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观摩有感触(1 / 1)

乱唐 五味酒 534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九百八十八章:观摩有感触

秦晋愣住了,想不到这李凯芳竟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召他过来也是希望将他安排到更加合适的监察位置,现在看来此人心之志怕是绝非如此。 也在瞬息之间,一个新的想法又萌生了。

开府建衙这种事秦晋不是没想过,但以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适合的,且不说史思明的叛乱尚未彻底肃清,连那些阳奉阴违的节度使都在暗地里虎视眈眈,如果急在一时,很可能会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一念及此,秦晋不免又多想了一层,李凯芳如此劝进,对自己而言,究竟是存了善意还是恶意呢?秦晋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这个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的年官吏。

李凯芳的表情很平静,眼睛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清澈的似乎能一眼看到底。

现在的秦晋已经不单单是神武军的主帅,他的身担负了整个朝廷压过来的重量,不怕想得多,怕有一点照顾不到。也是因为如此,他每日里的睡眠连两个时辰都不到,躺倒在榻,在意识进入睡眠之前,所想的都是身边的人和事。

算无法揣测透李凯芳的真实意图,秦晋也不打算和他虚与委蛇,而是十分坦诚了说出了低调的好处与招摇会带来的恶果。

李凯芳十分认真的听了秦晋的话,然后又正身一揖。

“下吏所建言,乃是某国正道,大夫若要匡扶社稷,不该在意那些宵小的蝇营狗苟。”

此言一出,秦晋又有点不明白了,总领国政,平衡局势,可不是一句正道能解决的,还是这李凯芳本有些迂腐?刚刚对他的高评价瞬间降低了不少。

秦晋沉吟不语,李凯芳觉得刚刚说的不明白,便又解释道:

“说到底,是秦大夫过分高估了那些宵小之徒,如果大夫能正名领政,那是光明正大,哪个敢于质疑抗拒,那是与整个朝廷为敌,是为叛逆!如果仅在幕后牵线指挥,怕也会落得个阴谋叵测的名声!”

闻言,秦晋也不得不承认,李凯芳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下权衡之后,做出这种选择的根子还是性格使然,谨慎成了他权重之后的最大原则。

……

清虚子在长安城里逍遥快活了几日,像这么舒坦的日子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了,当年在终南山修道时,一心想的是飞升成仙,可自打在梦接受了启示之后,起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更加的接地气了。

这日一早,他泡了个热汤,身体里无一处不散发着暖意,任由侍女伺候着更衣梳头,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清虚子出现了。侍女举着铜镜,里面映照出的再不是那个邋遢道人,而是须髯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不世真人。

不过,他却知道,这样安逸的日子没有几日好过了,如果此享乐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少现在权力和财富都是唾手可得的,然则,有理想的道士和那些只知道依附于权钱的道士是有着根本区别的。

一念及此,清虚子捋了捋顺滑的胡须,得意的笑了。

吃过早饭,清虚子赶往城南仓场,他早听说了郑显礼在训练炮兵的情况,对于火器的兴趣他自问不输于任何人,被人抢在了前面,必须去看看对方强在哪里。

在观摩了炮兵的试射以后,清虚子终于心服口服,起火炮的威力,霹雳炮开花雷简直是小孩过家家,这种认知甚至让他有些气馁,他甚至在考虑以掷弹兵为主的火器营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掷弹兵是火器营精锐化的成果,是清虚子的得意之作,由于选拔标准及其严格,到现在也不过万人左右。

“……清虚真人何故失神啊?”

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清虚子才发现郑显礼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

清虚子不愿意说谎掩饰自己的失落,便直言道:

“郑将军炮营一出,贫道的掷弹兵营怕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郑显礼却笑得极是爽朗,既不得意,也不假装谦虚。

“真人想多了,炮营虽好,如果没有步兵兵,也是独木难支!来来来,郑某这里还有些物什,真人一看便知!”

