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晚,想了个名字,叫沙吾净。”
吾净。我又想哭又想笑。
“沙吾净你妹啊!你妹啊!以后念书会被同学喊三师弟的好吗?姓沙怎么就没有好听的名字了?沙溪浣多好听啊!”
沙沙收住眼泪,说:“咦?似乎是挺好听的。”
我说:“你哭是因为想不出名字?”
沙沙点点头,说:“我连莎拉?布莱曼都想过。沙溪浣不错,我决定从古诗词里找找。”
我沉默一会儿,说:“我恨不得为你写个故事,标题是‘土豪的人生没有坎坷’。”
比我沉默更久的小黑说:“唉,歇逼。”
然后下雪了。深夜赶路的人,坠落山谷,在水里看星光都是冷的,再冷也要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启程去远方,风会吹干的。
沙沙不跟我们做无业游民了,据说去澳门她父亲的公司。当时没有朋友圈,连开心网都未出现,她把奢华照片全部贴在博客上。每次下边的评论都是一片哀号:狗大户!
其间她打过一个电话给我,也许喝了点儿酒,说:“小黑怎么样?”
我说:“他学期快结束,打算留下来创业。一会儿去酒吧冒充嘻哈歌手,一会儿去给老外当中文辅导,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奋的黑人。你跟他没联系?”
沙沙说:“我跟谁都没联系。”
我没话找话:“小黑想在南京开个刚果餐厅。”
沙沙笑了:“哈哈听起来真二逼。”
我也笑了:“是挺二逼,完全不想去吃吃看的样子。”
沙沙沉默一会儿,说:“我很想念大叔。”
我说:“那你有没有尝试过复合?毕竟有孩子了。”
她说:“我很想念他,但是我清楚,我们没办法在一起。”
我说:“既然相爱,为什么不继续?”
她说:“你说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去自杀?”
我说:“可能欠债五千万之类的吧。”
她说:“不啊,你看那些自杀的人,许多都是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有的可能因为忧郁症,有的甚至只因为早上和妈妈吵架了,或者老师抽了他耳光,或者老公找了小三,或者领导升了其他人的职。”
我安静地听她讲。一个在思念的人,心里一定有太多委屈。
她说:“所以两个人为什么没办法在一起,大多都不是因为没有爱情,而是一些细碎的理由。大问题往往让人同仇敌忾,反而不易分开,小事件才像玻璃上的缝隙,一旦布满,会粉身碎骨的。”
我说:“嗯,你很理智。”
她说:“我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但免不了痛苦。”
她迷惘地说:“更糟糕的是,我不想喜欢别的人。”
我说:“但你会好的。”
她说:“嗯。”
思念是一场长途奔袭。记忆做路牌,越贪心走得越远,可是会找不到回来的路,然后把自己弄丢。所以别在夜里耽搁了,因为日出我们就要复活。
让自己换个方式,只要不害怕,就来得及。
半年后,她回趟南京,我们约了夜宵。
谁都不用看菜单,因为只有一道菜好吃,其他都是随便点了敷衍。沙沙说:“来这吃夜宵,我们都图的是方便吧,一个选择,不必纠结。”
我哪里有兴趣跟她谈哲学,结结巴巴地说:“你的肚子……扁塌塌……”
沙沙说:“假的,我没有怀孕。”
我愤怒地说:“骗子!你他妈的肚子扁塌塌,居然好意思来面对我!”
她说:“我胸又没有扁塌塌,啦啦啦!骗你们是打算骗多些关心。事实证明,你们也没多关心我。畜生。”
我说:“畜生!”
她喝了一杯啤酒,说:“分手后我很想他,我就骗他,让他从此也会一直想我。现在我好多了,再说肚子没变化,也骗不下去了。”
我松口气,突然觉得那个莫须有的小朋友,名叫沙吾净,其实是沙沙伤心的自己。
我很干净,如同雪开后的凉白,用绝望洗干净,然后找出希望来。
我说:“小黑回国了。”
沙沙问:“他的刚果餐厅呢?”
我说:“他玩命做兼职挣的钱,还不够房租,搞个屁餐厅。”
沙沙说:“我可以借钱给他。”
我摇摇头:“小黑不肯借钱。他说挣不到开店的钱,说明开店也挣不到钱。你知道,他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要强得很。对了,他留了封信给你。”
沙沙接过信封,里头有三张纸。
沙沙打开,才看第一页,眼泪就下来了。
我早就偷看过。这封信一共三页,刚果在中国的留学生小黑,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他替莫须有的小朋友想的名字。姓沙的名字。几乎浓缩了诗词里一切带沙的句子。一共一百四十七个。
服务员把酱骨鸡端上来。油香扑鼻,汤水红润,这家店只有这一道好吃,所以不必选择。
小黑不会选择留下,因为跟希望无关。沙沙不会选择复合,因为离幸福太远。
小黑很努力。沙沙很相爱。努力就可以成功,相爱就可以在一起,这是世界上两个最大的谎言,支撑着我们年少时跌跌撞撞。
后来发现,我们学会放弃,是为了重新出发。理智一点儿,你是必须走的,因为只有这一个选择。
理智,就是在无奈发生前,提前离开。
勉强是一件勉强的事情。伤心是一件伤心的事情。快乐是一件快乐的事情。痛苦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些都属于废话,但你无法改变。
再理智也无法改变。
天总会亮的
想趁着我年少的美妙时光,能对你好一些。后来发现,只有不再年少,才有了对你好的能力。可是这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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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记着几张面孔。失望的,落寞的,流泪的,还有天空下毫无表情的。都是这么跋涉过来,心里长着翅膀,踩着城市的泥泞,从熟悉的街道走过去,留下不熟悉的脚印。
想趁着我年少的美妙时光,能对你好一些。
后来发现,只有不再年少,才有了对你好的能力。
可是这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电视节目我做了十三年,什么类型都接触过,什么岗位都涉及过。记得2003年跳槽,换台换节目,拿着带子到机房,后期都在忙碌,没有人理会我。
余盐是后期主管,说:“要不你自己剪吧,对了你会不会?”
我说:“不会。”
余盐说:“我教你。”然后他打开机器,录入素材。在视频轨道里,长长的一条,他“啪嗒”按下鼠标,素材断开。他说:“看,这是切开,好了,你应该会了,自己弄吧。”
教学方式虽然简单到深得我心,但完全于事无补好吗!
他自顾自地离开。我坐在屏幕前,从深夜十一点折腾到凌晨四点,因为我只懂切开,所以把素材切成三四百段,然后乱成一锅粥。这时候余盐端着泡面进来,说:“哎哟不错哦,好了你走吧。”
说完他一敲键盘,素材恢复,跟刚输入时一模一样。我当即仆街,差点儿把泡面扣在他头上。
我还没来得及暴走,他转头对我说:“张嘉佳,现在你看我切的点,跟你有什么不同,对你有帮助的。”
很快,我因为前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