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大结局(沧桑版)
鸡笼山并不算高,满打满算也就一百来米,尤其是蒋淳斌命人在这上面修建了功臣阁后,石板道路也跟着多了起来,因此上山的路径就显得更加平整了。
此时的日头不算毒,偶尔还会吹过一阵微风,倒是适宜郊游的凉爽天气,可蒋淳斌还没走到山顶,贴身的绸衫便已经被汗给湿透了。
“陛下要不然坐下歇会儿?”丁德兴边说边慢吞吞地把外衣给脱了下来,“臣给陛下垫在地上……”
“不必啦!”蒋淳斌一拉丁德兴的袖子,尔后指了指前方道,“咱们先上去再说!”
蒋淳斌表明了态度,丁德兴自然不敢拂逆,于是便上前两步搀住了蒋淳斌,尔后一起向上面攀去。
蒋淳斌许是真的累了,因此也没有反对,只是喘了口大气道,“朕记得上次过来,路没有那么远啊……”
“臣也是这么觉得……”丁德兴轻笑一声,心里却明白这是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济事儿了,但他总不能说出来。
“行了,到啦!”蒋淳斌说着,便挣开了丁德兴的手,尔后挺直腰板,哈哈笑了两声道,“要进阁了,可不能让他们看见朕现在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陛下正当壮年,他们都比不上呢!”丁德兴长舒了一口气,尔后抚着胸口道,“臣身上带着水,陛下要不要喝两口?”
“不用啦!在半山腰上歇息的时候,朕可喝了不少……”蒋淳斌摆了摆手,尔后回头看道,“没有人跟过来吧?吩咐好了,只准在外面守着,可不能随着朕进去。”
“臣已经告诉他们了。”丁德兴知道蒋淳斌每次进功臣阁的时候,都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侍,说起来现在只剩下自己有资格陪着进去了,“若是陛下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进去?”
“进去!再见一面!”蒋淳斌说这话时,瞬间便恢复了些精气神,“若是咱俩不看他们,没人敢来!哈哈哈哈……”
功臣阁修得不算辉煌,但足够气派庄严,而里面所供奉的文臣武将,也都是蒋淳斌精挑细选的。
外间的人像都是当初随蒋淳斌起兵、但很早就战死沙场的一些武将,比如廖永安、冯国用、俞通海、丁普朗、胡关住、花云等人。
蒋淳斌专门让一些老画师依据记忆替他们作了像,同时还命人将他们的功绩刻在一旁,以示表彰,虽然蒋淳斌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唉,花大哥可是朕……朕认识的第一个人啊,他教会了朕好多东西……”蒋淳斌每次来到花云的画像面前,都会忍不住一番感慨,丁德兴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后来便见怪不怪了。
其实在这些武将里面,花云的功劳并不算多,可蒋淳斌还是坚持将他排在了首位,想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唉,廖永安,冯国用……你们没有负朕,倒是朕负了你们。”蒋淳斌说罢,便又像前几次一样,给他们俩上了一柱细香,然后便匆匆走过,不再回头看了。
丁德兴跟着在后面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便随着蒋淳斌走入了靠里的一间屋子,这里面都是建国后死掉的一些人,蒋淳斌有时候会故意漏掉这里不看。
“唉,康茂才,其实你不该在这里,可朕又没法替你另辟间屋子。”蒋淳斌看着康茂才的画像,又喃喃念叨了几句,“朕没别的法子,只能多给你让几炷香了,让他们也跟着沾沾你的光。”
蒋淳斌说罢,便又往里走了两步,实际上他几乎从未往里面细看过,因为前面分别供奉的是廖永忠、冯国胜、蓝玉。
蒋淳斌曾经也犹豫过要不要将他们放进功臣阁里,毕竟他们三人生前犯的罪过,可是一个比一个重,尤其是蓝玉……
可当功臣阁落成之后,蒋淳斌还是将他们三人的画像摆进了功臣阁里,只不过给他们另辟了一间小屋子。
“不是朕小气,实在是一看见你们,朕心里就难受,甚至是想哭……”蒋淳斌悠悠长叹一声,“功过相抵,你们不欠朕,朕也不欠你们什么……”
丁德兴看着蒋淳斌在前面对着画像独自哀伤,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了上面,那里的冯国胜和蓝玉都是年轻气盛的模样,横刀纵马,好不威风,那脸上的笑容,如何能让人想到他们会在建国之后发动一场严重的谋反叛乱。
“走吧走吧,不看他们了!”蒋淳斌摇了摇头,连落在台子上的灰尘都没擦拭,便急匆匆地绕了出去。
“陛下怀旧感伤,却也不必让一些烦心事乱了思绪。”丁德兴追在后面,适时地宽慰了两句。
“去看看常遇春他们吧!朕还能高兴得起来……”蒋淳斌说着,便拐到了最大的一间屋子里,这里供奉的人不多,但个个都值得这个位置。
“常大哥去得早,也最让朕怀念!”蒋淳斌轻抚着常遇春的画像,脸上果然露出了些笑容,“也不知道他要是在地下同时遇见了巧敏和灵儿,到底该怎么办,呵呵呵……”
“还有刘伯温这个老头……朕也挺想他的……”蒋淳斌循着画像向后看去:邓愈、傅友德、李善长、胡大海……唉,都走啦!
