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此言一出,甄夫人惊得手中筷子都落在桌上:“相公!”
林延潮看了甄夫人一眼,然后道:“嫂嫂请勿动气,我来说吧。兄长,眼下嫂子身怀六甲,你不在家中照料,此去从军身赴凶险之地为何?”
林延寿道:“诶,国家有事,我怎么能坐在家中,我也是朝廷的武官,不能不考虑为国效力啊!再说了不打跑了倭寇,我们能有好日子过?”
林延潮心中讶异,林延寿这一番话倒是很有道理。他倒是一时不能相劝。
林浅浅见了林延寿如此,当即道:“哥哥,你倒是当起真来了。你这百户之职,可是捐官来的,谁也没指望你去从军啊,你知兵事吗?打过战吗?”
林延寿昂然道:“捐官如何,不也是官吗?书生领兵自古有之,诸葛亮没出茅庐前,谁也不知他能带兵打战啊!”
林用低声嘀咕,书生?谁说你是书生?明明是文不成武不就啊!
林延寿道:“这几年来我熟读兵书战策,如八门金锁阵,一字长蛇阵,七十二座天门阵,十面埋伏阵,太乙浑元天象阵,无一不知,还有铁浮屠,连环马也有涉猎,若是我出山,必然是马到成功。”
林延潮闻言伸手扶额,心想兄长近来是水浒三国杨家将看多了。
林浅浅,甄小姐二人连着劝,但是就不能打消林延寿这建功立业之心。
林延潮心底也有主张,当即道:“既是兄长主意已定,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只劝兄长一句话,能不能等嫂子临产后,你再到军前效力如何?”
林延寿则道:“倭贼总不能等到孩子生了再打过来吧,兄弟啊,为国效力是一刻也等不得啊。”
林延潮闻言长叹,但见甄小姐已是落泪了。
林延寿见此心烦意乱道,别哭,我怕你哭,我先出去,兄弟弟妹你们帮我劝劝。
林延寿走后,林延潮让林用,林器先回房,然后对甄小姐道:“大嫂,既是兄长执意如此,我们也只能让他去。”
甄小姐垂泪道:“可是相公他连上马都不会,何来征战沙场?”
林延潮也是无语,自己也是不会骑马,但自己是文官。而自己的兄长就这样还想上阵,那不是送吗?
林延潮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不要入朝就是,让他在后方处理杂事,也算是个清闲的差事。以兄长的性子,做事也从来没个长久的,这一次出征不过一时兴起,用不了一段时日他就厌烦了,到时候我再调他回来就是。”
甄小姐闻言总算放心,于是道:“相公不是行军打仗之才,但他却从来不知自己的斤两,若非叔叔这么安排,我哪里能放心。谢过叔叔了。”
林延潮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近来因宁夏,朝鲜之事,朝廷已令科道官员保举边才,准备大用。
林延潮早早的就授意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保举了原来的老相识楚大江出任山东海防副总兵一职。
林延潮让楚大江驻扎在此,也是呼应新出任的山东右布政使郭正域,将来好为海运济朝作准备,至于林延寿林延潮就准备托楚大江照拂了。
林延潮也不打算让林延寿建功立业,将他安插在山东替自己看看摊子,如此对甄小姐,以及大伯大娘也算有了交待了。
一千两百七十七章 名将
酷暑马上就要过去,但京里仍是热得骇人,热风一阵一阵的袭来。
天已有好一阵没有下雨了,林延潮所在的礼部火房里,虽没有如其他各部衙门火房里用冰桶降暑,但因为附近有大树荫蔽,却并没有那么炎热。
即便如此府役们正用清水在火房周围洒地,稍稍减去几分酷暑。
林延潮也是穿着一件单衫在火房里处置公文,身旁站着一名仆役正卖力给他扇扇子。
这时林延潮刚刚处理完公文,他从桌上拿了酸梅汤喝了一口,然后拿起桌边摇铃晃了晃对来人道:“立即备车去国子监一趟。”
衙役称是一声,即去准备
林延潮换上官袍后,走到了后院里,但见一辆马车正停在树荫之下,展明侯在车旁。
林延潮正欲上马车,展明忽然抱拳道:“老爷,能否耽误你片刻,我有一件事想禀告你。”
林延潮很少看到展明如此郑重其事,他一贯是沉默寡言,衙门里里不少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但展明忽然这么说,必是有要紧事,林延潮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问道:“何事如此?”
展明道:“老爷,我……”
“不要急慢慢说来。”
展明深吸一口气道:“老爷,既然如此我直言了,这一次备倭经略征召熟练久战之南兵入朝,游击将军吴惟忠正在征召之列。”
林延潮听了心底顿时下沉。
“我当年从军时,吴惟忠将军在戚爷爷帐下,那时候入浙江我与上百名弟兄中了倭寇的埋伏,正是他率军赶到并出手相救,这一次他奉命出征,征召有经验的士卒,正是我报恩的机会。”
林延潮目光一凝,他可是记得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因为南北军之争,那时吴惟忠率三千南军入朝,一路血战伤亡不小。然后他们从朝鲜退下,剩余的两千余南军在蓟州,结果被以兵变之名被全部屠杀。
不说这一点,展明居然说要离开自己去吴惟忠那报恩,林延潮心底也是很难接受。
林延潮露出为难之色,但见展明突然跪下叩头道:“这一次宋经略为了招募南兵入朝开出了厚饷,但是老爷知道小人并非是为了这些厚饷,而全然为了报恩。”
“唯让小人内疚的是,这么多年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眼下突然离开,实在是对不住老爷。”
林延潮长叹道:“说这些做什么,你若不在我这边效力,必然早就拜将,是我林延潮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你前程才是。”
“老爷……”
林延潮伸手一止道:“早听闻吴惟忠将军的大名,你能去他帐下效力,我也是颜面有光。他现在身在何处?若是不要紧的话,让他到我府上来见一面,好好说说话。”
展明闻言当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明朝文尊武卑,比如总兵,副总兵,游击之职看似一方重将,但其实都要受当地的巡按,巡抚,总督所节制,比如报功,封赏,粮饷什么的都要听文官的意思,甚至稍有差错就要被弹劾,因此别说这些御史台的人,有时候就是知府,知县这样的亲民官也敢当面训斥总兵级的武将。
而林延潮以堂堂礼部尚书之尊,居然肯见一名游击将军,那不用多说肯定是爱屋及乌,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对吴惟忠青眼有加。
展明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当即道:“吴将军就在京师。”
“那速速替我请他来一趟,持我的帖子去,他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