不由分说,郑显礼拉着清虚子便往仓场的一处房子里走去,房子本来是存放东西的库房,现在已经被腾空了,虽然显得空旷,但里面却被摆了一些稀玩意。

最先吸引清虚子注意的是迎面树立的一面巨大屏风,在他看来这面屏风已经不能仅仅用巨大来形容了,因为屏风的沿几乎已经触到了库房的横梁。定睛细看之下,绢帛面的屏风绘制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原来是一副超大号的地图。

清虚子见过不少地图,但像郑显礼这副却是前所未见,他走进了看面标注的地名竟也都是些怪怪的,绝大多数都是不曾听过的,终于看到了几个识得的地名,这才恍然:

“郑将军,这,这可是安西的地图?”

郑显礼欣然点头。

“剿灭灵武吐蕃残兵只是秦大夫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便要重返安西,迫使滞留不归的梁宰返回长安。”

清虚子捋着颌下山羊胡,嘿嘿笑着:

“仅仅是迫回梁宰那么简单吗?梁宰不过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而已,算在安西又自立的想法,怕也是一厢情愿了,这厮更多的打算怕也是继续观望,不想早早回到原成了各方斗争的牺牲品!毕竟高仙芝、封常清、李嗣业的下场还摆在前面,这老狐狸岂能不多想一想,看一看?”

这番分析,郑显礼和秦晋也讨论过,但梁宰所造成的影响实在恶劣,开了安西节度大使不听朝廷节制的恶例,如果不严加惩处,只怕后来人也会有样学样。

却听清虚子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只怕秦大夫的本意是让郑将军当场斩杀梁宰吧!”

这番话说的肯定至极,以至于郑显礼以为他已经在秦大夫处听到了口风。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清虚子这几日始终都在休息,一直不曾去过军帅堂,自然也没有机会与秦大夫谈及此事。

清虚子与秦晋在河东时形影不离,对秦晋的脾性和一些微妙的变化早揣测的通透,是以能推断出秦晋在某些人和事的处置决断,也不足为了。但郑显礼不知道,还以为清虚子只是凑巧猜对了而已。

“贫道以为,郑将军此去安西,真正的劲敌,既不是梁宰,也不是当地不甚听话的小国,而是远在极西之地过来的大食人!”

这一下,郑显礼彻底震惊了,秦大夫与其曾有过一次彻夜长谈,并不止一次的提及了对安西威胁最大的便是大食人,至于这里面的具体原因,秦大夫并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但以他的揣测,必然很是复杂。

“真人何以知道秦大夫真正的目的在于大食人?”

清虚子嘿嘿笑着:

“别人不知道,贫道还不知道吗?贫道掐指一算,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其实,秦晋曾与清虚子讨论过安西的问题,其有大食人对安西的蚕食,尤其是许多不安分的当地小国纷纷依附于大食人,希望借着大食人的兵威而脱离唐朝的控制。

“高相公曾经与大食人有过一次大战,如果不是葛逻禄人背信弃义,焉能全军覆没?”

郑显礼有些意兴索然的说着,那一战他也曾亲历,九死一生的逃了回去,却成了始终纠结在心头的遗憾。太惨了,数万人被围困残杀,最终能成功突围的寥寥无几,所幸高相公成功的逃了出来,否则……

接下来的情形,郑显礼不愿意去想,原本他和封大夫都想着养精蓄锐几年,便重新打回去一雪前耻,可谁又能想得到,一声惊雷在河北炸响,安禄山起兵造反,他们也从安西返回了长安,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彻底成了不归路。

清虚子显然没有郑显礼的那些感触,只冷笑道:

“葛罗禄叛降不定,高相公早知道,只是他过分自信又轻敌,那一战败了,实则败在大食人太强,葛罗禄不过是顺风使舵而已”

郑显礼默然不语,他知道,清虚子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安西军从到下都愿意承认而已,朝廷在安西的边军其实并不多,只据守在龟兹等几个重要地方,真到打仗的时候,大都护便征召当地各部族的武装作为助力。即便如此,*也是在安西胜多败少,以至于所有人都对大小战争充满了自信和乐观情绪。直到那次惨败,高相公因此而受到了朝廷的责难,许多部族因此而人心浮动,若非有封大夫还坐镇安西,只怕当时便会有叛乱发生。

“梁宰的威信不足以震慑安西各部族,只怕现在*所能控制的也仅限于玉门关内外的一些地方……”

郑显礼低沉的说道。

第九百八十九:炮营的发展

清虚子却对郑显礼的悲观看法不以为然,嘿嘿笑道:

“梁宰一人不足为惧,真正可惧怕的是大唐百年积威,算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是我天朝国呢?仅仅三五载功夫,那里的人还翻不天去!依贫道看,若无三五十年的功夫,没有人可以在安西取我大唐而代之!”

