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执贼首要挟
夏日炎炎,洛阳城下数万唐兵排开阵势,摇旗呐喊,战鼓隆隆,吹角连连。 n这是来自于河东的神武军,在神武军东进之初,绝不会有人料得到,第支抵达洛阳城下的,竟会是来自于河东的人马。
不过,除了战鼓吹角以外,神武军并没有贸然攻城,看着数丈高的洛阳城墙,薛焕与秦瑞是心里没有底的。神武军自成军以来,多数大战打的都是守城战,攻城的经验实在不多,尤其像攻打洛阳这种可以和长安比肩的大城,更是没有底气。
没有底气归没有底气,但兵临城下总要虚张声势番,于是便有了列阵击鼓吹角的幕。
“洛阳城高池深,如果强攻,不知有多少神武军将士要埋骨这里了”
看着远处的城墙,薛焕忽然叹了口气。
“薛兄何来叹气,攻城谋划自有大夫在,定不会叫咱们有多少伤亡”
秦瑞对曾经的主君当然有着十足的信心,这次也绝不例外。
“攻小城或可用火药,像洛阳这等大城,用了也是徒劳。秦兄看城上的态势,显然叛贼做好了据城顽抗的打算,想要破城,怕是也无巧可取”
秦瑞书读的不多,反而心思更纯粹,觉得薛焕这个人哪都好,就是想的太多,明明不过是个郎将,却操着节帅的心。
两人经过近年的合作,关系已经不浅,他便直言道:
“秦大夫不会让咱们失望的,今日吓那些叛贼吓,等大夫抵达城下,就给他们好颜色瞧瞧”
薛焕闻言笑了,他们这次算是捡了大便宜,兵临城下时,正撞上了贼安禄山下葬。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肯轻易错过不但杀光了送葬的队伍,还把安禄山的尸从棺椁里拖出来,把火烧成了灰。
提到烧了安禄山的尸体,秦瑞心有惴惴。
“早就说了等着大夫到了再做处置,咱们现在就给烧了,万”
“你道我想烧啊麾下的将士群情激奋,擅自做主,等咱们到了阻止却是来不及,你也不是不知道。所幸”
秦晋抵达洛阳时,只比薛秦二人晚了半天,当他听说劫持了安禄山的送葬队伍后,大为兴奋。这个安禄山果真死了,看来所谓的燕朝即将四分五裂了,安庆绪是个蠢货,并没有能力凝聚叛军中那些桀骜不驯的骁将。
这也意味着,史思明反燕已经就在眼前。
“甚烧了”
秦晋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气。
当他听说安禄山的尸被把火付之炬时,被气得连连跺脚。
薛焕和秦琰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声,只有磨延啜罗站在不远处幸灾乐祸。他被薛秦二人抢了风头,心中自然对这两人不满,现在又见到他们被秦晋训斥,心中大感解气。
杨行本倒是没有作壁上观,但也在埋怨着薛焕和秦瑞。
“大夫的本意不是责怪你们毁了安贼的尸,而是毁了尸后,无法暴尸,就不能打击叛贼的军心士气了”
杨行本说的没错,安禄山的尸烧了也就烧了,并无保护的必要,不过没了这种绝佳的打击叛贼军心士气的机会,又岂能不可惜呢。
这时,秦瑞却道:
“烧是烧了,俺们赶到时还剩下级和半个肩膀算,算是完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秦晋闻言大喜,就算只有颗级也足够了。
于是,神武军将安禄山残存的级简单处理下,又以生石灰腌渍了夜,第二天清早就挂在了洛阳城外竖起高杆上。
“城里面的叛贼听着,贼安禄山的级在此,想要拿回去就得拿东西来换”
在挂出安禄山级的同时,数百个大嗓门的军卒聚在起同声高喊。
这日,仍旧没有大举攻城的征兆,尹子琦在竹榻上半倚着身子,把着女墙望向城外。
“派人去辨认了吗”
他声音仍旧有气无力,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辨认的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
也有人质疑那不是安禄山的级。
“送葬队伍遭袭当日,有人曾目击大行皇帝棺椁被唐兵烧毁,现在又弄出了级,明显是在使诈”
“对,实在使诈”
尹子琦已然望着远处沉思,良久之后才沉声叮嘱左右。
“既然都确实了那是假的,就都得口咬定,那就是假的”
尹子琦这句话里连重复了两次那就是假的,实际上其心理与之恰恰相反,观察和直觉告诉他,远处高杆上的就是安禄山未曾烧毁的级。
开国皇帝的尸被人烧了且不算,而且级还被挂在京师的城外,以要挟守军,这等怪事,可是有史以来未曾出现过的。他刚想回去觐见天子安庆绪,半路上却遇到了急吼吼赶来的安守忠。
