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好的。
乱改革必死无疑,但一直保守下去,终将被日新月异的世界淘汰。
而大明就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局面。
想起海瑞当初的比喻,无疑是十分贴切的。
屋子烂了修修补补,毫无意义,要换梁换柱才能补救,但换不好,屋子塌了不说,自己都先被砸死,正如步子大了是会扯到蛋的。
而且一个人的修修补补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将期望寄托在皇帝身上也不现实,要将托起这天地,指望哪一个人不行,要找就要找一群人。
这也就是以经术造士的意义。
而今日我就来破这个口子,踏出这一步!这是我的地盘不容尔等呱噪!
面对下面的质疑声,林延潮目光扫过几个在议论中公然反对的翰林。
不知不觉议论声小了许多。
林延潮站起身来道:“诸公,本学士以为经术策问并举可行!”
没错,我就是抛出来了!
我在这里立flag了!
我不躲躲闪闪,掖着藏着,这就是我的意见如何?
原先支持理学的翰林,不敢与林延潮对视,有几人打起退堂鼓来。
正在这时,一名翰林起身道:“吾反对!”
九百九十九章 思辨
面对众人的质疑反对,林延潮倒是第一个表示支持。
不少翰林不由心底嘀咕。
林延潮虽不是掌院学士,但侍讲学士权威亦是很重,而且大家同在一个衙门,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直接反对林延潮,撕破了脸皮,破坏了同僚间的和睦。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不少翰林不认同将策问拔至与经术并重的地位。
这是大明开国两时代在发展,筛选的机制越来越公平,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取代前,朝廷也是很无奈啊。
而现在朝廷策问考的题目怎么样了?又回去了,譬如去年殿试策问大意是,安定四方,朝廷是用兵还是在德。
这样题目不是不好,当时朝廷在辽东云南都在用兵,也是用时务考校贡生的意思。
但如此题目很空泛,用屁股想都知道,在德是政治正确,然后以兵辅之,畏威才会怀德,破题如此简单下面再用八股套就好了。
这样的题目,表面是策问,实际上还是经义。
换了林延潮,让他拟殿试题目,至少也要写个'龚遂治渤海,虞诩治朝歌论'如此,才是真正的策论。
想到这里,林延潮就将心底的想法,如实道出。
众翰林见林延潮这么说,也有些被说服了。
面对赵用贤所言,如果朝廷取士经义策问并重,那么对于策问偏弱的考生怎么办?
林延潮则回答,一,殿试策问是必考的,这是众所周知的,考生不可能不练习策问。
二,会试一直也有考策问,放在第三场,但以往都是走个过场,但现在我们要重视起来。
三,策问是偏重史料,时务结合经义,强调读书人要经史并重,要经世致用。这对于只读经义,不钻研史籍的读书人是有难度。
没错,这个时代大部分读书人,有条件读通经义已经不容易了,再读史籍很难。但在会试考试的是三千举人,这些举人本来就对经义极有功底,中举后再读史籍,熟悉时务这是本分,国家取士三年才取三一段故事,记几个地名,几个人名罢了,何来经世致用的道理?”
这时候一名庶吉士起身反对道:“赵翰长有所不知,学史不是为了记住几个地名,人名,而在于思辨,恰如学习经义,学而不用,则废,学史不思辨,不结合经义,用而不学,则……”
赵用贤打断道:“方庶常,圣人说的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并非结合史籍而言。”
林延潮看去这方庶常,就是庶吉士方丛哲,浙人。
心学,事功学,气学各种思想都起于浙江,以及明末三大思想家都是浙江人,故而各省之中论学风开放,兼容并包首推浙江。
往科举上说,浙江也是著名的死亡之组。连徐渭这样的大才都不能冲出乡试,走向会试。
方丛哲不过小小庶吉士,也敢直言反对赵用贤,当然令他不满。
“翰长,是学生孟让。”被斥责后,方丛哲没有再辩论。
林延潮见此却道:“方庶常方才说学史在于思辨,吾深以为然。”
方丛哲神色一动,垂头道:“学生谢学士之言。”
赵用贤看向林延潮道:“林学士,思辨之道在于有根有据。一介草民议论国家大事,诚为他人笑耳,他的根据在哪里,不求经义踏实,而去思辨,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不说时务,说史籍,三代不用说了,圣贤早先言,我等何敢论之。至于历代帝王,施政的成败得失,不为官,不历事,一切见识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如何说出所以然。所谓思辨只是井中捞月,竹篮打水而已。”
季道统也是道:“我只听过经义思辨,却不曾听过学史如何思辨?学生倒是想向学士请教一二?”
见赵用贤,季道统二人一唱一和。
林延潮点了点头,是你们自己找上来门来的,是否放大招了。
林延潮道:“难怪有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一旦遇事,便与里巷人无异,只缘读书不作有用看。”
季道统听林延潮之言十分气愤,但因林延潮身为学士又不敢顶嘴。
赵用贤替小弟出头道:“季庶常不过是就事论事,林学士故意讥之,这等气量本官算见识到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赵庶子误会了,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东莱先生所言。”
东莱先生是何人?
当然考不到在座翰林,东莱先生就是吕祖谦,南宋人。
他开创了金华学派,与永嘉学派,都是浙东学派之一。
浙东学派继承了王安石'国家为天下用'的主张,都是强调经世致用,主张事功,都可以算是事功学派。
吕祖谦的金华学派,就十分注重读史与经义结合。
林延潮看向赵用贤,季道统然后道:“季庶常身为翰林居然不知如何读书思辨,既是如此本学士可以教你!”
一千章 经史并重
吕祖谦与朱熹一并师从于胡宪,两人是非常好的朋友,同时吕祖谦也与陆九渊交好。
儒学上著名的\'鹅湖之会\',就是吕祖谦一手促成的,
吕祖谦对于朱熹的学问十分佩服,曾有称赞朱熹的学问就实入细,殊为可量,大意就是说朱熹的学问深不可测,犹如扫地僧般的存在。
不过朱熹对于吕祖谦看法却有保留。
学生请教朱熹说\'东莱之学\'如何,他说这位老朋友\'于史分外仔细,于经却不甚理会\'。
有一次朱熹听说吕祖谦劝自己弟子看史。
朱熹就很不高兴,说了一番话,大意是我从来不敢劝人看史,也不敢劝人看经,就是《论语》,《孟子》也不敢教他看,我都是教他从《大学》先开始学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