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种顿似鸡啼、鸭喋的古怪声词来,同一时间,那儒士打扮的惊涛书生,也双手飞快做手印,咀里念念有词:“呛。波如兰者利。”
那独臂人突然全身一震,然后好像得了老年病疾的病人一般,簌簌的抖哆了起来;一时又似寒风刮树,时落将荆这时看去,他更像一个无依的病人,不但很冷,而且很无依。
甚至很空洞。
——一个很空洞的可怜人。
惊涛书生一而急念念,一面已自襟内取出一管箫来。
这是一支古箫,原属龙八之物。
当日在回春堂吴惊涛挫敌有功,龙八为了收买人心,便把这管箫相赠予惊涛书生。
吴惊涛别无所好,就好歌舞古乐,喜欢看美女和美丽的事物,龙八送他古箫,正是投其所好。
而今,他的箫一掏出来,放在唇边,蹑吹了一二声,那披发独臂人便又恢复了镇定,口里仍喃喃自语,一面向他行去:“人……命……天……定……”箫声一起,那两名蒙面人眼里一露惶色,另一则凶光大现。
两个人都忽然同时变了声。
修长个子忽尔发出尖啸,锐声割耳。
精悍个子则发出低沉的怒吼,如同兽王咆哮。
一啸一吼,古箫之音便眼看要给夺下去了,而那披发狂人,又双目发出惨绿色的厉芒,陡然止步单手指天,大呼。
“不由我——蔼—不由我——不由己啊不由已——!”
惊涛书生吴其荣脸色一变,箫声突变,又尖又锐,又急又阴,夹杂在啸声怒吼中,依然跌宕有致、清晰刺茸。
他不但吹箫,而且还在月下舞蹈了起来,他的人虽然体胖,但姿态仍是曼妙好看,如痴如醉。
如痴如醉的不止是舞蹈者自己,还有那披发狂人。
那披发狂人口里胡胡做声,但在月色里看去,原来他容貌予人一种清而且竣沧桑里自有神采的味道,由于他披发断臂。于思满脸,加上眼神显突,如像失去了太多的感情,连他的生命也给抽空了,他的身躯也只是残烬废躯,所以一般人根本死不敢看他,更妄论与之对视了。
只是,当惊涛书生载歌载舞于檐上下,箫声与啸吼相争,那散发人仿佛听(看)的如醉如痴,才使得戚少商、孙青霞、詹别野之人都看清了他:好一副令人震撼的脸容。
那不只是沧桑,而是看透了世情而仍不放弃。
那不只是凶悍,而是一种大无畏生死无惧的勇色。
那不只是悲哀,而是一切都得到过又全失去了的无奈和慈悲。
那也不只是愤怒,而是一种像两头都点燃的蜡烛一般的自焚。
那亦不只是萧条,而是一种跟天有不世深仇的狷狂和跋扈。
那更不只是白痴,而是一种不要世间相怜与同情的我行我素、舍我忘我。
在清貌俊容的戚少商看去:只觉得是好一副令人醉心的面孔。
在颀长潇洒的孙青霞眼里:这披发狂人身形虽然甚实并不高大,但看去却令人有一种高山仰止,无论谁也得仰其鼻息的感觉。
在沉着森冷的詹别野心里,却在盘算着。
一一按照道理,传说中那个狂魔,决不是这个年纪,到底是他,还是不是他?是那狂魔本来就没那么老?还是这战神本来就长得这么年轻?
——怎么这狂人不老!?
——用什么方法才可以不老!?
——要是能够不老,是不是就可以不死!?
黑光上人最怕就是死。
他修佛,是希望能成佛,成了佛就可以肉身不死。可是他到最后发现佛陀到头来总是要死的,兔不了要升天的,他就马上弃了佛、改而修道。
他修道,也是为了长生不老,道教有很多养生、导引之术,能延年益寿、保命全精。
可惜到后来他也发现:修道到了家,还是得要升天的。就算修密宗成了金刚上师,还是得轮回转世,谁也不能永生。
是人就得死,就会老。
他除了怕死,还怕老。
他到头来发现最能保住不死的,便是武功。
练好武功,甚至能使自己不致那么快老化、老去。为了阻止自己迅速老去。他每天还花了不少时间来为自己美容,用各种香贵药草来为自己养颜保青春。
是以,他乍见这独臂狂人的神容。心里就不禁激动:——他练的是什么功,怎么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
所以,对黑光上师而言,乍见这狂魔战神,不但有武艺修为上的震粟,更加发生了美颜养生领域里的震撼。
然而,在箫声、吼声和呼声里的独臂人,却从全然的迷茫中,慢慢全身抽搐了起来,震颤得像是触了电,遭了雷殛,仿佛全身给那三种激裂的锐响,像刀片一般的割裂成碎块,到最后,他仍一手朝天。嘶声狂吼:“听天——由命——”只是他已摇摇欲坠,就要完全崩溃了、彻底的毁了。
戚少商、孙青霞、詹黑光三人不禁更为大惑不解:——要是这战神便是武林中传说的那独战天下的顶尖高手,他怎会窝在这儿?他怎会变成这模样?他怎么整个人就像给人操纵了似的,完全失去了神智,连几声长啸、狂吼和古远古怪的箫声都足以将之击倒!?
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事。
一种声响。
“卜卜——将将——卜卜——将——”
那是梆声。
还有锣声。
——这声响毫不特别,只是更夫在下面的民街打响了更:其时正好是二更三点。
第十一章公敌
1.我命由天不由人
二更三点。
长街深巷的梆声传来,专人感觉到一种天下太平、万民同梦的安定。
然而天下并不太平。
至少今夜皇城绝不能算是安定。
那古旧的大宅屋顶一塌,轰然一响,已把许多熟睡酣眠中的人们吵醒。
他们正惺松着眼,家里的男人,正披衣出来看个究竟就算自身不愿出来“涉险”的,也着家丁仆人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哪一家出了事?
这时,惊动的人还不算多。
受到惊吓的人多还是一些反应较快的人,或是住在这儿附近一带的人家,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戍守王城保卫京师的禁军高手、大内好手。
对这种异动,他们自是比谁的反应都快都急都着紧。
——盖因此际天下民心早已浮躁不安,群情易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人群一旦汇聚,很容易就会发生事情,甚至聚合为反抗和造反的力量。
作为禁军、公差,当然要保护皇城安定繁荣,是以他们的天肌他们是要安定。
不要乱。
——可是天下为何要乱?民心为何会不要安定?
这些,他们可管不到了,也管不了了。
他们只能执行上面的指令,只求保住此际的安稳。
可是如果上面贪污腐败,官吏在法搜刮、鱼肉万民,百姓又如何不思变革,人心又怎么不思乱?
——要变才有乱。
——乱而后变。
这是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