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8 章(1 / 1)

大明文魁 幸福来敲门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势之明。”

“惊天动地事功必是如履薄冰踏过,不以小智小慧牢笼百姓,而施以忠孝大义治理国家,此二者皆你之长,而吾忖己未能有之。皇上是如汉宋仁的仁君,你乃潜邸之师,器重十倍于吾,故你不必似我束手束脚,大可放手为之。至于我留下的学说及徒子徒孙们,他日皆是你之臂助。”

“你大权在握时,切不可滥加朝廷恩典,不以众人之是非为是非,但又要顺应人心,顺应天下大势而为之。将来国家何去何从?不在于皇上,不在于你我,也不在于崇信诗书的读书人,而在于老百姓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

孙承宗哽咽道:“恩师的话,学生记在心底了,将来必萧规而曹随。”

林延潮看着孙承宗失笑道:“吾不是萧何,你也莫当曹参,若是可以,各将姓名书于青史,独列一章,聊资四座之欢!吾向不惧人言,却独惧后人史笔,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罢林延潮不由抚须大笑,孙承宗胸中万千言语却不知道作哪一句。

这时陈济川端来一壶酒两个酒杯。

林延潮点点头道:“临别之际,岂能无酒,还是你心细。”

但见孙承宗举盏道:“学生敬以此酒,以慰恩师风尘。”

孙承宗说完饮毕。

林延潮举杯一饮而尽,胸中豪气顿生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中,赠饮天下人!”

说完林延潮将一壶残酒尽倒入池中,然后与孙承宗道:“稚绳,你看此池外通沟渠,再由沟渠通至小河,再由小河流至大江,最后归入东海。”

“吾字宗海,亦如是也!”

林延潮与家人乘车驾从林府离开京师。

如他之前在新君面前所言,车马不过五六辆,仆从不过十数人,除随身之物外,不取分毫。

没有往日的铁骑开到,没有随从们前呼后拥,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林延潮于车目睹京师繁华,想起二十二年宦途,好似过眼云烟般在眼前掠过。

一日之内,从高位退下成为平民百姓,还未好好的细想。

挑起车帘,正路经京师最繁华的棋盘街。

街道两边都是摊贩列道,喧哗吵闹之声入耳。

有人竖着炉子正烤着番薯苞谷卖,摊子附近老百姓手托刚出炉的番薯,急不可待地边剥着皮边吃。

卖烤番薯旁的报摊里正挤着不少人,但见穿着长衫的,穿着丝绸的,还有穿着短衫的贩夫走卒之辈。

货栈里商贾们正拿着交割货物,朝鲜的红参,倭刀倭器等琳琅满目陈于柜台之上。商贾们兜里一大把万历银钱,拿起来时叮咚有声。

市井街巷里充满着世俗的铜臭味,但又带着勃勃生机。

一座四轮马车驰来,林延潮来不及细看已擦身而过,但见上面似写有学功二字。

远远的一群从义学里退堂的蒙童们,正整齐划一地躬身向夫子行礼。

林延潮的目光掠过这一切,突想起了当年读书时,蒙师林诚义不苟言笑地检查自己功课。

义学更高处,那雄伟的紫禁城更是渐渐远去。

林延潮又想起,大魁天下时,金殿上君臣于百官前三问三答。

上天下为公疏时,自己于陛前据理力争。

最后到了启祥宫,天子弥留之际,将天下太子托己的场景。

如今一切都过去!

“先帝”林延潮言此举袖拭泪,寻又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我怎么不懂,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马车行至城门。

夕阳落山,此刻城门皆是要出城的百姓。

步行出城的百姓排列作一队,马车亦是排列成一队。

守门官依次排查。

出城之时,又有突变。

但见上百名士子朝城门赶来,争相挤入城门。

城门官上前喝住道:“你们作什么?”

为首士子拱手道:“吾乃国子监监生,听闻林相公辞官归里,我等皆出城追他。还请通融一二!”

城门管将信将疑,懒洋洋地道:“林相公要辞官?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说。”

士子正色道:“听闻有恩旨,免了百官相送,官员们闻讯去他府邸拦驾时,早已是走了。我等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岂会骗你不成?”

“林相公既执意要走,你们拦又有何用?”

那士子大声道:“大政未举,中兴未竟,却避位归乡,岂非岂非无论拦与拦不住,我等总要为天下尽些绵薄之力。敢问可见林相公车驾出门?”

“京城大大小小那么多门,林相公未必走这里。我看你们别白费功夫了。”

“总要试一试。”那士子咬着牙道。

当下士子们分作两拨,一拨出城门追去,一拨则守在城门口盘查车马。

林延潮见此不由摇了摇头。

此刻前后都有车马堵住,林延潮可谓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于是林延潮先让林浅浅及子女移至后车再说。

又过了一会,马车到了城门前,但见车帘被一掀,一名士人探头进来朝车内,见对方是生面孔,林延潮顿时放下来心来。

对方看车内简陋的车饰,车内人不过四十岁的长须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无奇,哪里似权倾天下的当朝宰相。

对方不由失望,仍不死心地对双膝盘坐的林延潮问道:“敢问尊驾可是林相公?”

林延潮微微笑道:“哪来林相公,只是读书人。”

林延潮,字宗海,侯官人。父定,县学诸生,遇倭乱故。延潮家贫力学,过目成诵,然常恃才骄人,后受业于濂浦林烃三年,习磨练心性,方成伟器。

万历四年,举乡试第一。座师王世贞得其顾左右,三十年后天下皆从其子,而不知我也。延潮属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虽年少,却郁然有宗之望。

八年,会试、殿试又皆第一,时延潮十九龄。开国两百载,三试第一者,不过二人,连中三元者,延潮一人而已。人云,我朝开国以来,盛气象无如今者,此果脉天运乎?

除修撰,延潮以年家子受知申时行,未满两年,任两房制诰敕,经筵展书官,讲官,迁侍读。

十年,延潮省亲回朝,充日讲官。延潮好以掌故,法度,民生启沃帝心,时帝已隐然以公辅意属。

张居正立朝,于称几毁誉俱所不计,一切福国利民之事,挺然为之。居正揽权久,操群下如束湿,异己者率逐去之,以恩威临主上。及居正卒,张四维得政,知上下积苦居正,先易其政收人心,后窥帝意,籍居正家。

张居正当国,延潮与其不和,暗讥奸相,数累时行周旋维护。及居正倾覆,满朝无敢建白者,独延潮抗章,疏首曰天下为公,为居正鸣冤。

疏入之日,天下闻而壮之,触帝与慈圣太后之怒下诏狱。

朝臣竟上疏救居正,帝悔己过,悯忠言,令延潮改疏词。延潮曰,荣华富贵天不由我,匹夫之志我不由天,不易一字。帝谪延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