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损。

  任谁能交到狄飞惊这样的朋友,都一定能有惊人的艺业,但也许狄飞惊真正的知交,也只有雷损一人而已。

  有人说,狄飞惊能容天下,雷损能用狄飞惊,所以他能得天下。

  可是也有人说,一山不能容二虎,雷损与狄飞惊现在不斗,等天下大定时也难免会两虎相斗,这绝对可以说是“六分半堂”的一大远忧,也是一大隐忧。

  苏梦枕当然听过这些流言。

  ──至于最后一项传说,正是他亲自“创造”出来的,故意让这些话流传江湖,然后他在等待“六分半堂”这两大巨头的反应。

  消灭敌人的最佳方法是:让他们自己消灭自己。

  让敌人自相残杀的方法,首先便是要引起他们互相猜忌。

  ──一旦互相猜疑,便不能合作无间,只要不合作无间,便有隙可趁。

  要引起敌人互相不信任,可以诱之以利,但对付像雷损和狄飞惊这等好手,威逼利诱全成了小孩子的玩意。

  所以苏梦枕就制造流言。

  流言永远有效。

  ──就算是定力再高的人,也难免会被流言所欺、谣言所惑,因为流言本身能造成一种压力,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谓“流言止于智者”,但你就算买匹布也得要看是不是品质保证的老字号,智者也难免要听流言,只不过是对流言较有所选择而已。

  ──纵使是从不听流言的人,只能算是对流言作一种逃避,换句话说,流言对他一样有影响力,所以才教他不敢面对。

  ──能够面对流言、解决谣言的人,就是一个勇敢的人。

  苏梦枕把流言传了开去,然后在等“六分半堂”的反应。敌人那儿既然有炸药库,他无意要去把它搬回来,只需为对方点燃引信就可以了。

  他相信他的做法就像把一桶水泼到面粉袋里头,隔不了多久这袋面粉就要发霉、发酵。

  ——你如果要一对夫妇争吵,很简单,只要在外面到处流传着他们相处不睦就可以了。

  ──一个组织里的老大和老二开始互相斗争,往往是因为外面已经在传:老大要踢掉老二、老二要架空老大。

  苏梦枕有时候确也难免相信,只要雷损与狄飞惊仍相交莫逆,“六分半堂”的实力仍牢不可拔。

  所以他泼出了这桶“水”,然后耐心等待结果。

  ──结果他得到什么?

  没有结果。

  雷损仍是雷损,分毫无损;狄飞惊仍是狄飞惊,遇变不惊。一个仍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一个依旧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互相倚重,平分秋色。

  ──那“一桶水”就似倒进了海里,全无反应。

  从此以后,苏梦枕对狄飞惊更是好奇。

  ──老二不能不容忍老大,因为老大的势力都要比老二来得大,老二不能忍,就不能成为老二。他可以是老大,或者什么都不是,但做老二的天职便是要让老大。

  ──可是这老二怎能使到老大完全不虞有他?

  ──这就是狄飞惊了不起的地方,同时也是雷损不可忽视之处。

  苏梦枕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放弃。

  他知道狄飞惊与雷损之间必定有让他们彼此都绝对信任的理由,这理由可能是一个秘密,只要找到这个秘密,也许就可以击垮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苏梦枕极想找出这个秘密来。

  ──为这个秘密,他不惜向设在“六分半堂”的卧底下令,把找出雷损与狄飞惊合作无间的“关系”视作第一要务。

  现在他已有了头绪。

  他见过雷损。

  雷损是“六分半堂”的领袖,只要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例如丞相大人大宴京城里的当家们,雷损都难免会与苏梦枕遇上。

  但苏梦枕仍未曾见过狄飞惊。

  狄飞惊并不好出风头。

  现在楼上有个狄飞惊。

  他正要去会一会狄飞惊。

  他见着了狄飞惊。

  他吃了一惊。

  这么好看的一个狄飞惊,年轻、孤寞、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的气质,连白愁飞那么俊秀的人看了,心头也升起了一股妒意。

  狄飞惊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狄飞惊一直望看他自己的长袍的下摆,或垂视自己的鞋尖,就像是一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不敢抬头看人。

  一个大姑娘不敢抬头来看,那是因为她是女子。

  女子容易害臊。

  就算她想看人,也有许多不便。当一个女子总有许多不便,从古到今皆然。

  狄飞惊当然不是女子,而且还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怎能连跟人说话都不抬头。

  他这种行为不免失礼。

  但谁都不会怪他。

  也不忍心怪他。

  因为狄飞惊一见到苏梦枕三人上楼,就歉然地道:“请不要怪我失礼。我的颈骨不便,无法抬头,很对不起。”

  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不知道狄飞惊说的是不是真话。

  不过他们三人心里都是一惊。

  ──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颈部折断了,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看不到远景。

  三人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

  ──为一个好看的干才感到深切的悲哀。

  ──是不是因为这样,狄飞惊才当成了老二?

  狄飞惊的脖子,软软地垂挂着,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颈骨是折断了,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不死,仍能撑着活到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时断时续,那是因为他一口气难以接得上来。

  ──他这样活着,可以想见肉体和精神上,一直受了多大的煎熬与折磨!

  ──没有脖子的人,一口内息难以运转自如,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样活着,实在是痛苦至极!

  可是狄飞惊仍微微笑着,像对他自身的状况,感到十分满意。由于他脸色出奇地苍白,低着头这般笑着,纵笑得再优雅,也难免令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狄飞惊一直垂着头,所以他很容易地就看到苏梦枕等人从楼梯上来,可是等到苏梦枕等人上了楼,他仍垂着头,谈起话来,就十分不便了。

  这样看起来,好像狄飞惊正在垂头丧气、矮了半截似的。

  白愁飞看了,心中的妒意忽然消失。

  ──世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所以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王小石却恨不得跪下来跟狄飞惊谈话。

  ──也许只有这样才对狄飞惊公平一些,而且狄飞惊也有一种令人膜拜的冲动。

  至于苏梦枕呢?

  苏梦枕是怎么个想法?

  苏梦枕走到窗前。

  窗外一望无尽,河如玉带,塔湖倒影,远处画栋雕梁,飞檐崇脊,正是气象万千的京城北面。

  苏梦枕双手置栏,不眺远处,只瞰街心。

  雨丝如发,天灰蒙蒙。

  街上只有两种颜色:

  黄和绿。

  黄伞与绿伞像编织的图案,各聚一处,时作快速移动,互抢机枢,掺混一起。从栏杆上望落,像在雨景里变化出鲜艳的图案:黄和绿。

  人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