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人情人心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无组织无纪律，无视大局！”
“他要走就让他走，真以为缺他玩不转？”
“必须给个处分，不然那些歌手如此散漫，我们晚会还搞不搞了？”
“年轻轻就红了，赚钱了，脱离群众搞个人主义，不好不好。”
“哎，听说了么？李纯波撂挑子，要被封杀了？”
“不会吧？他那么红也能封杀？”
“当初刘焕不也封了么，谁让他跟春晚叫板呢。”
“哎，联唱就联唱呗，我想唱还唱不了呢。”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春晚节目组，都知道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历史上，李纯波因为此事被央视封杀三年。最后一张专辑是95年的《谁能告诉我》，然后就混不下去了，到北电研修导演，搞话剧什么的。
1998年复出加盟索尼唱片，发行专辑《贫穷与富有》，那时已经不红了。
后来彻底转攻影视，拍电影，建了个小芳影视基地，在内蒙阿尔山。直到08年，在央视三套重唱《小芳》，才开始频繁露面。
可能有人问，央视封杀，不能去别家电视台么？
那你知道央视为啥叫爸爸嘛？80年代，它还能为春晚向全国人民道歉，进入90年代，狗屁倒灶的事儿就越来越多。
不说了。
彩排现场沸沸扬扬，没人知道“封杀”是真是假，反正陈铭等人被搞得很紧张，公司也非常被动。
“你怎么想的，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就想独唱，这是原则。”
“原则也行，你办的啥事啊？好好说不行么，哪有甩脸走人的？”
传媒公司内，一个中层简直抓狂，李纯波坐在沙发上不以为意。
《小芳》正版卖了一百多万，《一封家书》订货就有六十万，一个月内销量过百万，拿下30多家电台排行榜冠军，最终销量三百万，盗版不计其数。
以前走穴，一万五一场，现在报二十万都有人接。且公司待他不薄，每盒版税给七毛钱，光专辑就能分二百多万。
一句话，飘了。
中层谈了半天，很不满对方的态度，遂进去汇报。小旭翘着二郎腿，正一边打电话一边转椅子玩，属下当前，立马恢复威严。
“陈总，您看怎么处理？”
“什么事都找我，要你们干什么？”
“关键这事不好办啊，对面可是春晚。”
“资料我看看。”
她接过一份春晚彩排节目单，独唱的包括：张也、阿毛、国母、殷秀梅、华仔、孟庭苇等。
要么港台大腕，要么主旋律国家队，仅有一首通俗歌，那也是阿毛的固定席位。
“春晚什么态度？”
“很不高兴，有传言要封杀李纯波。”
“那他什么态度？”
“呃，反正挺淡定的。”
“……”
小旭想了想，道：“你去找央视广告部的谭主任，请她当个中间人，说年轻人不懂事，批评几句，封杀就太严重了。
另外说好的事情也不能随便改，我们还是要个独唱名额。”
“您觉得谁合适？”
小旭瞅瞅资料，在某名字上画了个圈，“就她吧。”
“条件呢？”
“今年的标王，我帮她推推价……行了，你让李纯波过来。”
“好的。”
由于之前被打的关系，李纯波对许非很敬畏，对陈总就一般般。主要平时不接触，没见过几回，印象中就是林黛玉嘛。
这会他一进来，见眼前的女子，果是黛玉般娇柔婀娜，态度也和气。
“坐吧。”
小旭示意，道：“事情我都了解了，找你来是说一声，你不会被封杀，那个独唱名额我们也会要回来。”
“陈总……”
李纯波一喜，可没等继续，又听到：
“但唱歌的不是你。”
“陈……”
小旭摆摆手，懒得听他解释，道：“你最大的问题，是公司有能力帮你协调，而你却擅自做主，搞的我们很被动，事后还得帮你补救。
你的市场定位、形象包装，都是公司一手包办，之前也强调过，无论碰上什么事先跟公司商量。
你没有。
听懂了么？”
“……”
李纯波盯着她，她也盯着对方，似凝滞了几秒钟，李纯波起身就走。
嘁！
小旭撇撇嘴，继续打电话：“哎呀，你俩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饭都没得吃嘤嘤嘤……”
…………
“哎，这个小旭，就会给我找麻烦。”
演播厅外，一个短发戴眼镜的女子笑叹，跟节目组的导演道：“这次真谢谢你了。”
“本就没多大的事，好好说就行了。”