郑显礼点了点头。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但愿如真人所言!”

现在对于他而言,最大的问题是此去安西的路线和补给,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可以准备的余地并不多,灵武的吐蕃残兵必须在第一时间解决。

清虚子很快转了话题。

“听说政事堂已经下了公,有意让将军判兵部侍郎,恭喜,恭喜啊!”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真人何必当真?”

“非也,非也,以贫道分析这必然是经过了秦大夫的首肯和授意,否则难道要让一个军器监丞判兵部郎的官员领大军平叛吗?名不正言不顺嘛!”

郑显礼略一思忖,觉得清虚子的分析也有些道理,再加此前兵部黄郎也曾漏过类似的口风,所以他也觉得,此时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但究竟做多大的官,并非他所在意的,只要能领兵,害怕没有机会建功立业吗?现在寸功未利被升了官,反而让人觉得压力甚大。

“如何,升官了还愁眉苦脸,这是什么道理?”

清虚子嘿嘿怪笑着,揶揄着发愣的郑显礼,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道:

“并非郑某不愿意升官,而是身无尺寸之功,只恐遭人非议,平白为秦大夫添了麻烦!”

“非也,非也,你我的叙功已经呈报,正式堂肯升将军的官,那一定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也不必在这里独自杞人忧天了!”

“那好,那好!”

“朝廷的定制,朝臣领兵出征,一定要授使职的,将军以兵部侍郎衔为招讨使,距离出将入相也差那么两三步了,实在令人羡慕啊!”

说着,清虚子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其实也是贫道羡慕不来的,贫道出世入世都自有天命注定,容不得贫道有任何的想法……”

清虚子的这番自我剖白云山雾罩,听得郑显礼莫名其妙,觉得他有可能又在哗众取宠,于是便也不以为意。

炮兵的训练不仅仅是发射火炮,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演练着操炮的基本步骤,从清理炮膛给炮膛降温开始,直到装药,装弹,所有的步骤都必须严格按照操作手册执行。

操作手册是葛卿建议的,郑显礼觉得很是有用,便在炮营推广。好在炮营里十之七八都是从预备学堂里选出来的,识字的人占了多数,不识字的便由识字的手把手教授,必须将操作手册背得滚瓜烂熟。

看着炮兵们整齐划一,又一丝不苟的操作,清虚子十分感慨:

“将军练兵也是一把好手,贫道佩服,佩服啊…..”

正说话间,便有炮兵出了差错,一名军卒竟将在炮膛里多放了一倍的*,炮长发现以后对那名马虎的军卒予以了严厉的训斥。

郑显礼并没有参与进日常的训练,所有的章程列好之后,他负责的便只剩下了从旁默默的关注。

“有些人的记性不好,忘了在炮膛里填几勺*,填少了至多是射程不足,可如果填多了,轻则弹丸射出去失了准头,重则很可能会发生炸膛,不但毁了价值千金的火炮,更会危及炮手的生命!”

所以,火炮的操作手册对各种操作都做了严格的标准,但只要是由人来执行,总会出现这样的差错,不管如何避免都是无法杜绝的。这让郑显礼也很是无奈。

看着炮兵们继续演练,清虚子似乎若有所思,忽然他猛的一拍脑门:

“有了,将军何不精确测量应装*数量之后,以羊皮纸定装呢?操炮时只需将羊皮纸包好的*直接塞到炮膛里便万事大吉,如此也不必时时量算着装药量了……”

别看清虚子平时说话有些不靠谱,但这一番建议使得郑显礼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细细思量,这的确是个一举数得的办法,如果将装载炮膛的*用羊皮纸定装,不但可以大大避免误操作,还会大大的提升作战效率,不但如此,从运输到保存,其效率都会有着不小的改善。

清虚子又继续说道:

“贫道执掌火器营也有两三年的光景,这些年虽然一直都是陪练的角色,但也总结了不少可堪一用的经验,如说这*的运输和保存,一直是令人头疼至极的问题,尤其开春入夏以后,大雨下雨赶着场的下,*大多受潮,火器营跟废了一样!”

