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
他们用力做事的干劲,脸上勃勃的生气,这才是古之士风,读书人的进取精神。
林延潮转念想到当今朝堂却有些灰心。
眼下张居正去位不足两个月,因国库充盈,边事无忧,又是高压之后的松懈,朝堂上高层中张四维,冯保为了权势明争暗斗,至于其他官员不要忙着站队,就是置身事外,官场难免也有了几分安于享乐,懈怠于事之风。
林延潮记得明朝就是在这样片风花雪月,末世繁华中,渐渐走向衰亡。
而西方文艺复兴后,列强已是开始奋起直追,将明朝渐渐甩在身后。
或许几十年之后,林延潮会随着时代同朽,士风同化,又或许自己能作些什么,改变什么。
就在林延潮出神之时,陈济川走入屋内至耳边与林延潮说了几句。
林延潮听了与众人道:“我不日要去应天为主考,不在京师。而燕京时报的事,要靠你们来办了。”
众人并道:“请老师放心。”
林延潮点点头当下走出屋外。
屋里众弟子们行礼之后,脸上都是喜色。
屈横江道:“老师这次去应天又不知道要收多少门生。”
卢万嘉道:“江南多文才,此番老师事功之学,可以道南了。”
众弟子们知林延潮要去任应天府主考,都是颜面有光。
林延潮来至书房,但见屋子里有几份的名帖。
林延潮随手取过件但见是蝇头小字,细书于青面手板,下面写着年侍生河间府推官潘静敬贺端午之喜,芹献大衍部,密云龙茶斤。
官场上同年间投刺,般自称年弟。
但是若同年宦途显达了,二人身份不匹配了,那同年在名刺里就要敬写年侍生或者是年晚生。
若是再恭敬几分,则连年字也不能说,直接称侍生或晚生,而且在书末都要列衔。
这潘静是林延潮那科的进士,后去任河间推官。
二人以往也有书信往来,多是节礼问候。
但以往潘静自称是年弟,但今年却自称起年侍生,大约是知道自己任日讲起居官的消息后,才改了称呼。
至于大衍,大衍之数五十,则是纹银五十两的代称,文人嘛,就算行贿也是雅致之事,直接说不好听,当然要编上些文雅的词。
往常若几两银子也就算了,林延潮以往也不是没揣入腰包过,但这次五十两,可不是般的孝敬。还有这密云龙茶也是珍品。
外官给阁老,尚书的贺仪,才到这个数的。这潘静备上这厚礼,必是有事相求,还是问明白的好。
林延潮对陈济川问道:“他所求何事”
陈济川道:“他来府上投贴的下人说,他有弟弟为淮安府生员,品学兼优,恳请老爷在今科南闱时关照二,他潘家上下感激不尽。若事成事后还有厚礼。”
林延潮不由皱眉道:“这南闱主考的圣命未下,我也未出京师步,这就有人来上门钻营了。”
陈济川禀道:“老爷,你任应天主考之事,于官场上并非秘密,稍打听就知。”
顿了顿陈济川道:“老爷,这礼咱们收不收”
林延潮想了想道:“眼下我身为禁近之臣,不知多少人眼红,而且此去应天,我又答允过陛下秉公取士,不为私请,眼下尚不用因此小利而坏了大节,故而此礼不可收。”
陈济川道:“可是这潘推官贯对老爷甚是恭敬啊。”
林延潮道:“同年馈赠,也是官场常礼,却之确为不友。我也不是要博那清廉如水的名声,如此你告诉来人,就说这密云龙茶我就收下,但这五十两尽数退回。”
陈济川称是。
林延潮又取了封名帖来看,原来又是名请托自己在应天乡试中关照其家人的官员来信。
这里面有的人是托同年,同乡,同僚的关系,有的则是没有关系,也要强行与你发生关系。
六百九十七章 再见胡提学(两更合一更)
京官穷,翰林更穷,故而素有穷翰林之说。
如林延潮正六品俸禄,朝廷给俸明面月俸只有十石,加上各种公费补贴,年薪也不过百两。
百两对于中产之家而言,很不错了,但对于京官却是不够。
王世贞就提他任京官时,年花个六七百两,勉强只能算个温饱。
故而句话大小京官,莫不仰给于外官之。
如何仰给,名目种种大约是,炭敬,冰敬,别敬,喜敬,年敬,节敬等。
如林延潮手中堆拜帖,大约就是官员们所送就是别敬京官外出办差,别人给路费,节敬端午节马上到了,意思意思。
林延潮听陈济川说,今日上门送礼的几乎被府门前那条街都堵了,不由大是头疼。
眼见面前如此多名帖,林延潮也懒得看了,让陈济川念给自己听。
陈济川道:“老爷,此乃你翰林院同僚黄凤翔送的别敬,共纹银两银子,还有葛布袍件。”
黄凤翔是林延潮老朋友了,这次自己去应天主考,他相赠礼物,也算是朋友往来之意。
林延潮点点头道:“鸣周兄有心了,他身在京中,日子也不富裕,他不是爱喝茶吗家里的六安茶我记得还剩罐,你取了命他下人带了送至府上。”
陈济川称是声,吩咐人办了,又抽出封名帖。
“老爷此名帖为山西巡按张又定送的别敬,赠耳顺部,恳请与老爷你当面晤。”
六十者耳顺,就是六十两银子。
林延潮皱眉道:“这张又定我与他从未有往来,为何赠此厚礼。”
陈济川对着名帖念至:“老爷,张又定在信中说,他曾担任过江苏省某县知县,其县丞的师爷乃泉州人士,师爷的三叔亦曾在洪塘住过,与老爷你家隔着条街,故而与老爷你有半个乡谊。”
这就属于没关系,强行发生关系。
“我洪塘老家,就条街,哪里来的隔壁街,”林延潮没好气地道,“竟这等挤门缝的本事,见面就封六十两,必又是请托,好言替我拒之。”
陈济川又抽出封名帖道:“老爷,这是内阁张中书的名帖,他引荐应天府胡员外求见面。信中言胡员外的三个儿子都为南国子监贡监,今年赴乡举,恳请你关照二,另奉节敬两百两,燕窝盒,信中言若是老爷你取子,再送两百两,若三子皆取,就送纹银六百六十六两”
六百六十六两,这真心666。
林延潮道:“帖子退回,不过张中书与我交情不薄,我会附信封,改日再往他府上拜会。”
片刻后下人回禀道:“张中书下人回禀老爷既是不收此金,那这盒燕窝还请收下。”
林延潮眼睛眯对陈济川吩咐了句。
陈济川出门后,片刻即向林延潮回禀道:“老爷果真神机妙算,这燕窝盒底放着三张永丰祥票号的银票,张张都是百两。我已是替老爷拒收了。”
林延潮摇了摇头,陈济川拿取名帖,正要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