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双目呻吟道:“啊,八大!”
可是纸包不住火,事情终于传到佟劲秋的耳边。
佟劲秋火了。
佟劲秋一火,“八大天王”立时就感到畏缩了。
如果继续要和何小河在一起,不是不可以,而是他不只欠负佟劲秋,而且在“好汉社”也不能立足,甚至是等于与整个武林的公理为敌。
他常常这么想:我有外遇,关武林道义什么屁事?如果你们娶了我这么一个丑妇,说不定也一样会在外拈花惹草,为何偏就我不行?
“八大天王”当然很不服气。
但他却不敢造次。
因为他感念佟劲秋。
──的确,没有佟劲秋,他就不会有今日。
他也怕佟劲秋。
所以他只有躲避。
他逃避。
他要躲开何小河。
因而他与何小河就成了传说中的一对怨偶。
──其实如果仔细算一算,世上的怨侣总比爱侣多,而且是多很多。
不错,何小河来给花枯发拜寿,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借此机会,看碰不碰得上“八大天王”。
结果是碰上了。
碰上的结果是:“八大天王”又想回避。
经冯不八把事情一闹,众人均心知肚明,何小河更加难过,掩泣而去。
“八大天王”想起何小河对他过去的种种柔情,心又软了。
心软就会心动。
心动就会情动。
“八大天王”紧追何小河。
何小河掠出了花宅,转了两条街角,见一处废园,就跃了进去。
“八大天王”追出来的时候,瞥见何小河纤细的人影一闪就进了残垣破墙。
他也掠了进去。
到处都是乱草茂树,残墙败瓦,“八大天王”转了两遍,都见不到何小河,只好轻喊了两声:“小河,小河。”
忽然间,他觉得脖子上一热。
他用手一摸,湿的。
──难道下雨了?
他仰首一望,就望见这一棵大树。
浓枝茂叶间,有人。
何小河。
何小河就躲在树上。
她看见“八大天王”正在痴痴地找她,她的泪珠儿就要往下落。
泪珠落到“八大天王”的脖子上。
“八大天王”抬头,就看见了她。
何小河看见“八大天王”有点痴痴的样子,仰高了头,喜不自胜地张大了嘴巴,脖子似短了那么一截似的,她就忍不住笑。
噗嗤一笑。
易哭的人多爱笑。
她们不能笑才会哭。
何小河这一笑,“八大天王”望见了,也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
──这一笑真好。
“八大天王”道:“你……在上面?”
何小河学着“八大天王”的声调:“你……在下面?”
“八大天王”嗫嚅道:“我……可不可以……”
何小河见他呆呆的,一时涕笑,而忘了先前的不快,仍学着他的声调:“你……可不可以……什么?”
就在这时,“八大天王”见何小河似乎没那么生气了,才敢说:“……你要不要……下来?”
何小河噘着嘴道:“我为什么要下来?”
“八大天王”搔了搔后脑勺子,灵机一触似地道:“我可不可以……上来?”
何小河看他愣头愣脑的,又是一笑。
嫣然。
“八大天王”心中一喜,何小河移了移位置,往身旁的树枝拍了拍,“八大天王”会意,一跃而上,正要说话,何小河以手撮唇,小声地道:“这儿会有好戏看。”
“八大天王”正待要问,却忽闻几声唿哨,自废园的几个角落传来,人随声到,几条人影,已到了废园中间那一块碎石地上。
来的是八个人。
八个人身上有九把刀。
“八大天王”一看,几乎叫了出来。
他认得这八个人。
这八个人的外号跟他的绰号很相近:
“八大刀王”。
“八大天王”不是没有见过“八大刀王”。
他只是从来未曾一次见齐过这八个人。
这九把刀,九把名动京师、名震天下的刀。
他偷看何小河的脸色,只觉得何小河脸上的表情,既是奋悦,也有激动,还有点好奇和紧张。
他忽然疑惑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八大天王”蓦然觉得身边温香玉软的何小河,却十分陌生:究竟她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其实她又是什么人呢?
“不管什么人。”孟空空沉着声音道,“阻挠我们这个‘化敌’行动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其他七名刀王都齐声答:“是。”
这时,又有两人出现。
一老一年轻。
任劳、任怨。
任怨环顾在场的人,柔声问:“都准备好了吧?”
任劳立即回答:“都准备好了。”
任怨又问:“‘恙’都下了吧?”
任劳恭敬地答道:“张顺泰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而且他想当党魁想疯了,谅他也不敢不把这事办好的。”
任怨点了点头,道:“很好。”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悠然道:“现在,我们只等他来了。”
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神色,“这出戏,他是主角,唱的是红脸,没有他,咱们的白脸是白当了。”
第三十五章 飞马上树
“来了。”
孟空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预兆。
大家也不知有人已经来了,而从孟空空的脸色上看,大家也猜测不到他会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话,以这般平静、平淡、平稳的语气。
这使任怨心头的不快加烈,就像喝了一坛女儿红后,再灌一壶烧刀子。
──得要重估孟空空的实力。
孟空空一直只让人知道他是“八大刀王”中其中一员,他位居领袖,但却并不特殊。
──不特殊又如何当领袖!
可是孟空空从没有表现特殊之处。
──这或许就是孟空空特殊的地方。
──孟空空时常连眼皮都不抬,门都不踏出一步,就知道已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将发生什么,一切都了如指掌,指挥若定。
──这一点要是发生在对敌上,就必能料敌机先、轻易制胜。
──也就是说,孟空空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孟空空那么简单;或者说,孟空空所表现出来的孟空空,只是一个幌子,真的孟空空深藏不露。
武林中有的是这类例子:“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要力谋反扑“金风细雨楼”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是退缩又懦怯、诚惶诚恐的,而“金风细雨楼”正紧锣密鼓、聚势以待“六分半堂”的突击之时,楼主苏梦枕,看去像是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可怜人!
这些都很令任怨不安。
──如果孟空空是他的敌人,他可以铲除他。
──可是孟空空不是。
──最可惜孟空空不是!
──要是,还好办!
──但孟空空跟他是同一个老板旗下的人!
──这才不好料理,但他投鼠忌器,不敢任意行事、放手去办!
──朋友,有时候要比敌人更可怕!
──因为真正的朋友难寻,总是要到重要关头才认得出来。
──只是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认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不管报恩还是报仇,通常都是来不及了。
任怨是个决不想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来不及”的人。
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
可是,他对孟空空很没奈何。
因为孟空空就算不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同僚。
他找不到消灭他的理由──就算有,上司也不会首肯。
任怨一向很自制:上司不同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