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妙人’余数
余数坐了下来。梁健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问道:“余数同志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余数回答:“梁书记,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
梁健没追问是什么事,而是笑着说了一句:“小沈今天怎么茶都没给你泡,你等等,我让他进来给你泡杯茶。”
余数忙阻拦:“梁书记不用麻烦沈秘书了,我不渴。没事。”梁健作势要伸出去拿电话的手就收了回来。然后看着余数,慢悠悠地问:“刚才你说有事要跟我汇报,是什么事?”
余数有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梁健看在眼里,问:“怎么?余数同志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吗?要是没想好,没关系,可以等想好了再来找我说。”
余数忙说:“没有。我已经想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我就是上次好像听人说起过,梁书记有个朋友想要在东陵开发一个项目,最近我们局里接到个项目申请,是走钱市长亲自点名的,也是在东陵那边的。所以我是想来问问,梁书记是不是知道这个项目。”
梁健问他:“那这个项目你那里程序走完了吗?”
余数回答:“这个项目主要是飞鸿同志负责的,程序已经走完了。”
梁健看着余数,他虽然胆小了点,但绝对不笨。梁健笑了一下,说:“待会我那个朋友的项目应该也会到你们局里去走下程序,手续上的事情,你帮忙上点心,多提点提点。”
余数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吗?”梁健问。余数站了起来,说:“没了。那我就不打扰梁书记工作了,先走了。梁书记朋友的事情,我回去就去安排。”
梁健笑道:“倒也不用搞什么特殊,就是时间上别拖太长就行。项目相关的信息,你待会出去问下小沈,他知道的。”
余数点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看着门关上,梁健心里十分清楚,刚才他话虽这么说,但这余数回去,肯定会十分重视这件事情,康丽她们的那个项目在招商局的程序肯定会走得十分顺畅。至于那个飞鸿会不会横插几手,这就不是梁健关心的问题了。这余数虽然胆小了点,但人绝对不笨,否则也不会坐上招商局局长的位置。据说,他在这位置有几年了。这样的肥缺,他能坐上,还能坐几年,也是要点本事的。所以,梁健并不担心。倒是,这余数今天故意来他这里,跟他透露欧阳他们那个项目的事情,这意思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上一次,梁健让余数来这里时,这余数还特意先去钱江柳那边转了一下,没想到这才没多久,这余数倒是主动跑他这边来跟他示好来了。这风向转得可谓不快啊!
梁健在心底感慨了一会后,就将心思收了回来。招商局那边,如果康丽动作快,余数又给力的话,最多两天就能走完所有程序了。梁健心里稍微松了松。
忙碌起来,时间就会很快。一上午过去后,中午稍微休息了一会,下午就是常委会了。会议主题是讨论上次长清区水灾事情中该由谁承担责任,又应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会议主持是梁健。
会议快开始的时候,梁健在去会议室的路上,远远地就看到闫国强和卫明两人走在一起,也朝着会议室走去。他们还没看到梁健。梁健愣了一下,眉头一皱,问跟在旁边的沈连清:“他们两个是谁叫来的?”
这次的常委会议,除了他们常委会中的那几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人跟他汇报过,问过要不要通知闫国强和卫明他们两个过来。
沈连清看到,也是被惊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梁健停了下来,看着闫国强他们两个走近会议室后,他对沈连清说:“你去把常建叫过来。”
沈连清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很快,常建就从会议室中跑了出来,看到梁健在不远处站着,就立马跑了过来,问:“梁书记,您怎么不进去?人都已经到齐了,就等您了。”
梁健看着常建,问:“人齐了,可不代表人可以多出来。你来告诉我,闫国强和卫明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谁通知的他们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常建脸色变了变,然后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
梁健冷冷地看着他,说:“这次的会议是我召集,安排工作都是你去做的,人员表也是你做好了,拿给我看过确认之后再通知下去的。那你告诉你,你现在说你不清楚的意思,是不是就代表了,你这个秘书长该做的本职工作没做好?”