“大行皇帝遗在唐兵手上,陛下已经听说了,痛不欲生,涕泣不已,已经下诏让我等不惜任何代价,定要迎回”
安守忠的话还没说完,尹子琦就怒意上涌,将其打断。
“怎么迎为了区区虚名,难道连洛阳都不要了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矢口否认,口咬定是唐兵在作假使诈,如此,如此才能保洛阳勿忧,保军心不散”
看着愤愤不已的尹子琦,安守忠长叹声。
“你道老夫没苦劝陛下吗嘴都磨破了,没用,没有点用,陛下不听啊。还有严庄在边煽风点火这事没有缓的余地了,快想办法吧”
尹子琦也是倔强,并不打算认命。
“老将军先去城上安抚人心,尹某去见陛下”
安守忠看着虚弱不堪,又振作精神的尹子琦,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打马赶去城墙上安抚人心。
而尹子琦又焉能不知道安守忠欲言又止的是什么,只是这件事的影响太大,绝不能任由安庆绪恣意妄为。
其实,安庆绪并非恣意妄为,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杀父弑君,谋朝篡位,这些都是外人反对他的理由。而安禄山的级忽然出现在唐兵手里,这就更给他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假如放纵不管,只会助长这种理由的正当性。为了不使这些理由看起来那么正当,则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不惜任何代价夺回安禄山的级也就成了迫切的需要。想要正名,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倘若能不惜代价的夺回大行皇帝遗,想必会多少挽回些人心。
再加上严庄时时在耳边提醒,安庆绪更是觉得只有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世人都道做皇帝好,打破了头也要抢着做。如今,朕得偿所愿,如何还没有做晋王时快乐了如果有的选,朕宁愿不做这个天子”
“陛下慎言啊,天子乃天命所归,代天行事,切自有定数,岂是想不做就不做的”
严庄自大行皇帝丧礼之后就直守在安庆绪的身边,十分清楚现在的安庆绪内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如果他不做这个皇帝,洛阳城就再也保不住了。
“严相公说的对,朕的确是天命所归。朕总听说,老天要饿体肤,劳筋骨,才能使人成就大业,现如今朕也正在经历这个过程吧”
若再往常,严庄定会为安庆绪胡乱引用古语而暗暗笑,但此时此刻他早就笑不出来了。
“陛下,不管外面的级是否大行皇帝遗,都必须当做真的迎回来。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相公不提醒,朕也自会省得,只料不到唐兵如此卑鄙,竟用死人来要挟”
严庄歪着头,思忖了阵,道:
“如果臣猜的没错,这定是秦晋的手段,此寮奸狡过人,绝非常人所及,我朝多少名将都栽倒在他的手下,陛下只有不按常理出牌,让他的谋划落空,才有大败他的可能”
对此,安庆绪深表赞同。
“朕知道,这就是兵法中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果咱们事事都按照秦晋贼子的意愿,岂非步步走入早就设好的彀中那才是自投罗网呢”
严庄点头道:
“陛下圣明,正是此理”
君臣二人正叙谈间,宦官入殿禀报:
“陛下,尹子琦求见”
安庆绪对尹子琦的心情是矛盾,既要用此人,又因为他丢了光了精锐而心生怨恨。
“不好好的奉诏守城,倒朕这里来作甚”
“尹子琦自己说有要事,必须觐见陛下”
安庆绪的本意是打走尹子琦,但想了想还是让宦官宣其入殿觐见。
“陛下,尹子琦此来定是要求陛下收回诏命,陛下可想好了如何应对吗”
严庄说的斩钉截铁,弄的他更是心烦意乱。
“朕乃天子,何须顾及臣下的感受不满意直接斥骂就是,他若敢提字句,看看朕不骂得他狗血淋头”
不多时,尹子琦在宦官的引领下进入殿内,冲着安庆绪三跪九叩之后刚要说话,安庆绪则抢先步道:
“慢着说话,朕有言在先,若是涉及大行皇帝遗还是免了吧,省得朕骂你”
第七百六十五:糊涂君臣也
尹子琦还没等说话就被安庆绪堵了回去,但他此来就是要劝谏安庆绪,千万不能任性行事,此时唐朝兵临城下,大燕的局面可不是当初那般蒸蒸日上了。笔 n然而这番话让他如何能说得出口直接告诉安庆绪,现在的大燕已经日薄西山了以安庆绪那乖张的性格,不得当即暴跳才怪,更别提商议军国重事了。
