱中探视。陛下亲口与我说了,只要你肯给陛下和太后认错,写一份伏辩,可以既往不咎。”
七百五十三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就在张鲸身在诏狱中时,长安右门外.
今日正值东阁会揖,翰林院,礼部,工部,吏部,御史台等官员于东阁议事后,从长安右门出归衙。
在登闻鼓院前值守的锦衣卫看着走在金水桥上的官员。
虽说是锦衣卫也有三六九等,最优等的当属在北镇抚司当差,手握实权。
次一等的就是大汉将军,那在宫里当差,随天子出入,那也是倍有面子。
但他们呢?同为锦衣卫却沦为值鼓,每日都与告御状的老百姓打交待,这简直是烦不胜烦。
正待他们百无聊赖之际,却看得一名女子怀抱一婴儿,径直走向登闻鼓,要去取鼓槌。
这几名锦衣卫喝道:“这是作什么?登闻鼓也是尔等乱敲的。”
那女子道:“我此来是敲登闻鼓的!”
这名锦衣卫冷笑道:“大明履历,凡民间诉讼各有县,州,府各有司至下而上者审理,若越本官官司辄赴上司称诉者鞭五十,不实者杖一百。”
“也就是说,无论敲登闻鼓有冤无冤,先拿下抽五十鞭!”
于是这名锦衣卫不待对方分说大喝一声拿下:“先鞭五十!”
几名值鼓兵丁要上前锁人。
哪知值鼓兵丁还没近前,即被女子身旁的两位武人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喝道:“放肆,竟敢冒犯夫人。”
一名锦衣卫傻了眼的,竟有人还敢打值鼓兵丁。这名锦衣卫骂道:“尔等要造反吗?竟然殴打值鼓兵卒,通通抓起来。”
数名锦衣卫正要动手,却听一人道:“慢着。”
但见一名穿着獬豸补子的御史走了出来,正是登闻鼓院的值鼓御史。
十几名兵丁一并向这御史行礼道:“大人,此人无礼,竟然殴打锦衣卫。”
御史斥道:“你们眼睛长到哪里去了,没见这位夫人穿着五品命妇之服,尔等竟敢放肆。”
值鼓御史不过七品,而对方乃五品命妇,说明对方的丈夫也是五品官。
这五品命妇自是林浅浅。林浅浅本是六品命妇,但因子与皇元子同日而诞,故而天子破格赏她为五品命妇,品秩竟比林延潮还高。至于两位武人则是陈济川,展明。
故而这名值鼓御史看了一眼女子怀中的婴儿,然后上前行礼道:“本官乃值鼓御史,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来,敢问夫人可是为何人申冤?”
林浅浅欠身道:“原来是宪官大人,我此来为我家相公申冤。”
值鼓御史寻思当朝哪个五品官被抓了,此事自己可惹不起,于是他道:“夫人你家相公现关在何处?”
“北镇抚司。”
值鼓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