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摆渡人 张嘉佳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默一会儿,说:“真开心,开心得想×他大爷。”

到了管春酒吧,人头攒动,小玉目不斜视,毫无醉态,轻快地坐回原位。人们疯狂鼓掌,吹口哨,大声叫好。马力的前妻不见踪影,大家喊着赢了赢了。

朋友冲进来兴奋地喊:“马力的前妻挂了,在最后一家喝完就挂了。”

众人激动地喝彩,说:“他妈的,打败奸夫淫妇,原来这么解气。小玉牛×!东北姑娘牛×!文静妹子大发飙,浪奔浪流浪滔滔!欢迎小玉击毙全世界的婊子!”

我问:“马力呢?”

朋友迟疑地看了眼小玉,说:“喝到第三家,奸夫劝江洁放弃,江洁不肯,奸夫一个人跑了。喝到第八家,江洁挂了,坐在路边哭。马力过去抱着她哭。然后,然后他送她回家了。”

酒吧登时一片安静。

小玉面不改色,又喝一杯,轻轻把头搁在桌面上,说:“靠,累了。”

如果你真的开心,那为什么会累呢。

春节小玉和我聊天,说在南京工作五六年,事业没进展,存不下钱,打算调到公司深圳总部。我说,很好。

我们给小玉送别。大家喝得摇摇晃晃,小玉自己依旧没沾酒。先把马力搀扶到楼下,管春上楼继续背其他人。

马力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脑袋耷拉着。我看见小玉站在长椅侧后方,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小玉慢慢抬起手,地面上她的影子也抬起手。她微笑着,让自己的影子抱住了马力的影子。

可是她离马力还有一步的距离。

她要走了,只能抱抱他的影子。可能这是他们唯一一次隆重的拥抱。白天你的影子都在自己身旁,晚上你的影子就变成夜,包裹我的睡眠。

世事如书,我偏爱你这一句,愿做个逗号,待在你脚边。

但你有自己的朗读者,而我只是个摆渡人。

小玉走了。

后来,马力没有复婚,去艺术学院当老师,大受女学生追捧。但他洁身自好,坚持独身主义,只探讨艺术不探讨人生。

后来,小玉深夜打电话给我,说:“听到海浪的声音没有?”

我说:“听到啦,富婆又度假。”

小玉说:“现在我特别后悔小时候没学点儿乐器。一个人坐在海边,如果你会弹吉他,或者会吹口琴,那就能独自坐一天。因为可以在最美的地方,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停顿一下,说:“不过我发现即使自己什么都不会,也能在海边,听着浪潮,看着篝火,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那,我有回忆。”

我有回忆。这四个字像一柄重锤,击中我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玉说:“刚到深圳的时候,我每晚睡不着,想跟过去的自己谈谈,想跟自己说,摆渡人不知道乘客究竟要去哪里,或者他只是想回原地。想跟自己说,那些河流,你就别进去了,因为根本没有彼岸,摆渡人只能飘在河中心,坐在空荡荡的小船里,呆呆看着无数激流,安静等待淹没。你真傻。”

她说:“即使这样,哪怕重来一遍,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这些年我发现,无论我做过什么,遇到什么,迷路了,悲伤了,困惑了,痛苦了,其实一切问题都不必纠缠在答案上。我们喜欢计算,又算不清楚,那就不要算了,而有条路一定是对的,那就是努力变好,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做自己,然后面对整片海洋的时候,你就可以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2012年春节,我去香港做活动,途经深圳,去小玉家吃饭。小玉依旧文静秀气,说话轻声,买了很多菜,跟保姆在厨房忙活。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抬头看见一幅画,叫作《朋友》。

我说:“小玉,你怎么挂着这幅画?”

小玉端着菜走进来,说:“三十万买的呢,我不挂起来太亏啦。”

我说:“你在里面找到自己了吗?”

小玉笑嘻嘻地说:“别人的画,怎么可能找到自己。”

我笑着说:“你过得很好。”

小玉笑着说:“是的。”

我们都会上岸,阳光万里,路边鲜花开放。

那些细碎却美好的存在

有些事情值得你去用生命交换,但绝对不是失恋、飙车、整容、丢合同,和从来没有想要站在你人生中的装×犯。

发现梅茜会叹气是它四个月的时候。狗头枕在自己前腿,傻不棱登看电视,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养狗的麻烦在于,你写稿子的时候它缩在书桌下,你躺沙发的时候它贴着沙发趴着,你睡床的时候它四仰八叉卧床边,完全不顾及自己也有窝。

然后你耳边永远有它细细的呼吸声。

就算在外地,有时候也恍惚听见它的叹气。

或者这是幸运。

就譬如我吃饭,无论上什么菜,都会想到父母的手艺。哪怕身周或车水马龙、喧哗烦躁,或夜深人静、随心独处,都会隐约觉得父母正在小心叮咛,虽然分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可声音熟悉,温暖而若有所失。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细小而琐碎,却在你不经意的地方,支撑你度过很多道坎。

不要多想那些虚伪的存在,这世界上同样有很多装×犯,我偶尔也是其中一个。

如果尚有余力,就去保护美好的东西。

前一阵哥们儿跟我聊天,说吹了一单几十万的合同,很沮丧。我说,那你会不会死?他说不会,我说那去他妈的。

前几天他跑来说,又吹了一单几十万的合同,真烦躁。我说,那你会不会死?他说不会,我说那还是去他妈的。

但他依旧心情不好,那出去自驾游散心吧。

他开着车,在高速上钻来钻去,超来超去。我说,你不能安生点儿吗?他说你害怕啦哈哈哈哈。我说,你这样会不会死?他愣了一会儿,说,会。我说,那他妈的还不安生点儿?

他沉默一会儿,说,你这个处事准则好像很拉风啊。

我说那是。

两天后回南京,过无锡,快抵达镇江,巡航速度一百过一点。

突然闯进暴雨区,突如其来的。

他叫了一声,我靠,打滑了。

然后抓着方向盘,嘴里喊我靠我靠我靠。

不能踩刹车,踩了更要命,一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开着巡航,松油门也不会减速。于是我们保持着这个悍然速度,决然侧撞。

我们在最左边的超车道,车子瞬间偏了几十度,带着旋儿撞向最右边的护栏。

在不到一秒的短短时间里,我眼前闪过了成百上千的妹纸,并排站成长龙,她们有的穿意大利球衣,有的穿西班牙球衣。她们胸口捧着足球,有的大,有的小,眼神都同样那么哀怨,泪光盈盈,说:“爷,你不要我们了吗? ”

吹牛的。其实我就来得及想:要断骨头了!

接着眼睁睁看见护栏笔直冲我扑来,浑身一松:你妹啊,算了,去吧去吧……

车头撞中护栏,眼前飞快地画个半圆,车侧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