“唐兵以狡计试图瓦解我大燕军心,臣是来提醒陛下,千万不能使其得逞”
安庆绪耐着性子没有作,正等着尹子琦说出此来的真正目的。
严庄却道:
“尹将军此话甚是匪夷所思,陛下英明神武,又怎么可能让唐人得逞呢老夫只提醒将军,还要谋划个万全之策,以退唐兵啊”
尹子琦暗叹声,又暗骂严庄老贼误国。但现在严庄俨然是深得圣心的,如果此时与之撕破了脸,对当下的局面有百害而无利。
“严相公请听尹某言,守住洛阳,逼退唐兵,办法有二。其,凭借坚城拖延时间。其二,调河北精兵南下。如此就成了南北内外夹击之势,唐兵焉能不败”
他的谋划是坚守洛阳做长期打算,方面唐兵的补给多来自于关中,补给线漫长,时间拖的越长消耗就越是巨大。与之相反,洛阳城内的含嘉仓有着十几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只要兵员充足,凭借坚城他就有把握守到天荒地老。
此消彼长之下,唐兵想要轻易破城也绝非易事。现在最为关键的是,重新振奋军心,扫清朝廷上下的片惶然之色。
前者,尹子琦自有把握,可后者则出了他的能力和职权范围。所能仰赖的只有安庆绪与严庄。
然则,看看安庆绪和严庄的所作所为,他怎么都不觉得会让自己的谋划顺利实施。
“还当尹卿此来作甚呢这个谋划好,不如拟出个具体条陈来,让朕与严相公商议过后在做决断”
他现在看着尹子琦就心烦,是以便想几句话将其打走,可话才说了半,却陡得听尹子琦大声道:
“情势急迫,容不得慢慢商议,臣已经将谋划付诸文字,现在就请陛下过目”
说罢,尹子琦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了卷帛书,双手奉上。
安庆绪识得的字不多,听说要看公文就觉得太阳穴生疼,他看了看严庄,便强忍着不耐说道:
“严相公先看看,觉得可以,便说与朕听”
岂料尹子琦却坚持己见。
“事关存亡,臣请陛下即刻”
啪
安庆绪终于怒火爆,狠狠的巴掌拍在御案上,呵斥道:
“朕如何做事,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丢光了精锐的罪责,朕还没跟你算算清楚。怎么,现在又想得寸进尺了”
严庄见状赶忙装模作样的劝安庆绪消火。
“陛下莫急,尹将军也是片公心,就是说话时急了些..”
安庆绪没好气的瞪了严庄眼。
“你不用给他掺合稀泥,朕心里明白着呢”
这通指斥真真如匕般直刺进了尹子琦的心窝里,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切都无法辩驳,唯有守住洛阳,逼退唐兵,方能雪前耻。
安庆绪见尹子琦沉默不语,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软肋,怒气得到宣泄,肝火顿时就消了半。
“好了,朕说过,只要你们能忠心任事,就算有过失,朕也未必会处罚”
“陛下”
尹子琦无言以对,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他本来是要劝谏安庆绪不要接唐兵甩出来的诡计,因为旦承认了那级是大行皇帝的,对与朝野军中的人心士气,打击将是极为严重的。
“朕知道,你是要劝朕,否认大行皇帝的遗。可你扪心自问,身为人子者,如何忍心呢”
说着话,安庆绪装模作样的抬手拭泪,打雷似的干嚎了两声。
尹子琦心知自己绝无可能劝说安庆绪回心转意,只得暗自叹息。
“可如此来,将会给守城带来难以估量的变数”
对此,安庆绪似乎很是乐观。
“尹卿是不是胆子太小了点,洛阳坚城,又兵精粮足,虽然唐兵就在城下。然则你也说过了,只要河北道的精兵南下,便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尹子琦心道,打仗如果都像他说的这么简单,那还有什么难的可就长远而言,的确是这种趋势,是以时间竟又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严庄又趁机说道:
“尹将军就不要分神了,专心意的收住洛阳,其它事体便由政事堂处置就是。难道尹将军不相信政事堂”
尹子琦的确不相信政事堂,这个政事堂就好像严庄的自家后院样,乌烟瘴气的,哪有半点天下中枢的样子。
“陛下,达奚相公求见”
君臣三人正僵持不下之际,忽有宦官入殿禀报,达奚珣求见。
