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概的过程就是这个样子啦, 小黑的新手任务也过完了，所以我们就先一步返回了。”

　　无事一身轻，戚晓坐在龙背上, 伸了个懒腰。

　　“师兄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小罗盘有回应吗？不行的话，我偷偷让生命女神去帮忙威胁一下它主人。”

　　有靠山的小勇者，连走后门都说得非常嚣张。

　　邬九失笑：“现在已经有一点微弱的反应了。”

　　属于巫妖的心火仍然在忒狄斯之诺中沉睡着，戚晓联想了一下最近做的古怪梦境：“那些梦和命运女神有关？”

　　邬九：“稍微有了一点头绪, 或许…等我完整地看完这些碎片式的梦境, 就能取下它了。”

　　他温声道：“不用急着赶过来和我会合, 你们不是被空间通道传送到迦尔兰东部了吗？据说那里很适合度假。”

　　戚晓眯起眼。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师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戚晓幽幽问, 面无表情地把嗓子捏成哀怨的腔调, “还是说你在外面有别的小师妹了, 决定丢下我！小黑，你爹不要你了，你说句话啊小黑！”

　　平稳飞行的黑龙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非白一边维持平衡, 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隔着忒狄斯之诺, 邬九无奈地笑了起来：“刚才不说出来是怕你担心，但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命运女神的指引…似乎可以把一些恐惧的事物具象化。”

　　“虽然知道这只是命运编织的幻境，但是太真实了。”

　　“把恐惧的事物具象化？”戚晓重复了一遍，后背一凉。

　　她很害怕老鼠。

　　真正闹灾荒的时候，不光是人吃人, 连老鼠都会吃人。

　　这种动物，吃人的时候都是先啃烂人的肚肠、再钻到皮肉里, 拱动着、噬咬着。

　　戚晓虽然怕狼, 但也不至于遇上狼妖就手脚发软。

　　老鼠这东西呢, 对戚晓来说，就像是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

　　她看到就会冒冷汗、吓得直往师兄身上蹿。

　　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万一“具象化的恐惧”变成一群老鼠，会不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不能做天降神兵，好歹不要当拖人后腿的猪队友。

　　想明白这点，她便很安详地躺平了：“那我和小黑在迦尔兰待一段时间，顺便赚一点技能点数。”

　　迦尔兰隶属于赫兰帝国，埃娜德给她的路引，同样可以在这里使用。

　　戚晓一直都没有来过这片区域，原因很简单——

　　手头上的任务太多了。

　　主线任务堪称九连环，一环扣一环。

　　再加上她是众神认定的“高灵觉”，很容易就会引来神明的注视，在现阶段的任务没有完成前，对于不熟悉的区域，她一向都是能避则避。

　　不然神明为先做谁的任务吵起来，多影响感情啊。

　　至于偶然路过，那就更不可能了。

　　矮人族有浮空车、大型城镇间有传送法阵、后面又出现了“代步工具龙”，这些都是可以直达目的地、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

　　仔细一想，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后面就很少用走的方式来赶路了。

　　戚晓拍拍龙背：“小黑，下降高度吧。”

　　邬九：“玩得开心。”

　　他没有切断和忒狄斯之诺的联系。

　　广场上空无一人，周围的景色仿佛被笼罩在迷雾中，看不真切。

　　银发的巫妖伸手摘下兜帽，血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上空。

　　巨大的罗盘倒映在空中，生锈的指针慢悠悠地旋转着。

　　“咔哒，咔哒。”

　　锈蚀的指针逐渐变得光洁如新，一扇门出现在他身前。

　　他没有说谎，命运女神的指引确实可以把一些恐惧的事物具象化。

　　比如读取属于他的记忆，编造出来一个噩梦。

　　然后让这个噩梦无数次重演。

　　邬九不觉得“害怕”是什么可耻的情绪。

　　“不用再试了。”他后退一步，轻轻摇头，“不管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你把师妹‘死’去的模样构建了八十七次，我就让你的幻境碎裂八十七次——如果你以为噩梦上演那么多次，一定会有一处成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不认识这扇门吗？”女声问他。

　　邬九细细地打量着这扇门。

　　和之前出现的门不太一样，这扇门是完全由金属打造的。

　　很像…研究所的门。

　　“你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

　　“只是一点小小的片段，有人帮你隐藏在了某个角落里——或许是为了保护你，或许是欺骗了你。”

　　“我只能看到缠绕在你身上的命运线，它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指针旋转着，罗盘等待着这位试炼者的选择。

　　邬九伸出手，推开门。

　　灯光惨白，金属构建的冰冷隧道中，只有零星几盆人造绿植点缀着。

　　一身黑衣的研究员正凑在一起讨论最近研究的“课题”。

　　“11号和13号身上的基因，不是来自一对双生子吗？虽然性别不一样，可能也有点影响，但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像。”

　　“之前的人造体不是都被当成空壳处理掉了？11号和13号很罕见，拥有直接从‘空壳’觉醒的精神体，在那位大人放弃自己的计划之前，别说他们长什么样了，就算在一起了，估计大人也只会帮他们处理小孩。”说话的研究员笑了一阵，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一样，“两个人造体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想都是一具空壳吧？”