常建脸色又是一变,低着头不敢说话。梁健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行了,今天的会议我不会再参加了,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梁健说完就转头看向一旁的沈连清,说:“你去通知一下纪中全同志,还有于建德同志,让他们到我办公室来见我。”
沈连清听后,点头就往会议室去了。梁健转身就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常建面色难看,犹豫了一会,追了上来,解释着:“梁书记,您听我解释。其实闫国强和卫明他们,是钱市长通知的。”
梁健没看他,口中问道:“那你不知道吗?”
常建迟疑了一下,回答:“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梁健盯着他看了一会,淡淡说道:“我是比你们年轻了几岁,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好唬弄。”梁健说完,继续往前走。常建追着上来又要解释。这一次,梁健不等他开口,就冷冷挡住了他接下去的话:“行了,该说的,该提醒你的,我之前早就提醒过你。既然你已经做出了你自己的选择,那就站稳了。”
梁健说完就走,常建也没再追上来。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沈连清就和于建德,纪中全进来了。泡了茶后,沈连清准备往外走,梁健叫住了他,问:“常建回办公室了吗?”
沈连清回答:“我过来的时候,他还在会议室那边。”
梁健点了下头,让沈连清出去了。等他走后,梁健看向于建德二人,说道:“今天叫你们过来,主要还是闫国强和卫明的事情。本来这些话是应该在会议上说的。”梁健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纪中全:“上次让你查闫国强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吗?”
纪中全斟酌了一下,才回答:“查是查到了一点,但都是些小事。关于青龙潭大坝的事情,因为时间有点久了,当初承建的那个公司,这几年里有过几次大的人事调动,有些人早就已经不再那个公司了。所以不是很好查。”
梁健听了皱眉,问:“照你这么说,事情并没有什么进展?”纪中全点头。梁健抿了抿嘴,又问纪中全:“那你知道上次水灾问题,闫国强为什么要瞒着不上报?”
纪中全回答:“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好像是因为这青龙潭水库附近的那几条泄洪喝道当初在承建过程中,是有猫腻的。这一次之所以河道会损毁这么严重,跟河道的质量不过关是有关系的。但很奇怪的是,闫国强的个人账户明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关键的一点是河道最开始修建的时候,长清区的区委书记并不是闫国强。所以,他有可能只是因为知道河道质量不过关,想硬撑一下,瞒过这个问题。”
于建德接过话茬:“如果他真的没问题的话,他也用不着瞒啊,而是应该积极上报,及时抢修才对啊!”
梁健也觉得于建德说得有道理。他们看着纪中全,纪中全摇了摇头,说:“这也是我弄不懂的地方。”
梁健说:“不管怎么样,水灾的事情,总是要有个结论出来的。不然,对不住长清区的老百姓。这样,关于他们两个人如何处理的问题就不上常委会了,你们两个回头商议一下,拿出一个方案来,方案出来后,我们再放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纪中全听了问:“那长清区的班子问题,还查吗?”
梁健回答:“当然查。闫国强也要查。我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的。不然说不通。”纪中全点头。
“那长清区那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中全同志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忙吧。建德同志再留一下,我跟你聊几句。”梁健说。
纪中全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告辞出去了。等他走后,于建德问:“书记想跟我聊什么?”梁健回答:“我想跟你聊聊常建同志。”
于建德看了梁健一眼,然后问:“书记想换秘书长了?”
梁健笑了一下,说:“你看出来了?”
于建德说:“刚才你在会议室外面训常建同志,里面不少人应该都知道了。”梁健点了点头。于建德迟疑了一下,说:“书记你刚才冲动了一些。”
梁健笑了笑,说:“可能因为还年轻吧。”
于建德说:“年轻不是坏事。但这样一来,你跟钱市长之间,算是彻底的对立了。”梁健回答:“这是必然的结局。既然注定如此,又何必在乎早晚。反而,早些挑明了,还好做事些。你说呢?”