达奚珣身为尚书右仆射,空有宰相的虚名,手中却没有半点权力。不过,为了笼络唐朝降臣,达奚珣必须留在政事堂,这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安庆绪毫不掩饰自己对达奚珣的厌恶和鄙视。
“这老狐狸,今日上赶着来见朕,定然没甚好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达奚珣拖着把老骨头出现在了殿内。
“臣尚书右仆射达奚珣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罢了,罢了,都是朕的重臣,不用弄这虚礼,说吧,何事见朕”
“臣,臣”
只见达奚珣涨红了脸,结巴了好阵才说出了句囫囵话。
“臣听闻有人生造谣言,污指臣与,与唐朝勾,勾连,臣,臣无处辩白,只得,只得来请陛下为臣辩冤啊”
安庆绪原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哪曾想竟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市井谣言,笑置之就是,达奚相公何必当真”
旁的严庄皮笑肉不笑,冰冷的说了句。
达奚珣苦着脸,本正经的答道:
“臣,臣知道,有些人巴不得臣死无葬身之地,现下也只有陛下才能,才能咳咳咳”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达奚珣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安庆绪看着达奚珣就心中生烦,只想如对待尹子琦般,尽快将之打了。
“朕都知道了,稍后便会命人查处造谣者,达奚相公好生回去歇着吧。”
岂料,达奚珣咳嗽完了,双老眼里居然又淌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呜咽着说道:
“臣冤枉,臣心里苦啊。臣对大燕片骨鲠之心,日月可鉴,偏偏要受这不白之冤,若不能还臣以公道,臣就算死了,死了,也不能瞑目”
这番剖白听的尹子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达奚珣是什么人前唐朝的河南尹,大燕军南下以后,见势不妙就立即改换门庭投了大燕,这就是标准的叛臣。现在居然跑到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摆出了副忠臣模样,实在令人觉得滑稽至极。
但是,像达奚珣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尹子琦也不愿意插脚进去,是以只冷冷旁观,看看这老家伙究竟还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偏偏安庆绪很吃这套,见达奚珣如此剖白心迹,不禁大是感慨,对其好感也隐隐多了不少。
“达奚相公放心,朕在这里跟你打个包票,幕后造谣者定不得好死,还老相公个公道清白”
达奚珣闻言千恩万谢,更是老泪纵横,好像感动的无以复加。
对于达奚珣的情况,尹子琦多少也知道些。洛阳城内有不少人都是心向唐朝的,或明或暗都有,而达奚珣又成了降燕唐臣里官品最高的人,是以便被心怀故国的人当做了攻击的靶子。此时大肆造谣污蔑达奚珣,无非是想趁乱让这老家伙也牵连进去,最好真被当做奸细处死。
不过,达奚珣何许人也,水晶狐狸的别号不是白给的,见风使舵的能力也不是般人能及的。在切尚未明朗之前,又岂会轻举妄动
现在之所以跑来哭诉辩冤,不过是做给安庆绪看的而已。
虽然识穿了达奚珣的心思,尹子琦却也不愿过问,毕竟保住达奚珣对大局总体而言,是有利的。
殿内君臣副相知模样,尹子琦冷眼旁观,严庄却出人意料的插了句:
“达奚相公可知是何人生造谣言”
“这老夫只是耳闻,并不知道主使之人是谁”
严庄又继续追问:
“即便不知主使,传谣之人总该清楚吧,否则又何以得知谣言呢”
“这,这都是,都是市井传言,让,让老夫怎么说呢”
经过严庄的提醒,安庆绪也反应了过来,既然达奚珣鸣冤有人冤枉他,便总要有造谣生事之人吧。
“达奚相公毋须顾虑,尽管说就是,哪个敢在大敌当前之际还唯恐天下不乱,朕夷了他的三族。”
尹子琦眉毛挑,夷三族可说是最为惨烈的刑罚,当事者的父族母族妻族并被斩杀干净,用这种酷刑来惩治造谣者难免有烂施刑罚之嫌。
达奚珣当即就被吓的跳了起来,慌忙摆手道:
“陛下,陛下万万不,不可啊”
