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永远的噩梦（5）
神王此时显然听不到苏苒的心声，或许是多年没有人倾述, 他自顾自的发表着长篇大论, 歌颂着自己的伟大和圣明。
殊不知，这时候, 苏苒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如雾一般凭空出现，丝丝缕缕的烟雾汇聚成一个女人的模样，轻飘飘的降落到了她的面前。
苏苒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口中低喃：“……小蝶？”
小蝶抬起头, 看着她微微一笑, 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苏苒的嘴唇, 紧接着凑近她的身体，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时候到了。”
苏苒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下一刻, 小蝶的身体再次化作一缕缕飞散的烟雾, 顷刻间汇入到她的身体之中，苏苒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好像有一团庞大又沉重的东西瞬间涌入到她的脑海里，她重心不稳的摇晃了一下, 急忙抓住栅栏，勉强稳住了身体。
这一刻, 好像有某些尘封的记忆开始展现它们的真容, 拂开上面铺陈的厚厚的尘土，慢慢显露出里面的底色。
过了好一会儿, 说了许多的神王忽然意识到了苏苒会被送来的原因，忍不住冷笑一声：“呵，你知道张天衡为什么把你送到我面前吗？因为一般人还真杀不了你，他或许认为，当初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一定恨你入骨，一旦看到你，必定会杀了你泄愤吧？”
“可惜啊，他忘了，我可是掌握着规则的神！我会看不透你身上印刻的死神印记，还有鬼王为了给你续命，在你的灵魂上印刻的‘鬼王的祝福’吗？”
“呵呵呵，停滞的时间一旦开始流动，你就会立即死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生死变成了时间停滞与否的关键节点，很可能会改变里世界的走向，我若是冒然的杀掉你，很可能会造成反作用，引发时间开始流动，到那时，我的完美世界就会大大受损，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他以为，我会那么蠢吗？！”
或许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比的英明睿智，神王不由得又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这期间，苏苒始终沉默的看着他在那里表演，这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苏苒的不配合，转头瞪着她，狠声道：“所以，你明白张天衡是在利用你了吧？哼，你该感谢我的仁慈，赋予你继续生存的机会！”
听到他的话，苏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
神王见状很是恼怒，大声斥责道：“怎么，你有异议吗？！”
苏苒默默的摇了摇头，眼神平静无波，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嘴唇轻启，缓缓道：“仁者，爱人也。君子当有仁德之心。
义者，人字出头，加一点。在别人有难时出手出头，能舍，帮人一把，即为义。
礼者，示人以曲也。己弯腰则人高，对他人即为有礼。因此敬人即为礼。
智者，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信者，人言也。远古时没有纸，经验技能均靠言传身教。别人用生命或鲜血换来的对周围世界的认识，不信是要吃亏的。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
不迷失自己前进方向的人才能够长久，形体消失而精神永存的人才叫长寿。”
神王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没有打断，在这期间，苏苒始终抬头看着他，说到此处，她的嘴角轻勾，问道：“陛下可觉得这些话很耳熟？想当初，这些话都是您对我们亲口所说，如此振聋发聩的雷霆之音，让我们心悦诚服，誓死追随，陛下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神王眼中露出一丝神往之色，“如果天下人都遵循此道，国家必将长盛不衰，千秋万代……”这时候，他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一丝狰狞的神情，“可惜，这世上总是有些小人不肯遵循大道，他们怎么就那么愚蠢可恶？！”
然而，听到他的话，苏苒却略感失望地摇了摇头，“陛下难道忘了吗？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它侍候万物之生却不宣扬，功成名就之后不图虚名，护荫万物而不思主宰。所以圣人始终不自以为大，因此才能成就伟大的事业。”
“而您……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望着苏苒清澈如明镜的眼眸，神王突然一阵恍惚失语。
“良君将赏善而除民患，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而您非但容不下丝毫杂学异说，更是视人命如草芥，居然还妄称圣贤？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拥有雄心壮志、远大抱负的明君了，晚年的您，变得昏庸、残暴、偏执、多疑，您或可称之为一代帝王，却万万谈不上圣，更不配封神！”
神王闻言顿时怒发冲冠，大吼道：“小蝶，你如此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胡言乱语，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苏苒针锋相对的冷笑道：“难道你就没有丝毫悔过和愧疚之心吗？要杀我？尽管来啊！”
“你！”神王怒目圆睁，停顿片刻，突然诡笑了起来，“哼，你骗不了我，你想激我动手杀你？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这时，之前密室的入口方向忽然隐隐的传来了打斗喊杀的声音，苏苒微微一愣，转头望去，不确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神王目光一凝，骂道：“可恶，看来暂时得换个地方了。”
