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棺材。
苏梦枕也不退。
他不退反进,一面大叫道:“你不必死,我可以让你……”
就在这时候,爆炸已然发生。
爆炸不是很剧烈。
但是很可怕。
待尘埃落定,瓦砾沉地之后,那口棺材已炸成碎片,原先的地上,也炸出了一个大坑。
爆炸发生的时候,方应看借炸力倒飞上了屋顶。
苏梦枕站得最近。
他身上炸伤了好几处。
他整个人似失了魂、落了魄。
他是胜利者。
──可是为什么一个战胜了的人会出现这种神情呢?
一种似是被骗了,带点自嘲、十分无奈、一点悲哀的神情。
“你不需要死的。”苏梦枕喃喃地道,“你死了,就剩下我,和我的寂寞……”
方应看却似蝙蝠一般地“滑”到屋梁上,此际又似壁虎一般“游”了下来。“他既然抱着必死之心,何不把我们也一齐炸死,同归于尽呢?”
“你猜得对!”狄飞惊道。
“哦?”
“他是想要跟大家玉石俱焚,可是在棺材外的引线,全给我清除了。”狄飞惊正式地抬起了头,眼睛发亮,“我只不能碰他的棺材。”
方应看笑了,笑意也带着讥诮,“假使他让你碰他的棺材,只怕他连想死也死不了。”
狄飞惊似全没听懂他的讽嘲之意,“他不让我沾他的棺材,结果他也死无葬身之地。”
方应看耸了耸肩,挂起了剑,懒洋洋地道:“他信对了人!”
“狄飞惊不是雷损的朋友。”苏梦枕忽然说话了,“他原来是雷损夫人关昭弟一手栽培出来的高手,雷损蚕食了‘迷天七圣’的势力后,逐走关昭弟,把狄飞惊吸纳为用。”
狄飞惊淡淡地接道:“所以,我有理由报复。”
王小石恍然道:“原来大哥已找出狄飞惊和雷损的真正关系了。”
“正如解决问题一样,找到问题的症结点,就像找对了钥匙开锁一般。”苏梦枕道,“这都是杨无邪及时要朱小腰、颜鹤发引他入‘迷天七圣’总坛收集关七资料的功劳。”
白愁飞冷笑道:“所以我们只是来演一场戏,无关轻重的角色……”
苏梦枕道:“可是没有你和老三敌住朱刑总,只怕现在炸成飞灰的,不是雷损,而是我……”
朱月明马上接着话题:“我跟雷老总一场朋友,答应过要助他一臂,而今恩断义绝,人鬼殊途,京城黑白二道,已是苏公子掌里乾坤,我朱大胖子第一个没有异议,并愿效犬马之劳……”他笑得一团和气、两团恭敬、三团高兴似地道:“苏楼主不在乎多交一位朋友吧?”
“天子脚下,谁愿得罪刑部朱大人的?”苏梦枕走过去,拍拍狄飞惊的肩膀道,“可是你若要交朋友,就得多交几位。”
“朋友不妨多交。”朱月明笑逐颜开地道,“不知道还有哪几位朋友?”
“老二白愁飞。”
“老三王小石。”
“老四狄飞惊。”
苏梦枕一口气说了这三个名字,然后对狄飞惊道:“从今以后,你可以仰脸抬头做人了。”
狄飞惊眼里隐漾泪光,“是。自从我背弃关大姊,投向雷老总,我就不曾再抬过头。”
“当今京畿里,已没有雷老总,只有狄大堂主。当日在三合楼上,只因雷损匿伏在场,你不便答允我所提出的条件。”苏梦枕望定狄飞惊,道,“但我说的话一样生效。从今天起,你替我好好管理‘六分半堂’。”
狄飞惊身子震动了一下,咬住下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苏梦枕仍盯着他,似看入他的深心里,“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狄飞惊仰脸,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要收回‘六分半堂’发出的命令,撤回部署,不让‘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厮拼。”
“很好。”苏梦枕眼已似有了笑意,这似把原先剑锋般的语言,变得风吹花开一般温暖,“雷纯和温柔,到底给你们安排到了哪里?”
“我不愿见她们目睹今天一战的情况。”狄飞惊道,“我已派人把她们送到林哥哥、林示己、林己心那儿去,他们随时都可以回来。”
“若没有你,薛西神的身份早就教雷损识穿了。”苏梦枕眼里露出关切之色,“你掌管‘六分半堂’,小心雷家的人不服你。”
“我知道。”狄飞惊道,“雷媚、雷动天、雷滚都是人才,我能用就用,到了真不能用之时,我也自有解决之法。”
“那我就放心了。”苏梦枕忽然一阵搐动,师无愧急忙扶住他,王小石和白愁飞也围护了上来,只听苏梦枕低声道,“我腿上的毒伤,除非切除一腿,否则不能清除毒力……这几天一直用内力逼住,刚才交手运劲,又引发了毒性蔓延……先扶我回楼子再说。”说到此处,已咬紧牙关,几闭过了气。
苏梦枕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方应看正面对狄飞惊漠然笑道:“恭喜,恭喜!”
朱月明也向狄飞惊笑得天花乱坠地道:“佩服,佩服!”
狄飞惊眼角瞥向那炸成残屑的棺木,隐有一股落寞之意,口里应道:“岂敢,岂敢!”
第60章 温柔的这一刀
当晚,雷纯和温柔就千方百计地“逃”了出来。
原本,温柔到“六分半堂”去,与雷纯剪烛谈心,温柔看雷纯柔弱可怜,顿生起保护她之心,大谈她闯荡江湖的轶事,又说自己如何英武,如何把恶霸巨寇,都吓得闻风丧胆云云。雷纯只是温柔地听着,俟她说得渴了,便捧了盅冰糖莲子百合糖水,两人一羹一羹地吃,一夜秋雨到天明。
温柔说得累了,便睡着了。
雷纯看着她面颊似熟透了的桃子,恬睡漾着春意,忍不住轻轻地用手在温柔的嘴边抚了抚,拂了拂她那在睡梦中兀自不平的发丝,忽然温柔叫了一声:“死阿飞,我不理你了!”迎空打了两拳,逼得烛火一吐,却又睡了过去。
雷纯瞧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正想灭烛,忽见门缝有黑影一闪。
雷纯心忖:在“六分半堂”重地,有谁敢闯进来?当下只低声喝道:“是谁?”
只听那人应道:“小姐,是我。”
雷纯打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的是白衣狄飞惊,眼里似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雷纯一怔,奇道:“狄兄,夜深了,有何见教?”
狄飞惊往里面张了张,见温柔在桌前睡着了,身上还披着雷纯替她盖的被衾,于是道:“大小姐,惊扰了,总堂主要请你过去一趟。”
雷纯侧了侧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到哪儿去?”
狄飞惊嘴角牵动一下。只道:“先避一避再说。”
雷纯拗然道:“避?我为什么要避?”
狄飞惊用手往一指,道:“不止你要避一避,连她也要避。”
雷纯随他手指往内一看,狄飞惊已趁此点了她的穴道,雷纯只来得及惊呼半声,就软软跌倒。
温柔被这半声惊呼惊醒,见雷纯跌在地上,抄刀就要上前维护,忽觉人影一闪,急风卷面,睡眼惺忪中不及招架,已给狄飞惊自后制住了穴道。
狄飞惊点倒二人,同门外伏着的林哥哥、林示己、林己心等道:“把她们先送到破板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