　　“嗤，你真恶心。11号和13号的年纪还很小呢，而且我听说，最近研究所被上头盯上了，那位大人有考虑放弃一部分实验体。”

　　“上头？”

　　“据说是主脑交了一个不良于行的朋友——Eve那家伙已经进化出高位意识了吧？总之，因为那位朋友的缘故，她开始注意一些异常的数据流了。很不幸，我们的地下研究所首当其冲。”

　　“啧，真麻烦，所以我们的11号和13号，谁是被放弃的那个？”

　　“嗯？你看起来很笃定，他们中一定有一个被放弃。”

　　“这种问题用脑子想想也能明白吧？完全一样的实验体，只是性别不一样，根本没必要花费两份资源来培育啊。”

　　“还真是残忍的判断。”另外一个研究员耸耸肩，“不过你说得没错。”

　　“放弃的实验体要怎么处理？”

　　“大部分实验体都有出生记录，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赚上一笔来让资金回流。至于11号和13号…他们是违法的人造体，根本就没有户口这种东西。联盟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鼓吹‘人权’这种东西嘛，为了防止那位大人的声誉被影响，老大准备把被放弃的那个丢到禁区，瞒天过海。”

　　“根本不用瞒吧，那里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星兽，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充满恶意、戏谑的笑声后，他们开始讨论留下来的人选：

　　“其实我更倾向于让13号留下来，毕竟是女孩子，长大之后还可以成为母体。”

　　“我也觉得，11号虽然是男孩子，但是很依赖13号，而且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前段时间不是还有精神力突然提升的例子嘛，把11号丢到禁区、让13号亲眼看到自己的半身被星兽撕碎，说不定会觉醒S级精神力哦？”

　　“你可真变态。”说话的研究员话锋一转，“不过这是个很有趣的新课题，我会和老大报告的。”

　　人造绿植在灯光下映出细碎的影，那道影子轻轻晃了晃。

　　被议论的11号和13号，就站在绿植的阴影中。

　　邬九的手被轻轻摇了摇。

　　这个时候，他们的神魂还不太稳定，戚晓的动作其实有一点迟缓。

　　她说：“师兄，我们走吧。”

　　这是全然没有在记忆中出现过的画面。

　　邬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如果最开始应该被放弃的是他，那为什么会是师妹进入禁区？

　　他只记得自己突然觉醒了S级的精神力，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来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联盟便派人过来，端掉了整个研究所。

　　所有研究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作为“拥有S级天赋的人造人”，在专门的教育机构进行基础常识学习后，便被赋予了正常公民的身份。

　　不对，中间一定还有遗忘的东西。

　　邬九捂住脑袋，顿觉头疼欲裂。

　　眼前的场景化为粒子般的光点，渐渐崩坏塌毁。

　　赤色的海潮缓缓漫上来，在空白的空间中无声地涌动着，像是沉默的守卫者。

　　“沙拉拉，沙拉拉。”

　　——这是他曾在死灵之海短暂闪现的记忆。

　　女孩有着一双笑眼，像是天上的月牙。

　　她低下头，与他额心相贴，将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一点灵力，尽数渡给了他。

　　师妹是世上最有天赋的符修，对灵力的操纵无人能敌。

　　她同样很擅长应付神魂。

　　最简单的搜魂术，只要控制得当，就可以“封存”一部分记忆。

　　“师兄，我不愿意见你跌入尘埃。我在泥水里已经淌过一回，不过就是再来一次。”

　　象征S级的精神力图标如同被点亮的星辰般，从微芒到大亮。

　　一片警报声中，她骤然向后倒去。

　　海潮退去。

　　邬九依旧站在那扇门前。

　　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师妹不愿意让他去禁区，所以用灵力、强行帮他稳固住了神魂。

　　神魂稳固，不用耗费多余的精神力去适应躯体，他的天赋顺理成章地蹦到了S级。

　　一边是S级天赋的11号。

　　一边是A级天赋的13号。

　　那些研究员当然知道，要留下最有价值的那个实验体。

　　耗尽灵力后、又要慢慢和躯体磨合的师妹，便被放逐到了禁区。

　　她强行改换了两边的砝码，把原本属于她的命运，交付到了他身上。

　　——晓晓她…本来可以不用受那么多苦的。

　　巫妖的血眸中氤氲着潮湿的水雾，他低着头，发出了低声的悲咽。

　　“是不是很有趣？”女声含笑，似乎很满意邬九现在的表现。

　　悲伤、压抑、苦闷。

　　“命运啊，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事物。”

　　“祂像是恶作剧，也像是神明无聊时的消遣。”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属于这里的声音，从邬九耳边响起。

　　那是——

　　忒狄斯之诺。

　　作者有话说：

　　嘿嘿，回收一下师兄刚上线（34章）时梦境的伏笔！

　　小罗盘：你们怎么不按剧本来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