第七百六十六:荒唐的谈判
严庄的用意,尹子琦看的明明白白,不过是想让这老狐狸彻底牵出批人来造下番杀孽,如此更得世人唾骂而已。笔 n这么做与严庄本身无益,只能说是损人而不利己。他心中也不免暗生寒意,无怪乎世间俗语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谁要得罪了严庄这种小人,就得日日夜夜的防着他,不知道何时就会吐出猩红的信子。
看着严庄那副令人作呕的表情,尹子琦忽然产生了种想法,如果自己还是身体康健,行动迅捷自如,说不定就会当殿将此人击杀。
这等反复无常只为己私利的小人,留着只能遗祸无穷,然则,事实是残酷的,这种想法他也只能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倘若杀了严庄,他又怎么会有活路呢安庆绪也定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尹子琦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需要旁人协助,又怎么可能击袭杀严庄这这狗贼呢
“陛下,臣还有军务要处置,先行告退”
尹子琦要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大殿,安庆绪却叫住了他。
“慢着尹卿,朕的意思你都明白,不惜切代价,也要将大行皇帝遗安然无恙的迎回来。”
前句话还说的和颜悦色,可紧接着安庆绪就变了脸色。
“否则,朕就让你去给大行皇帝陪葬”
尹子琦面色如死灰,心道有这等宰相,这等天子,不亡国就没天理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有点怀念安禄山在世的时候,虽然样的残暴嗜杀,喜怒无常,可绝不会任由小人恣意妄为,又做出这许多昏聩之举。
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刚刚过了西市大街,便有军卒打马迎面而来。
“报将军,唐兵派人来磋商了”
尹子琦闻言怒气上涌,当真欺人太甚,拿个死人头居然也赶来大摇大摆的谈判磋商。可下刻他本来僵直的身体又软了下来。想想安庆绪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胳膊是是拧不过大腿的,况且还有个对安庆绪忠心耿耿的安守忠在,又岂能任意而为呢
“走,去见见吧”
尹子琦眯着眼,目光却从条缝隙里凌厉的扫视着这个敢于亲身犯险的唐卒,准确点说,这是神武军中的名伍长。
仅仅派了个伍长前来,对他们而言是种侮辱和轻蔑,可尹子琦似乎并不在乎,让亲信副将与之谈判,自己则看似有搭没搭的听,独独不说字半句。
神武军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拿五十万石的粮食来换,如果肯换,必会将级完好奉还。
突然,尹子琦冰冷的问道:
“如果本将不答应呢”
那神武军伍长居然仰着脑袋答道:
“既然说不拢,安贼级自然要继续在旗杆上受那风吹日晒雨淋了,还用问吗”
“你找死”
在场的军将们勃然大怒,纷纷叫嚣着喊打喊杀。神武军伍长却似满不在乎般。
“俺来了,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要杀就杀,眨下眼睛就是小妾养的”
只是这些人虽然叫嚣的狠,但没有尹子琦的军令,没人敢轻举妄动。
见没人动弹,那神武军伍长轻蔑的笑了。
“怎么不动手那俺可要回去复命了”
军将们不肯放他走,又不敢私自动手,都指望着自家主帅能为他们出这口而起。可最后还是尹子琦只轻描淡写的说道:
“让他回去吧,告诉秦晋,五十万石粮食洛阳城内还是出得起,不过需要时间准备,至少也得七日功夫吧。”
“七日功夫告诉尹子琦,咱们没耐心等,明日此时,见不到粮食就拍两散,烧了安贼的狗头”
杨行本得知了尹子琦的态度以后,有些愤愤然。此前战打的极其完美,可还是让尹子琦跑了,而这个尹子琦也是福大命大,回到洛阳以后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可以继续领兵,他只觉得像吃了苍蝇样恶心。
“拍两散不至于,烧了安贼狗头,咱们还拿什么恶心尹子琦呢沉住气,有他们难受的时候”
秦晋对杨行本的动怒有些惊讶,这个人现在早就练出了副沉稳的性子,甚少有今日这种情况。