导演不敢怠慢，笑道：“再说黛玉也不是外人，我当初还在剧组见过呢……你回去告诉一声，肯定没问题。”
“诶，太感谢了！”
公司人员忙道。
这位女子姓谭，以前是中国电视国际公司的副总。《红楼梦》《三国演义》出口什么的，都得经过该公司。
朋友嘛，你介绍他介绍，圈子慢慢就大了。
去年呢，她担任央视广告部主任，而时代是京城最大的广告公司，合作密切，自然就更熟。
今年谭主任要搞招标会，竞争标王，小旭还出了不少主意。
一个广告部主任好像没这么大能量，其实不然。谭主任堪称全台的财神爷，兼任台长助理，嫡系。
待她走后，公司人员找到自家歌手，一个个还在紧张。
“没事没事，解决了，不会牵连你们。”
“那纯波怎么样，还封杀么？”
“封杀肯定不会，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他这次属实冲动，我们虽然把名额要回来了，但决定换个人唱。”
“独唱？”
几个歌手眼睛都亮了。
对方也没卖关子，道：“陈铭，你准备准备吧。”
“我？我？”
陈铭懵了，“真是我么？”
她难以置信，旁人各种羡慕。而不知在何处的叶赫那拉英，猛地打了个寒颤，又觉气运被夺。
这届春晚，本来有辣英的一首独唱《雾里看花》，现在冇了。
其实春晚的节目，除了一部分雷打不动的，一部分质量确实好的，剩下全是关系户。
“……”
王晶花在角落看着，心情复杂。
之前她感觉挺好的，待遇高，每天接触明星，到处认识人……可她慢慢发现，公司所谓的经纪人，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小活动能自己接，大活动必须公司定，经纪人就是带着下去演出的。
就像这次，都以为完蛋了，谁晓得轻松解决。一切因为老板能量大，人脉广，自己却做不了任何事。
羡慕，且十分向往。
（还有……）
四五百五十三章 标王
许非和张俪索性去了趟榕城，实地考察。
当年《红楼梦》筹备，正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县城，某位领导魄力十足，主动邀请剧组并造了条宁荣街。
可惜剧组还没等去拍戏，领导就调到了闽省。
但这也是渊源，渊源非常重要，没有的话连线头都牵不上。
俩人转了一圈才回京，回来就听李纯波的事情，许非也没说什么。李纯波签了六年合约，保三张专辑，加上筹备的《谁能告诉我》，刚好三张。
既然没封杀，就留着吧，想发歌继续发，想走也不拦着，反正收益很多了。
临近年末，颁奖礼集中。
前面有金鹰奖，跟着来了飞天奖，今年第14届。
飞天奖对商业剧一向看不上，长篇一等奖给了《大潮汐》《情满珠江》，《欢喜姻缘》拿了个三等奖。
《过把瘾》拿了中篇三等奖，好在王志闻争气，斩获最佳男演员。女演员给了左翎《情满珠江》。
不过《欢喜姻缘》搞了个最佳美术奖、最佳照明奖，算是对硬件品质的肯定。
接下来还有金鸡奖，这个许非要参加的，关系到葛尤能否拿影帝，以及《爱情呼叫转移》的连番宣传。
…………
从90年代起，正式进入电视广告的黄金岁月。
1993年，央视的广告费开始提价，最高每15秒1.9万，进而引发广告业集体大涨价，吃的盆满钵满。
到了今年，央视又涨了25%。
大家都盯着黄金时段，各种走后门。谭主任为解决问题，索性策划了这场招标会，并派生出一个大名鼎鼎的概念“标王”。
11月8日，谐音要要发。
天气寒冷，初雪已过。一辆皇冠停在了梅迪亚中心门前，娇弱的陈老板下了车，后面跟着俩保镖。
梅地亚中心，隶属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央视自家产业。
她上到一个小会议室，长方形的摆桌，围着一圈椅子，拉有横幅“中央电视台广告招标座谈会”。
谭主任正在忙活，一瞧她，“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谢谢您呀。”
陈老板会来事的时候可会来事了，笑道：“感谢您鼎力相助，济危救难。”
“瞧你说的，一点小忙，还劳你兴师动众的。”
上午开会，下午招标，工作人员摆花备水什么的。
陈老板随意坐，问：“多少家企业？”
“几十家吧。我跑了三个月，南上北下的登门拜访，才说动这些大款。”
谭主任心累，道：“都没意识到标王的成分，我倒像求着他们来。”
“明年就好了，你估价是多少？”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毕竟初尝试。”
