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不得法,再好的东西到了手中也是糟蹋了。
见赵士祯,徐光启还在醉心于比如仿制的鲁密铳的威力问题,林延潮默然走到了二人身旁。
二人都是满头大汗,虽是有些手忙脚乱,但都是一脸兴奋。
他们看了林延潮过来连忙道:“大宗伯老爷。”
赵士祯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大宗伯,虽出了些乱子,但没有大碍,很快就能试射。”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发觉一些不对的地方,比如这些操作章程和规范都要普及下来,落于字,如此一条一条写清楚,不要有任何含糊不清的地方,否则在于火器这样的精密之事上,就容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赵士祯,徐光启二人对视一眼。赵士祯道:“回禀大宗伯,此事晚生稍后就会办,但是其实我与徐兄商量过,认为此没有大用。”
“这是为何?”林延潮问道。
徐光启叹了口气道:“这古往今来传授制艺之道,都是口耳相传,工匠里都是徒弟看着师傅打的,手把手来教,有些诀窍谁也说不个所以然来。而士卒里面也是如此,火器之法,老卒教导新卒,一个教一个,从头教到尾,再好的法子最后也是有偏差。这落于字你看这些人如何如何能识字。”
徐光启看了一眼旁边的几名正在操弄新式鸟铳的神机营官兵,他们都是很朴实的士卒,不过却都是一脸茫然。
林延潮笑了笑对赵士祯道:“你先写下来。”
赵士祯问道:“现在?”
林延潮点点头道:“捡简略的先写下来。”
赵士祯连忙道:“小人这里早有一份是上个月请教鲁密使者,鸟铳释放之法,一共九势,还请大宗伯过目。”
一共九势?
林延潮听了赵士祯的话怎么觉得怪怪的,能起出神器谱这样书名的人,真是不一般啊。
林延潮拿起赵士祯所抄录的字看过,但见每一式样都是好几句话。以林延潮的本事自然是看了一眼就全部记下了,但其他人就难了。
林延潮笑了笑,对着五名神机营官兵中最年轻的一人用手指了指。
那名官兵一愣,一旁神机营的军官立即道:“大人叫你呢?还不快过去。记着规矩。”
这名官兵不过十八九岁,一脸茫然地走到林延潮,仓皇失措地叩了个头。林延潮温和笑着道:“不必慌张,起来说话。”
官兵站起身来,林延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回禀大人,小的叫卢大木,本地房山县人。”
“倒是结实得如同大木一样!”林延潮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他如此大员自不介意与百姓亲近,但对于下属又是一等脸色了。
说了几句话家常话后,林延潮然后将手中纸张递给这名官兵道:“将里面的字念出来!不要慌张,一个字一个字念。”
这名官兵方才得了林延潮鼓励,正是觉得这位官倒是少有的平易近人,当即看着纸上的字大声念起:“第一势,倒铳势!凡铳未,临阵之时,先装饱一铳,随带至阵上,放毕,取搠小人这字不识的杖,将筒搠洗去药滓在铳者,然后取药罐将颈门拨开,以左手拇指顶住罐口,倒出火药在颈上。候管满以食指将颈门掩住。”
见对方一段念完,徐光启,赵士祯都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林延潮看了二人一眼,然后笑着点点头对卢大木道:“念得不错,你读过蒙学?”
卢大木腼腆地笑着道:“回禀大人,小人在官府开办的义学读过六年书,胡乱识得几个字。小人爹娘都说读书这事没啥用,将来还不是要袭了爹爹的军职,当兵读书有啥用,又不是要考状元。最后家里还是看在义学不要钱的份上,去学堂里还能收一收野性子,叫先生管着于是没有反对,但小人却喜欢喜欢读书,也喜欢认字。”
“认字以后呢?”
“小人也不说上啥,但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老爷们说得绉绉的话,也能听懂一点。”
林延潮露出欣然之色,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吾知道了,与你一般年纪都读书了吗?”
“读了,不然保正没法向官府交代。”
“那队里其他人呢?”
“他们年纪大了,没上过义学,故而都不识得字。”
林延潮缓缓点头,然后对徐光启,赵士祯道:“能识字者可以教他们读之,不识字者,你们可以将这九势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诀,让每名官兵在操练时候背诵。”
徐光启,赵士祯此刻对林延潮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道:“是。”
林延潮道:“这制器与作学问一样,都不可纸上谈兵。学问的事要能落到纸张上,更重要是将纸张上落到学问上。不说了,操试吧!”
林延潮又坐回了椅上,拉着林用坐在一旁。
不一会儿,但见五支鸟铳轮流施放。
“好铳啊!又远又毒!”
“比鸟铳射得还远,百步之外还能透甲。”
官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
徐光启,赵士祯二人都是一脸喜色向林延潮禀告道:“虽有小疵,但瑕不掩瑜!大宗伯,鲁密铳成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但我看此铳造价比普通鸟铳更贵了两三倍,若要推行之,恐怕很难。但是但是总算是没有枉费了一番心血。”
听了林延潮最后一句话,徐光启,赵士祯二人提着的心算下。
林延潮道:“改日我会请兵部,工部的官员来看这鲁密铳试射!若是两部认为可行,我会向替你们皇上请功!”
“可是兵部”徐光启低声道。
林延潮笑着道:“你以为石东明吃了一次闭门羹会这么算了?他还会上门的,到时候还不得为难他。”
徐光启,赵士祯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们只能对石星深感同情了。
一千三千零九章 书信
三月阳春,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王锡爵上疏引疾乞休。天子十分关切派了中使前来慰问。
王锡爵当然无病,但对于天子此举是深为感激,同时回禀说已经服了汤药已无大碍,但是国本不立实在无颜面留在朝堂上。中使闻此离开了王府。
中使走后,王锡爵换下官服身着一身玄色海青来到其母吴氏屋中。
因为吴氏年老多病的缘故,王锡爵是一直不愿进京做官,故而天子八请其出山,王锡爵是七辞其命,最后一次王锡爵与吴氏一同从太仓进京,如此既能侍奉在旁尽人子之孝,又能在京侍君尽人臣之忠。
王锡爵先陪其母去府后佛庵礼佛,事后告诉吴氏,说自己因三王并封担心为外臣议论再度乞休,吴母宽慰道,在朝做官,只要不欺天,不害人,信心委命,进退有余就行。
王锡爵反复念着信心委命,进退有余八个字,对其母教诲深以为然。
之后王锡爵走过院中,看着庭院里的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