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蹉跎岁月,也只是是朝廷酬汝之光阴而已。初心在于何处,最后也能将归于何处,林某但愿求科举者人人都喜欢做官!”
林延潮说完后,当下向全场一揖,然后从容走下讲坛,袁可立,张汝霖跟随在后,但见林延潮面前,人群此刻自动一般分开。
不知何人率先鼓起掌来,顿时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台下的陶望龄走到林延潮面前,感慨道:“老师,在浙三年自以为可以出师了,但今日听老师一言,方知自己的学问比老师而言还是望尘莫及,学生拜服!”
林延潮道:“我也是听你之言有感,我不怕他事,唯独怕先圣之学从我手中手中失传,而今所托得人,这振兴实学,发扬光大之事,有你足矣。”
“学生多谢老师的信任,学生能有今日都拜老师所赐。”陶望龄闻言长揖。
台下的对话,不少人都听见,林延潮殷切叮嘱,以衣钵托付,如此画面犹如古人师道相传。
在袁可立,徐火勃的眼中,好比杨时当年辞别程颐,将理学的真传传播到天南,数年之后杨时又再度回到程颐之身边,拜谢师恩。
灵济宫下,三千人中,讲坛之上,这一幕就如此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林延潮仰头大笑,大袖一挥昂然离去,他所经之处,举子们肃然起敬,纷纷对他报以长揖。
林延潮抬手回礼,举子们人头攒动,争相一睹礼部左侍郎林延潮的风采。
“大丈夫当如此!”
“今日不虚此行矣!”
“学功先生之言,足可受用终生!”
也有人道:“我等凡人都是为稻粱而谋,谈不起初心。”
另远处两名读书人道:“功名利禄不过是转眼沙土,唯有三立,才是真不朽。”
“是啊,林三元已是立言了,就看能不能立功,立德了。”
一千一百零四章 雨势
眼下朝廷除了春闱在即外,另外一事就是耕藉大典。
耕藉大典原先是朝廷祭祀先农,也就是最早的农神之用。
行耕籍礼时,天子持耒耜三推三反,然后观三公九卿持耒耜耕藉,三公则五推五反,九卿则九推九反。
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子必须亲耕。
但当今天子不是免朝吗,于是就下旨更改了耕藉礼的流程,让三公九卿于耕藉所行耕藉礼,而自己在宫里自己开了一块田,另行耕藉礼。
至于皇帝有没有行耕藉礼,那了。”
林延潮不由想起了徐贞明,他与徐贞明一样都是不信命的人,但他对于老祖宗所主张的‘皇天无亲,唯德是辅’,还是认同的。
林延潮也明白这万历朝的灾害当然有一半归于小冰河期的缘故,但古人怎么会知道什么小冰河期,他们都把问题会归结到人事上。
这也不能说错,无力改变外界环境,努力改变人为处境,也是一等办法,只是这是最后的办法而已。
耕籍大典后,朱赓,沈一贯二人碰在一起,并肩而行。
朱赓眼下虽是礼部尚书,但吏部侍郎的地位与尚书相当。而且朱赓年纪比沈一贯小四岁,当年进翰林院时,朱赓即称沈一贯为兄。
沈一贯:“若是再不下雪,朝局会有变化。”
朱赓点点头道:“变化?”
沈一贯:“其实自万历十一年以来北方就屡有大旱,故而之前徐贞明才鼓动开水田,但天子却觉得天旱至此,连井泉水都是干竭了,又何况水田,其实是皇上不愿更改水道,以免皇庄没了收成,下面的官员早有意见了。”
“这入万历十七年来,大旱的情况只见恶化不见好转,恐怕说朝堂上有变化是轻了,大风波是有的。”
朱赓点点头道:“那依肩吾兄之见,当如何?”
沈一贯想了想:“当今之计,还是应该多笼络人心,抱团取暖,既是过冬,也是等候时机的办法。”
朱赓道:“抱团取暖?肩吾兄物色的可是林宗海?”
沈:“原先有些意属于他。”
“原先?”朱赓道。
沈一贯:“我知你极力推举于他。但前几日他在临济宫讲学,你可听说了?”
朱赓露出一个我何止知道的表情,他道:“当时讲学的不过是他一个学生,他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这已是盛况空前。眼下实学在江南江北都有发展,当今读书人里,林延潮的门徒没有几千,也有上万,何况他是礼部左侍郎,素来与我亲近。”
沈一贯:“我原先也有此意,只是他不是甘于屈居之辈,除了元辅,恐怕他不会听别人的。”
“许他好处就是,什么是他最想要的,给他就是。”朱赓道。
沈:“除了入阁之事,还有什么足以动他之心?”
朱赓一愕,内阁虽说有六位大学士,但近年来最多不超过四位,若他与沈一贯入阁,恐怕也很难再提携林延潮。
朱赓正色道:“此人是一定要拉拢的,不说他们的门生,朝堂上福州籍官员以他为首,还有他与元辅的家人也一直交好。若是元辅退的时候,若我们有他的支持,朝中那些本是依附元辅的官员,也归向我我们。”
沈一贯摇头道:“要拉拢他加入我们,此代价太大,他在当今读书人中有如此的影响,天子会不知道?此举不会遭圣上之忌。”
朱赓道:“当年王安石先创荆川新学,再为宰执,有何不可?”
沈一贯:“此一时彼一时,当今天子本就忌惮变法。再退一步说,文武训斥过张鲸了,怎么他们非要朕赶尽杀绝不可吗?”
见天子动怒,张诚,陈矩不敢说话。
天子踱步了一阵,然后道:“传朕口谕到内阁,让他们拟疏申斥南京各官员!”
“是。”
这名太监正要奔去内阁传旨,这时候又一名太监入内向天子道:“启禀陛下,申先生,王先生联名上疏求去!”
天子身子一晃,陈矩,张鲸连忙上前吃力扶住。天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道:“起因归于北场乡试,饶伸等官员上疏弹劾申先生,王先生,说自张居正三子连占高科以来,辅臣子弟中举及第已成故事。黄洪宪北场点王先生之子王衡为举子也就罢了,居然置之选首。申先生之子不与试,竟录其婿补上,更有其他私弊数不胜数!”
“左侍郎于慎行,祠祭司郎中高桂起而揭发,竟被罢官夺职,申先生此举……”
“此举什么?”天子厉声问道。
“此举堪称奸相!”
天子闻言说不出话来。
“故而申先生,王先生引咎辞官,眼下许先生典会试入场,内阁空无一人!”
一千一百零五章 倾诉
京师二月,果真只是下了一点小雨,随即就没有继续下了。
这时候气候越冷还暖,反反复复的,而林延潮就在这时,很不恰巧的生病了。
之前是装病,而这会则是真病。
林延潮半卧在病榻上,手边是一叠的公文,整个人发虚,身子没有半点气力。
他躺在塌上想起穿越前,单位里领导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