说罢，只见一阵地动山摇，苏苒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开始碎裂，出现了即将改换地点的前兆。
苏苒看到神王怪异的身体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她忍不住对他大喊道：“你难道真的觉得自己的长生不死是神对你的一种褒奖吗？你这样的存在，根本就是神对你最残酷的诅咒和惩罚！”
这时，神王转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了一抹恶意十足的微笑，看到他的表情，苏苒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蝶，你以为我非邀请你不可吗？哼，你是不怕死，可是，鬼王对我的提议可是表现得非常积极，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嘿嘿嘿嘿……”
下一刻，空间碎裂，世界倒转。
苏苒的心仿佛瞬间被冰水洗礼。
冰寒彻骨。————————————
“这是第三个梦境了吧？”
坐在驿道旁边一间茶铺里的云非楚紧锁眉头，环顾四周的古代建筑，眼中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当他们即将冲进密室大门的时候，第二个世界突然开始崩坏，再一睁眼，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古代的梦境，那么，这又是谁的梦境呢？
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分别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穿着灰布僧衣的和尚，他拄着一根青竹拐杖，脸上笑眯眯的，正是了空和尚，他对云非楚说：“云施主稍安勿躁，既然是在梦中，只要有心，总会相见。”
坐在他对面的是张天衡，只是他脸上的神色有些疲惫，好像经过了一番恶战，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张施主，你还好吧？”了空和尚关切的问了一句。
张天衡闻言点了点头，说：“还好，不同意识记忆体融合的过程，不是太好受，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事实上，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梦境世界的核心——他们所在的梦境世界是由六个玩家的梦彼此交织的，其中的每一重梦境是由某一个玩家的梦所主导。
在该玩家主导的梦境中，他的意识、记忆会分裂成独立的几个个体，关系好的可能会互相帮助，但玩家身为人类，本身的意识非常复杂甚至矛盾，那么这些个体就很可能会各自为政、甚至为敌，只有把这些分裂的个体完全融合成一体，或者干脆全部消灭掉，才能脱离出这一重梦境世界。
上一个世界，三个张天衡的想法互有矛盾，所以最后只能靠打，其中一个把另外两个杀死，以此完成了最后的融合，只是这样的方法，可谓是自己打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此刻张天衡的脸色才不太好看。
“那么，这一次会是谁的梦境呢？”
“第一重梦是薛云珠的，第二重梦是我的，六名玩家还剩四个人。”张天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看来你们要多注意了，找找看第二个或者第三个自己。”
云非楚和了空闻言颔首，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现在不知道其他人身在何处，尤其是苏苒，当时他们进攻山寨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营救苏苒，可还没等冲进去，梦境就破碎了，因此，谁也不知道苏苒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以及她身在何处。
与此同时，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山庄之中，精美的花园园林，古朴的亭台楼阁，本该是十分优美静谧的地方，但此时，里面却是一片狼藉，充满了肃杀之气。
阴云密布，天空中层层堆积的乌云令人倍感压抑。
山庄里的两派人马正在对峙，一方进攻的黑衣人杀气腾腾，另一方防守的门人则损失惨重，且战且退，但仍不肯投降。
卓骞和薛云珠站在防守一方的人群里，薛云珠动作熟练迅速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卓骞恨恨的吐出一口血沫，心里憋屈得不行。
他们才刚进入第三重梦境，还没等搞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卷入到战局之中，原本他以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尽可以全身而退，却不想，那些人各个实力不俗，严防死守，步步紧逼，看起来根本就是针对他而来的。
可是，他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被盯上？
如果是玩家之间、或者是分裂的自己之间的争斗，但他们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时间应该都是一样的，怎么会借势从而先发制人呢？
这时，那群黑衣人突然分列两边，让出中间的一条道路，只见一个颀长强健的身影越众而出，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来人一身黑衣，微卷的黑发披在脑后，微微向下的脸庞上，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罩住，另一只露出的眼睛黝黑如墨，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可当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那锐利血腥的目光，霎时逼得人无处遁形。
卓骞望见来人，惊讶的启唇，低语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