于建德愣了愣,然后笑道:“年轻果然是有冲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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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何去何从
梁健跟着笑了笑,然后问于建德:“你觉得我关于常建的事情我是直接跟省里提比较好,还是转几个弯?”
于建德回答:“我听说现在的代理省委书记,跟书记的关系匪浅。既然如此,书记就秉承一贯做事风格,直接提就行了。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的。”
梁健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打算了只是有些犹豫,听了于建德后,就坚定了这个想法。梁健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忽问于建德:“你觉得,闫国强跟钱江柳同志之间,关系怎么样?”
于建德想了一下,回答:“这个不好说。但我想关系可能不会很好。否则的话,青龙潭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钱市长如果知道,肯定不会任由闫国强胡闹。”
梁健听了,却说:“未必。钱江柳同志又不是没胡闹过。”
于建德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那不一样。你已经去了那里,青龙潭水库要是还是没保住,他钱市长是没什么主要责任的。他是可以有话说的。但如果他知道,却瞒了下来,这出了事,他可就是主要责任,他就是来头再大,也很难扛得住这责任。”
于建德说得也有道理,梁健皱了眉,说道:“那你觉得,钱江柳今天把闫国强和卫明叫过来,到底是为了点什么?”
于建德斟酌了一会,回答:“不好猜。”
“你随便说。没关系。”梁健说。于建德这才说道:“如果硬要猜的话,可能钱江柳是不希望闫国强或者是闫国强和卫明两个人,换人吧。无论闫国强和钱江柳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但起码现在闫国强算不上是你这边的人。但如果闫国强走了,那接棒的人,就不一定能跟他钱江柳站一边了。毕竟你才是一把手,他还是有点怵你三分的。”
果然姜是老的辣。于建德这么一分析,原本梁健心里想不通的地方,都想通了。钱江柳和闫国强并不一定是同一个阵营的,但钱江柳绝对不希望接棒长清区的那个人是梁健这边的。所以对于钱江柳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闫国强还能待在位子上。
这么一想通后,梁健忽然有种想跟他对着干的想法。他不想长清区区委书记换人,梁健就偏让他换了。但,这也只是梁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想法,如果要换,他还得把一切想周全了。比如,谁来接班?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就像钱江柳不希望闫国强的下一任是和梁健一条船的,梁健也不希望。对于永州市的整个班子,梁健还不够熟悉。所以,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风险的问题。
梁健正想着,于建德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梁书记,我认为,闫国强暂时还是不要动为好。这一次的事情,稍作惩罚就可以。一来,可以给中全同志争取时间,让他深入调查。二来呢,也能卖闫国强一个人情。闫国强现在还不算是钱江柳的人,不是不能让他站过来。”
梁健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不错。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中全那边你跟他去沟通吧。”
于建德点头。事情谈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于建德告辞出去了。他才出去,常建敲门进来。梁健抬头看了他一眼,人坐在沙发里没动,问他:“常秘书长有什么事吗?”
常建走近了几步,站着回答:“我来跟梁书记认个错。之前闫国强同志和卫明同志的事情,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我承认错误。”
梁健听完他的话,笑了一下,有些冷,说:“好像自从我上任到现在,常秘书长这种想得不够周全的情况,已经有好几次了吧。”
常建脸色变了变。梁健没继续说下去,常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一会后,梁健抬头看他,说:“常秘书长还有事吗?”
