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8 章(1 / 1)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泥似地猛叩头,“相爷降罪,相爷恕罪,叶神油确是小人叔父,但多年没相处交往,小人一时忘了向相爷禀报,疏忽大意,确属无心,求相爷大人大量……”

  蔡京笑了,叫左右扶住了几乎失了常的叶博识,含笑温和地说:“你慌什么?我又没怪你。我只要你即传他来……也许,今日京师多事,他武功高强,若论拳法,当世难有匹比,除非是李柳赵翻生,或可较量,他正可助我一把,说不定……

  叶博识的冷汗热汗,这才开始挂落下来。

  “雾真大啊……”

  蔡京负手望窗。

  很诗意。

  看来,他又想吟一首诗,作一幅画,或写一手快意酣畅的好字……

  或许,有时候,上天既交给你一张白纸,你就得以你最喜欢和最能代表你的字或画,去填好它,而且,除非你要故意留白,否则便应当珍惜每一空间,浪费了是对自己作孽。

  蔡京就是这样。

  他是这样的人。

  杀人写好诗。

  流血如书画。

  今日,今晨,京华果真雾浓。

  雾重。

  雾大。

  一切都看不分明。

  城中,只怕许多人犹未睡醒,犹在梦中吧?

  ——只是而今梦醒未?

 

第三章 今晨有雾 不醒之醉

  晨。

  有雾。

  老公公一直在剥花生、嚼花生。

  啵的一声,那种像咬啐生命的声音,他极喜欢听到,而且还是来自他嘴里、齿间。

  虽然,他知道吃花生会带来坏运气的,纵不然,嘴角腮边也会长痘疮;可是他就是喜欢吃,戒不了。

  到后来,既然戒不了,他也就不戒了。

  正如喝酒一样。

  醉乡路是一种好的感觉。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他甚至希望能有不醒之醉。

  由于戒不了花生和酒,他索性用他贯有的观察力,去“发明”了一套理论:

  许多喝酒、酗酒的人,会早死、暴毙,但滴酒不沾的人,也一样有暴殁、早夭,所以,身体好不好,不关饮酒的事。

  所以,他为何不饮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是个太监,已失去了有花当撷直须撷的机会了,难道连喝几盅水酒也要强加节制不成?

  不。

  人只有一生。

  他这一生可不是只在受苦受过受罪中度过的。

  今晨,他穿上内廷的官服,戴冠披纱,更显得他浓眉白发,红脸白髯,不怒而威,长相庄严。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但他仍喝酒。

  依然吃花生。

  因为他心里有一团火。

  一团浇不熄的火。

  世上很少人能浇熄他心中这团火。

  很少。

  但不是没有。

  方应看——方小侯爷就是一个。

  今天他也要来。

  他是非来不可:

  因为蔡京向天子请命,下诏要他和方小侯爷监斩方恨少、唐宝牛——唐、方二人是江湖中人,而自己和方侯爷也是武林出身,正好“以武林制武林”、“以江湖治江湖”,合乎身份法理。

  嘿。

  (蔡京是要我们当恶人。)

  (而且还是得罪天下雄豪的大恶人。)

  (万一出了个什么事,这黑锅还得全背上身!)

  (幸好掮此黑锅的不止他一个!)

  (还有方应看!)

  方应看果然来了。

  奇怪的是,他今回不穿他惯穿的白色袍子,而换上一身绚丽夺目惊丽炫人的红袍,用黑色的布带围腰系紧。

  他也是今天菜市口的副监斩宫。

  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另有其人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的监斩。

  “咱们做场猴戏给人看看吧,”方应看讥刺地说,“昨夜风风雨雨,‘风雨楼’里无一人好过,不过,今天咱们也好过不了哪儿去!”

  米苍穹有点奇怪。

  他觉得方应看今天的眉宇神色间很有点焦躁,颇不似往常的气定神闲。

  “这时分难得有这种大雾。”米公公带笑抚髯道,“只怕今天城里手头上有势力的人物,谁也不闲着。”

  方应看睃了米公公一眼,没说什么,只向他敬酒。

  米有桥当然喝酒。

  就算没人敬他,他也会找机会喝酒。

  方应看也仰脖子干尽了杯中酒,还用红色袖袍抹了抹嘴边的残沫。

  这都不大像他平时的作风。

  所以他问:“你……没有事吧?”

  “没有。”

  方应看回答得飞快。

  “只是……今天很有点杀人的冲动。”

  米苍穹怔了一怔:这也不太像方小侯爷平日的性情——他不是不杀人,只是一向杀人不流血,而且习惯借刀杀人。

  “不过,”米有桥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今天的情形,能少杀些人,就能少得罪武林人物,江湖好汉。”

  “这个我晓得,咱们今天只能算是个幌子。”方应看仍是眉宇间带着抑压不住的烦躁,“有时候,人总是喜欢杀几个讨厌的人,看到血流成河,看到奸淫杀戮……你难道没有吗?”

  没有?

  有。

  米苍穹最明白自己心中这个野兽般的欲望:他不是自幼入宫进蚕室,而是在少年进入青年期间给人强掳进宫,因先帝喜其貌,下令阉割,他这才成了太监,一生也就这般如此了。可是,这段遭遇又使得他跟一般太监不一样,他曾有过女人,有过欲望(而今仍有部分残存在他心底里头),甚至还继续长有胡髭……然而,他仍不是正常人。他是个“不可干预朝政”的内监。他顶多只能做个公公头子。可是,他又不是一般的太监……

  这种种的“不同”,使他“异于常人”,更加寂寞、苦痛。

  更使他心中有一团火。

  更使他心里孕育了一头兽。

  烈火与兽。

  在这早上、清晨,他只对着红衫的方小侯爷,吃着花生、饮着烈酒,去面对这一天的浓雾。

 

第三章 今晨有雾 不醒之眠

  “吁……呼……”

  唐宝牛在伸懒腰。

  他伸腰扩胸,拳眼儿几乎擂在方恨少纤瘦的胸膛上。

  方恨少白了他一眼。

  唐宝牛居然又打起喷嚏来。

  “哈啾!哈啾!!哈啾!!!”

  他打得难免有些不知顾忌,鼻涕沫子有些溅到方恨少衣襟上。

  方恨少向来有洁癖。

  他只觉得厌烦。

  “你不觉得你连伸懒腰、打喷嚏也夸张过人吗?”方恨少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你像什么?”

  “我早上鼻子敏感,尤其是对骤寒骤暖、大雾天气——”唐宝牛前半句说得得意扬扬,后半段却转入好奇,“我像什么?大人物?大象?豹子?还是韦青青青、龙放啸、刘独峰?姬摇花?诸葛小花?”

  “我呸!”方恨少啐道,“你只像——”

  “什么?”

  唐宝牛探着头探听似地探问。

  “你像——”方恨少滋油淡定地下了结语,“——曱甴。”

  “曱甴?”

  唐宝牛一时没会过意来。

  “就是蟑螂的意思。”方恨少唯恐他没听懂,补充、解说、引申和注释,“我是说你就像蟑螂一般可厌可僧、碍手碍脚。”

  唐宝牛居然没有生气。

  他摸着下巴,喃喃说了一句话。

  “什么?”

  方恨少问。

  唐宝牛又喃喃说了几句。

  方恨少更好奇。

  人就是这样,越是听不清楚的越要听清楚,一开始就听清楚的他反而没兴趣。

  方恨少更加是这样子的人。

  所以他抗议:“你要说什么,给我说清楚,别在背后吱吱哝哝地咒骂人,那是无知妇人所为!”

  唐宝牛傻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