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1)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纪大了,便知道自己纵有绝世才华,也不过是普天下的一只蜉蝣,沧海一粟,在世间中仅占了方寸之地,就骄傲不起来了。

  以这个人的神态看来,他要比张炭还“年轻”十倍。

  这人不但傲慢,还冷漠,而且可怕。

  傲慢是他的样子,冷漠是他的神态,至于可怕,是他的杀气。

  但最惊人的是他的出手。

  他竟用一只手指,接下了任鬼神的“鬼神劈”,而且还致使任鬼神立即收掌。

  因为如果不收掌,任鬼神这一只手掌便要被一指戳穿了。

  这年轻傲慢可怕的人,当然就是白愁飞。

  白愁飞一指逼退了任鬼神。

  张炭笑嘻嘻地道:“谢谢。”

  白愁飞冷冷地道:“我不喜欢你。”

  张炭居然一问:“为什么?”

  白愁飞道:“因为你没有种,江湖上尊敬的是有胆色的好汉,不是怕死贪生之徒!”

  “错了错了!”张炭率直道,“谁不怕死?谁不贪生?死有重于泰山、轻若鸿毛。假如是为国为民,成仁取义,谁不踔厉敢死?只是现在我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就死在这种人手上,死在不该死之时,死在不该死之地,能不怕死?既怕,为何不敢叫破?一个人怕,死不承认,那才是充汉子,一个人动不动就拍胸膛敢死,那是莽汉子,称不上够胆色,充不上真豪杰!我不想死,我怕死,所以要人救命,要人救命便叫救命,有何不对?难道闷不吭声,任人宰割,才算有种?这样的种儿,你要,我可敬谢不敏。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谁不爱惜?人未到死的时候,不是该死的时候,便毫不顾惜地去死,这才是该死!我怕死,就叫救命;怕痛,就叫痛;伤心,就流泪,此乃人之常情,有何不该?叫救命不就是我向人讨饶、求苟全残生而出卖良知,我叫归叫,哭归哭,死不肯死,但教我做不该为之事,张大爷一般有种,不干就不干,死也不干!”

  他总结道:“你看错我张饭王了!”

  白愁飞没想到一句话引出他一大番理论来,被他一阵数落,怔了一怔,愣了一愣,居然道:“有道理。看来,我看错你了。”

  张炭展颜笑道:“不要紧,我原谅你了。”

  那刚掠入的头戴竹箩的人道:“不管谁对谁错,你们都只有一个选择。”

  他加强语气重复了一次:“最后的选择。”

  他的语气本就阴森可怖,彷佛他每说出去一句话,就是等于在生死簿上圈了个名字一般,一个人要不是久掌生杀大权,绝对没有可能在语言间能透出这样莫大的杀气来的。

  张炭果然问:“什么选择?”

  那头戴竹箩的人道:“滚,或者,死。”

  张炭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不选?”

  那人的竹箩在摇动着。

  张炭只好转头问白愁飞:“你呢?你选哪样?”

  “我不选,他选。”白愁飞盯住竹箩里的眼睛,跟对方的语气一模一样,“滚,或者死。”

  唐宝牛正想叫救命,却听别人先叫了出来,自己倒一时忘了,那只软绵绵的手已到了他的咽喉。

  然后那只软绵绵的手突然僵住。

  就像忽然被冻结了,成了一只冰雕般的手。

  那只手既没有再伸前一寸,扣住唐宝牛的喉咙,也没收回拢入自己的袖里。

  那戴马连坡大草帽的人,眼睛本来透过草帽的缝隙毒蛇般盯住唐宝牛的咽喉,现在已缩了回来,盯在王小石的手上。

  王小石的手搭在剑柄上。

  他的剑柄是刀。

  弯弯小小巧巧的刀。

  不知从何时起,王小石已站到唐宝牛身边,唐宝牛浑然未觉。

  他所站的地方,他所持的姿势,使那戴马连坡大草帽的二圣相信,只要自己的手像毒蛇般叮上唐宝牛咽喉之际,这把刀,或这把剑,也会立时把自己的手砍掉。

  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硬生生顿住。

  唐宝牛的大眼睛往左右一溜,缩着脖子、支着腰板、仰着身子,一分一分地把自己的咽喉从对方的虎口中缩了回来,然后又重新站得挺挺的,用大手摸着发麻的脖子道:“好险,好险,幸好我够镇定。”

  王小石搭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那只僵着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很缓慢地、很小心地、很有防备地缩了回去。

  大草帽里毒蛇一般的眼睛,已转到王小石的身上,奇怪的是这双眼睛很狠、很毒,但却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

  王小石笑道:“对,幸亏你够镇定。”他说,“如果你不够镇定,我也着慌,一慌,有时候想拔刀,会拔错了剑;有时想拔剑,却拔错了刀。”

  唐宝牛咋舌道:“那么说,如果你想砍他的手,会不会一着慌,便砍掉了我的头?”

  王小石道:“幸好我没砍下去。”

  唐宝牛道:“幸好我的头缩得快。”

  王小石忍笑道:“你知不知道世上什么东西的头缩得特别快?”

  “我的头。”唐宝牛爽快地答道,“不用问了,一定是我的头。”

  那戴着大草帽的二圣突然道:“你们这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头?”

  王小石和唐宝牛都一齐答:“想。”

  二圣道:“要头的,就请动脚,自己滚下楼去。”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很低、很微。

  王小石居然问:“不要头的呢?”

  二圣道:“不要头的,就请动手。”他附加了一句,“待七圣主驾临时,你们可能没有了头,也保不住一对脚了。”

  王小石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通常部属在外,替主人、领袖歌功颂德、出力办事,可是,如果是心怀叵测、别有图谋的属下,在外假借主人、领袖之名行利己之事,在外对自己上级一味谀词,或把恶事往上司身上推,自己却占尽便宜、做尽好人,这岂不是比密谋叛变还要可怕?

  杀一个人,不过是杀一个人,用语言恶意中伤一个人,伤的不止是一个人,至少有被伤者、说者与听者,如果听者有无数人,为祸就更大了。

  王小石忽然感觉到用人的可怕,要比信人、容人还甚。

  容人已然不易,要容纳异己,容忍与自己意见不一,甚至比自己优秀的人,更是不易。

  信人更难。谁不愿有人可信?谁不想信人?信人不疑,疑人不信。但信人常常没有依凭,也无基准,绝对信任一个人,很可能使自己无人可信、信错了人。

  用人则更艰难。

  要用有用的人,但有用的人往往不听用;若用无用的人,无用的人常常用不上。像“六分半堂”,用了些不能用之人,使得“六分半堂”在江湖上得罪的人越来越多、造的孽越来越重;如“迷天七圣”,说不定问题就出在所用之人上,他们一直不能与“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并驾齐驱、分庭抗礼。

  ──“金风细雨楼”呢?

  ──怎么这干“迷天七圣”的重要人物,老把好事往自己身上堆,恶事往“七圣主”身上推?

  王小石因想起这些,于是生了一个警惕。

  连他也不知道,这一个无意间的警惕,日后对他有甚巨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