常建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那你出去吧。”梁健说。
常建走后,梁健坐在那里,拿着手机,有些犹豫。如果梁健打了这个电话,对于常建来说,他的仕途,今后很可能就不会再有大的起色了。但如果梁健不打这个电话,常建这种总是摇摆不定的做法,会让梁健的工作很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卖了。
梁健狠了狠心,终究还是打了这个电话。就像于建德说得那样,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的。张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江中省,趁着他还在,将这件事给定了,也是件好事。
张强对于梁健提出的要求,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当初,周部长来送梁健上任走的时候,就曾提过,他当初应该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回去的时候应该是跟张强说过。张强没问什么,只是说,会尽快给梁健安排。
末了,张强忽然告诉梁健,新的省长人选消息已经有了,是从省里提拔。但是省委书记这个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还不确定。
梁健想了一下,说:“我相信,上面一定会让明珠蒙尘的。这迟迟没有消息,或许上面只是在想,是不是能有更大的舞台能给首长你发挥。”
这是梁健第二次给张强的暗示了。张强笑了笑,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要是真能再上一步,那肯定是好的。如果不能,我也不强求。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看得多了,也看开了。”
梁健笑着说:“这可不像首长您的风格。再说了,您这个年纪,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一段时间不见,你这恭维话倒是说得顺溜了不少。”张强笑着说道。梁健嘿嘿笑了两声,说:“这也就是在您面前。”
张强笑了一声,而后收起笑意,一改刚才的轻松,语气蓦然严肃了一些,说:“梁健啊,既然这省长一职的消息已经出来了,那省委书记的位置估计也快了。到底何去何从,想必也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呢,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我离开了江中省,我希望对你的影响不会很大。”
梁健恩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行了。那没其他事的话,就挂了吧。我也要准备一下,待会还有个会议。”张强说道。
电话挂断后,梁健坐在那里想:张强是走是留的问题,应该不会再拖很长时间了。如果张强能留在江中省做市委书记,那无疑对梁健的帮助是很大的。如果张强离开了江中省,那对梁健在永州的发展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毕竟山高皇帝远。但,到底影响有多大,梁健把握不准,这是要看人心的。
看来,梁健还是得要抓紧时间,在永州站稳自己的脚跟才行。那就从秘书长的位置开始吧。希望张强能在任命下来前,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但一个秘书长,换一换不是一两天就能敲定的事情。何况张强觉得自己可能要走,他给梁健选这个秘书长,肯定是要求很严格的。这样一来,时间肯定是短不了的。
常建自从那天开始,就每天神色都不是很好。梁健也刻意地将一些能安排给小沈做的事情就都安排小沈做了。常建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所以这几天,梁健好几次听到他往钱江柳那边去,想必是心里着急了。但换秘书长的事情肯定是没有转圜了,常建能跑的,只能是自己的将来。
秘书长的消息还没来,项瑾先回来了。回来那天,梁健去火车站接的他。霓裳看到他,倒是没有一点生分,手舞足蹈的扑着过来要他抱,将他心里的那点惴惴都给压了下来,心里一瞬间充满了浓浓的喜悦。
他抱起孩子,项瑾站在边上看着他们,眼神中有些复杂。梁健走过去,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轻轻说:“我们回家。”
李园丽已经走到了前面,见他们还没过来,喊了一声:“走了,一会霓裳该饿了。”
梁健和项瑾两人同时笑了。相视一眼,梁健感觉两人间曾经有的那种默契又回来了,提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车上,项瑾很安静。倒是李园丽,话比往常多了一些。她对梁健说:“健儿,什么时候有空,你跟我们一起去北京的家里看看。现在,既然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家里也总应该去一去,就算是认个门也好。家里还有些老人,都应该去见个面。或许,再过个几年,他们就都不再了,到时候想见也未必能见到了。”
梁健在后面点头回答:“好的,妈。”俗话说,日久总能生情。何况,李园丽是梁健的亲生母亲。时间一长,这一声妈叫起来,就顺口多了。就好像叫了很多年一样。
李园丽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说:“到时候项瑾和孩子也一起去。都见见。”项瑾笑了,看了梁健一眼后,学着梁健的语气,回答:“好的,妈。”
李园丽说完,回过头去,目光看着前面,渐渐出神。
后面,项瑾收起笑意,悄声问梁健:“你有没有觉得妈有点怪怪的?”
梁健点头回答:“是有点。是不是在北京遇上什么事了?”项瑾眉头皱了皱,回答:“好像也没有啊。回北京后,妈就回自己家待了一天,其余时间都在我那。”
“那回头我问问她。”梁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