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已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想这一天多的时间,他一定经受了从未有过的煎熬。
走的时候那个所长对我说:“这么好的父亲怎么生出你这么不孝的儿子,你爸为你在那个局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空了。许久我才清醒过来,悔不欲生,泪水顺着脸颊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喊了一声:“爸爸。”他喜极而泣:“快起来,谁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改过就好。”
第二天,我没有上课,直接回了家,我听从了父亲的意见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我只告诉她,当初我并不近视……母亲包容了我的忏悔,然后讲起了她和父亲在双方父母包办下的婚姻是如何经不起风雨,父亲最终投向他深爱的女人的怀抱。其实母亲当年也不知道,父亲是因为那个女人得了癌症才迫不得已离开母亲,否则依父亲的为人处世,他绝不会辜负母亲的。
8年前,那个女人去世了,母亲才辗转得知这一内情,便写信给父亲。其实,父亲也从没停止对我们的思念,他放心不下我们,也觉得愧对我们。更多的则是因为我,母亲知道我对父亲的仇恨,所以不敢轻易做什么决定。
我有一种想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哭一场的感觉,便连夜赶回学校。这才知道,为了我,父亲被调到一个偏远的镇中学任校长。而且我也被学校除了名,在父亲的百般努力下,我转入了另一所普通中学。
我和父亲在天色黑透的时候到达村口,我摘下眼镜揉揉肿痛的眼睛,这时我才发现,父亲在我前面蹒跚的身影,我竟看不清了。而当我能看得清的时候,我却为自己带上了一个世俗与蒙尘的眼镜。其实,那时候真正近视的是我狭窄的心灵,而不是眼睛。我只是把那副用爱作度数的眼镜带错了地方,才使我的世界倾斜了。我也终于知道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我需要的原本是一双擦亮的眼睛,而不是一幅倾斜我心灵的眼镜。如果,如果18岁那个季节可以重新来过,我会用我所有的理解与大度去换回一双明澈光亮的眼睛,留在父亲的背后,久久人世间最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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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下进灵魂里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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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18岁,考入了北京一所大学。父亲沧桑的脸上绽开了花。我在那个一贫如洗的家中排行老四,我的三个哥哥每天和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经营着8亩6分怎么也种不出富裕的土地。所以我的“飞黄腾达”对于十几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培养我的父母来说无疑比旧社会吃到一顿白面馒头还要兴奋。
为此,父亲在我临去北京以前,特意地给与他曾出生入死现居北京的老战友丛信生写了一封诚恳的信。我知道父亲从来不肯轻易求人。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父亲曾为丛叔叔挡了一枪。即使如此,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在父母带着几个孩子与死神只有一步之遥时,父亲也没有开口向丛叔叔求过什么。父亲总说,我一开口,我们患难与共的情意就淡了。
我曾因此为父亲感到骄傲过,可如今,为了我,父亲却写信拜托丛叔叔照顾我。我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是父亲全部的骄傲与希望。怀着一个沉甸甸的梦想,挥别站台上千叮咛万嘱咐的父母,我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丛叔叔一个人来接的站。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我,拍着我的肩头说我简直是父亲的翻版。
丛叔叔长得很富态,一看就知道是当官的人物。我当天就跟着丛叔叔去了他的家,认识了林阿姨和他们有些弱智的儿子小峰。
本来我可以住学生公寓,但丛叔叔执意要我住在他家。他说这于他于我都有利的事,一方面我可以节省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另一方面,我可以顺便照顾小峰,他需要一个不嫌弃他又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朋友。
我住了下来,也和大我一岁的小峰成了朋友。可我不太喜欢不冷不热的林阿姨,虽然丛叔叔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我还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平时我除了上课,就是照顾小峰,也抢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但我受到林阿姨的礼遇仍是几个白眼,那眼神能射出冷傲与不屑的箭,穿透我的胸膛。
我在给父亲的信中,说我很好,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从叔叔与林阿姨的战争也日渐频繁。起初,我并不知道内情,慢慢地,我才知道,原来,当年丛叔叔和父亲都深爱着我的母亲,可母亲选择了父亲并随父亲回了山东老家。林阿姨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说收留我,丛叔叔为的是寻找母亲当年的影子,追寻当年的回忆。这有点太不可理喻了。
两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冷得伸不出手了。丛叔叔便带着我去买衣服。逛了几家商场,他才选中了一套灰色开襟价格不菲的西装,说我穿上了一定英气逼人。虽然自始至终我坚决不接受丛叔叔如此昂贵的礼物,但丛叔叔固执得让我无计可施。
回到家中,林阿姨有些盛怒:“念书要简朴,穿这么贵的西装干什么,不像个学生,也不像个城里人,不伦不类的……”
丛叔叔把林阿姨拉回了卧室里,小峰嚷着让我陪他打“魂斗乐”。我无暇顾及竖起耳朵,听见林阿姨气急败坏地说:“……一个土豆进城,还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我的血直往上涌,心里翻江倒海。“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冲进去,只听“啪”的一声,接着传出林阿姨撕心裂肺的叫骂。丛叔叔打了她一个耳光,真是大快人心。
正在客厅里摆弄电视的小峰也闻风而来,傻乎乎地问:“我妈在干嘛呢?”
我露出笑脸,说:“你妈在笑呢,她说要给你买个飞机。”
“太好了,太好了。”卧室里,那个我恨之入骨的女人哭声震耳,外面天真无邪的小峰大呼小叫,把楼顶振得一颤一颤的。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有说不出的爽劲。
一连几天,林阿姨对我不言不语,但只要丛叔叔不在家,她就当着小峰面指桑骂槐地挖苦讽刺我。
她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那天,林阿姨买了一件皮衣,在小峰面前“对牛弹琴”般地说:“一千多块呢,但要看谁穿,像你妈,长得俊又有气质,才配穿。有些人,特别是那些乡巴佬,穿上了,也是小丑一个。”她在嘲弄我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