聊了一会，陈老板见时间快到了，果断告辞。谭主任笑笑，谁说黛玉不懂仕途经济呀，只是心思没放在上面。
说起来宝钗最近势头更猛，可惜参与不了，商场拿标王有个卵用。
不多时，嘉宾到场。
几乎汇聚了商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大保健品、饮料食品、家电企业的当家人都在，伊莲服饰的也在。
有两个最受关注，一个姓邱，来自孔府家酒；一个姓怀，来自太阳神。他们是目前风头最劲，最舍得砸钱的老板。私下都有议论，标王肯定从二人中间诞生。
而其中另有一位，姓江，满脸豪横，来自孔府宴酒。
谭主任见人到齐，道：“好了，我们开始吧。今天别看叫座谈会啊，其实就是跟大家强调一下。
我们采取招投标方式，配置黄金时段的广告位，主要为解决供需矛盾，避免不正当竞争。
标王并不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药，关键靠自己产品的质量、销售与创新。”
“我们要进行的是黄金时段5秒标版招标，包括《新闻联播》前的整点报时，以及《天气预报》和《焦点访谈》前的广告时段。
首次招标，我们心怀诚意，做了一个打包特价：每段各有5秒标版广告，竞标底价为1500万。
单项的：
整点报时，底价600万。
《新闻联播》后一分钟，加上《天气预报》片头片尾，共15条5秒标版。该段采取分类招标，每个行业只接受两家，底价为600万。
《焦点访谈》前三分钟，是A特段12条15秒广告……”
所谓5秒标版，就是最小的广告版本，没内容，只说品牌名和广告词。
广告时段一直非常非常的细化，让人恶心的那种。而且不是说买了全年广告，365天都得播放，每月有固定次数，轮着播。
至于《焦点访谈》，在今年4月开播。
介绍了一堆，会议结束，下午正式开始。
江厂长在时代公司人员的陪同下迈入会场，地方很小，连个记者都没有。谭主任心情忐忑，自己也没啥底。
为了扩大交易额，她算费尽苦心，临开场又将明标改为暗标。
“好了，我们进行打包特价的竞标，底价1500万……”
不确定性很大了，一时议论纷纷。
江厂长只盯着孔府家和太阳神，心里也慌，“你说他们能填多少？我填2000万怎么样？”
“第一届招标，肯定有些保守，但再保守2000万也略低。”
时代现在是他的央视代理，合作紧密，公司人员问：“江厂长，您对标王怎么看？”
“利润通天！”
“那就成了，既然您志在必得，不如来把大的，一下把对方钉死。首届标王啊，这才配得上那句广告词。”
咝！
江厂长想起来就热血沸腾，那词儿好啊，太好了！
他本身就是营销高手，有符合这时代的狂野性格，不然也不会把一家小酒厂带到年销售额1.7亿。
一听不再犹豫，刷刷写上一个数。
公司人员一看，也吓一跳，“妥了，明年您的营业额10亿起。”
“哈哈！借你吉言！”
很快时间到了，谭主任一个个唱价：
“太阳神，1900万。”
“孔府家酒，2300万。”
“孔府宴酒，3100万！”
轰！
谭主任惊喜万分，破3千万太出乎意料了，待全部念完，孔府宴酒正式成为首届标王！
因为其他都是单项，底价低，不可能超过3千万。
“妈的，卖白酒的都是疯子！”
伊莲代表暗暗吐槽，只能拿一个《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之间的5秒广告。
之前谭主任说，标王并非万能药，但在这个年代，就是万能药。孔府宴在明年的销售额会达到9亿多，挤进白酒前三。
怎奈自己作死，从巴蜀买来原酒，然后勾兑，一瓶兑几瓶。品质降低，包装越来越简洁，价格越来越高。
终于把自己玩死了。
一场竞标会结束，陆陆续续往出走，江厂长踌躇满志。公司人员趁机推广公司的新项目，道：
“这个企业形象设计啊，国外早就有，就是给一个企业进行全方位包装。配合您的标王和我们的广告，一定锦上添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标王就够了，说那些太远。”
江厂长正在人生巅峰，哪在乎这个。
一句话给人噎死，公司人员无语摇头，长不了，长不了。
茅台代表在旁边听了一嘴，忽然叫住他，“你说的那个企业形象设计，能不能仔细讲讲？”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