“末将也知道不能拍两散,何如派出咱们的火器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杨行本说罢,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火器营历来是当做杀手锏的,就这么拿出来,未免便宜了他们”
秦晋呵呵笑道:
“是啊,急不得。听说清虚子又捣鼓出新鲜玩意,再有三五日功夫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神武军的火药产量有限,存货也不多,能拿出来用都得用到最关键的地方,可禁不起挥霍。
想到这里,秦晋感慨道:
“如果火药的产量能跟上,可以无所顾忌的用,咱们还真就有月功夫破城的底气。只可惜啊”
“秦大夫以安贼级拖延时间,关键还要看安庆绪是否肯上当”
“房相公此言不错,秦某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仅仅凭借着团臭肉就能换来五十万石粮食,不过既然对方肯搭茬,咱们又何妨配合着演下去”
于是,那神武军伍长再次进入了洛阳城中,见到了尹子琦。
就连尹子琦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区区伍长居然亮度出入洛阳城,又牵扯着多少人的心思啊。
“俺们大夫说了,只给你们日功夫,明日此时必须见到粮食,否则就把火烧了”
“你若敢烧,信不信现在就活煮了你”
那神武军伍长却像看傻子样看着口出威胁的胡将。
“你吓唬俺有甚用了俺就是个小小的伍长,多个不多,少个不烧。”
尹子琦制止了部下的鲁莽举动,面露为难神色。
“毕竟是五十万石粮食,日功夫肯定难以准备周全,不如先出十万石,后续再足额补全,如何”
那伍长寻思了阵,又道:
“将军这话还像个正经商量的态度,法子也是好法子,不过俺就是个伍长,做不了大夫的主,如果将军不嫌麻烦,俺还要回去禀报了才能给出准信”
尹子琦笑道:
“不急,不麻烦,回去商量好了再说也不迟”
尹子琦本就打算拖延时间,现在忽然又现了个拖延时间的好办法,自然乐得如此麻烦下去。
孰料,半夜子时,城外忽然鼓声大作,吹角连连。城中守军原本都有些松懈,此时惊闻敌袭,不免就有些手忙脚乱。包括尹子琦,都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将军,唐兵夜袭”
尹子琦为了方便,就近住在城墙阙楼之内,于是赶忙命人将他用竹榻抬出去,他要在第时间内稳定军心,不使唐兵有可乘之机。
实际上,尹子琦只在刚刚惊醒时有点心慌,但完全清醒以后也就放下心来,洛阳城高池深,其实夜袭就能攻破的唐兵如此伎俩,不过是骚扰而已。
军令很快传达城上各营,严阵以待,但有唐兵露头就狠狠的予以回击。
然则,战鼓吹角折腾了半夜,却不见有兵卒露头,眼看着天光方亮,尹子琦打了个哈气,意识到自己被唐兵耍了,所谓的夜袭仅仅是敲敲鼓,吹吹角而已,除此之外就别无其他。
很快,又是那个伍长带来了秦晋的意见。
“秦大夫说了,可以先弄来十万石粮食,但却不能跟你们交割,否则你们拿了级不认账,俺们找谁说理去”
“这贼厮,好生狡猾,俺们先出十万石粮食,你们不认账,又该找谁去”
伍长白了身旁作色的胡将眼。
“秦大夫早就替你们想好了,也不好太过为难你们。看看,这瓮城可不小,对方五十万石粮食没得问题,三日功夫,堆放得斤两足额,就算,就算表示诚意了”
又指着城门内的瓮城说道。
尹子琦不免沉思了起来,他在揣测着秦晋的心思,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又在卖弄什么诡计。可思忖了好阵,也觉出这可提议会给唐兵任何可乘之机。
就算五十万石粮食堆在瓮城里,唐兵若想轻易进入瓮城内也是难比登天。因为这瓮城本就和整个洛阳城在同防御体系内,与外面隔着数丈之高的城墙,而且城门又有铁闸隔断,与其打瓮城的主意,不如想办法寻着薄弱处攻城了。
“好甚合本将心思”
打走了那神武军伍长,直默不作声的安守忠凑上来问道:
“难道还真的由着他们折腾,运粮食到瓮城里”
尹子琦叹了口气。
“反正就是多出了点人力,只要这粮食到不了唐兵手中,又能暂时向陛下有个交代唉,也是不得已啊”
如果不是安庆绪直在后面掣肘,他又怎么可能和大兵压境的神武军做如此荒唐之谈判呢但无论如何,尹子琦心中都有条不能逾越的底线,半粒粮食也不会送给唐兵,至于安禄山的级,只要有借口搪塞,便拖得日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