郑显礼频频点头,这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库房里储存的*很容易受潮,虽然有了秦大夫建议的颗粒之法,但也架不住梅雨天的潮气,只要今天的功夫能让大部分的*失去作用。

清虚子的话显然还没说完,再感慨了一阵后便又直入正题。

“所以,贫道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失败,终于发现了一个不错的防潮办法!”

郑显礼闻言大喜,如果清虚子当真弄出了行之有效的防潮办法,对火器而言其稳定性提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只听清虚子啧啧几声后继续说道:

“说起来,贫道也是在用羊皮纸定装*之后才想出的这个法子,只须在包装之时,以油脂均匀仔细的涂抹在羊皮纸的缝隙处,抑或是油脂充足的情况下通体涂抹一遍,算连续暴露在大雨几个日夜,*依旧可以点火……”

还不等清虚子说完,郑显礼已经开始兴奋的搓着手,火器如果摆脱了*受潮的这个大难题,火器营成为军的主力便只是迟早之事。不过,油脂并非寻常可得的东西,宰杀牲口能得油脂十数斤、数十斤不等,可相对于庞大的*用量,则显得杯水车薪了。

“羊油和牛油价高量少自然用不得,最合适的还是猪油,价低量又多,寻常人家养了两三百斤的大肥猪,熬出几十斤油脂也是十分容易的!”

时人寻常吃的是牛羊肉,其以牛肉最为贵重,其次则是羊肉,但因为耕牛承担了稼穑的缘故,所以朝廷几次命令天下禁止宰杀耕牛,因而受人欢迎而又不限量则只剩下了羊肉。

当然,羊肉也并非寻常百姓家能随时随地吃得起的,因而不受欢迎的猪肉借着价低肉多的缘由成了寻常百姓家用来解馋的主要肉食。也正是因为此,在民间收购猪油并非难事,只要能卖的钱,对于百姓家也是一笔不小的以外收入呢!

想到便要行动,郑显礼当即便要去见秦晋,打算商议收购猪油的事宜。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除了需要用钱以外,还要有当地官府与里坊乡老的协作,否则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很容易因为一厢情愿的想法和疏忽而失败。

秦晋得知后,自然无条件的配合郑显礼,但这件事还得着落在第五琦的身,因而便当即写了一封公命人送到政事堂去,他相信以第五琦的能力和政事堂现在的办事效率,三两天内会有具体结果,至多不会超过七天。

其实无论定装*还是以油脂来防潮,这些方法秦晋都是知道的,但一则他的心思并未用在这面,二则他也认为火器在神武军的推广至多也是能起到锦添花的作用,毕竟历史火器漫长的演化进程,以及随着火器的改进而出现的特有战术战法,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一蹴而的。

只是他并未料到,清虚子和郑显礼这些人充分的发挥了他们的想象能力,居然解决了不少关键问题。如炮营里推广的操作手册,这是一个很成功的例子,一旦有了操作手册,每一个炮兵都熟练的严格按照操作手册操炮,那对于炮兵而言其作用是难以估量的。

“火炮营的训练如何了?”

秦晋一般时候抓不到郑显礼的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亲自仔细的询问一下训练的进程。

“炮营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人,一旦有了战斗和非战斗的减员,后补兵员严重不足!”

秦晋一开始还对郑显礼的抱怨觉得诧异,神武军在长安有六七万人,怎么跳不出合格的数百人吗?但听了郑显礼的解释以后他不怪了,原来郑显礼的要求最为苛刻的居然是识字!

“炮兵而已,需要那么识字的作甚?至多在炮长以的人要求识字可以了!”

郑显礼却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炮营迟早是要扩充的,到时候将这些已经成型的炮兵分散到新成立的各营里去,马能以老带新,如果不识字,效率可能要减半了!”

秦晋呵呵一笑,想不到郑显礼在炮营只初具规模的时候想的这么深远,当然,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