“还有你,徐达,就连你也没有等朕……”蒋淳斌将目光定到最后一个画像,不禁怔怔地有些出神:你可是比朕还要小上半岁呢……
“陛下不必感伤啦,再过几年,臣也该来这啦!”丁德兴说着,便站到了屋子里的一个空白处,“还别说,臣这块地方也不算小……”
“哈哈哈,你老丁急什么,怎么也得再陪朕个十年八年啊!”蒋淳斌哈哈笑了两声,将丁德兴拽到了自己身边,“其实朕或多或少地都有些对不起他们……”
“陛下不必再想啦,好在如今天下靖平,什么事都没有,臣也走得安心啊!”丁德兴舒了口气,似是有感而发。
“诶,别看现在什么危险都没有,可百年之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岁数越大便活得越通透,蒋淳斌现在是彻底明白这个道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祸,朕也管不了那么多,以后的大明,就都是他们的了!”
附注:终于结局了,感谢每一个陪伴我走到最后的书友,本书设计了三个结局,各位读者朋友可根据喜好自行取用。另外,希望看盗版的朋友能回来给结局补个订阅,也让我知道一下到底有多少人看完了这本书,再次感谢!
最后,希望大家可以去支持一下我的新书《明朝第一权臣》啊!正统、景泰年间的事儿,以土木堡之变为开端,各种宫廷斗争,爱恨情仇,很带感,结局会彻底改变历史,来一个大爽文。总之我写得非常用心,会是一个很好看的故事的,希望大家都去支持一下!多谢!
番外一:风雪高丽鲜血路
至正二十一年一月,高丽开京{今开城},夜。
“外面的雪下得真他娘的大,这天气鬼得很啊!”关铎搓着双手,把脚底下跺得噔噔作响,撩帘子的时候还不忘哈口热气,“早知道就不把高丽王室的宫殿给烧了,也省得现在连个好屋子都找不着!”
“过来烤烤火,这里炭盆生得旺,暖和得很!”潘诚笑着冲关铎招了招手,同时用铁签子翻了翻盆里的木炭,“你今天又睡了几个高丽女人?”
“哪像你老潘似的那么有力气?”关铎坐到潘诚对面,将手在火盆上烤了一会儿,不由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倒是便宜了那帮小崽子,之前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现在那帮高丽人上赶着往营帐里送……”
“就怕这样下去,大家伙都舍不得走了……”潘诚看看门外,往关铎身边凑得近了些,“丞相可又派人来了,说是让咱们尽快率军回援,现在汴梁没了,安丰的日子也不好过……”
“管他呢!那什么……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铎喝了几口烈酒,舌头也跟着大了起来,“现在李喜喜、白不信,还有那个前段时间闹腾的挺欢实的毛贵都完了,就靠着咱们这支人马在北边撑着,丞相还能说啥?他自己都把汴梁给丢了,咱们在这逍遥快活……在这牵制元军怎么了?怎么说高丽也是元朝的附属国,咱们折腾高丽,就是折腾元朝!”
“嘿嘿,你老关……你他娘的也学精了!”潘诚拿手一指关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的也是,真要回去了,哪像现在这么舒坦?他娘的要是再被围困一次,连饭都吃不上!”
“那按你的意思,咱们就真的长待在这了?”关铎岁数稍长,考虑的事情自然也多一些,“高丽人打仗是挺怂的,此地山河相间,也算易守难攻,只不过……真要把这当成根据地,咱们跟中原可就不好联系了……”
“现在那帮高丽贵族把咱当爷爷供着,东西也全都从辽阳搬到了这里,反正我是不想走了……”潘诚低着头,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说起来这除了冷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这样定了?”至此,关铎终于结束了和潘诚的相互试探,至于刘福通的命令……可去他娘的吧!
“定了定了!”潘诚哈哈笑了两声,从旁边的盘子里抓起几块肉,穿到了铁签子上,“这几天光吃那个破泡菜了,真他娘的……清清肠胃还成,吃多了光倒酸水,真要说起来吃的,那还是中原好!”
“这里吃不完的肉,你还挑三拣四的!”关铎捡块点心扔到嘴里,吃得满嘴都是面沫子,“你也多烤些羊腰,老子也想补补!”
“你老关就不知道什么是好东西……”潘诚冲关铎眨了眨眼,尔后朝里间招招手大声嚷道,“出来!”
话音未落,便有几个年轻的高丽女子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绕了出来,显然是一直呆在那里等着伺候。
“这几个不错啊……”关铎抬起头瞟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绽放开来,“你老潘还藏私!”
“谁知道你老关藏了多少,现在我都没啥感觉了!前一阵子玩腻了……”潘诚这说得倒是实话,现在这几个女子任他摸来摸去,也感觉不到什么反应,索性还不如一个人呆着歇会儿。
“你……多弄点……”潘诚递给那几个高丽女子两个大碗,然后又指了指她们的胸口,不会说高丽话的他也只能如此表述了。
几个高丽女子会意地点了点头,尔后连忙捧着大碗转到后面去了,潘诚见关铎看得出神,便一打响指道,“别瞅了,今晚上都是你的!”
“那今晚我就不走了,哈哈哈……”关铎抹了把嘴,烤好的肉串蹭得脸上都是油光,“对了,我说,咱们得往开京运点粮食了……”
潘诚还没等回答,便见部将毛居敬像风一般地推门闯了进来道,“不好了,高……高丽人攻进来了!”
“什么?”关铎和潘诚对视一眼,齐齐站起身来,“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都逃了吗?”
这时候那几个高丽女子也走了过来,把两个大碗恭恭敬敬地举到了关铎面前,都是刚挤出来的孕妇奶水,纯白无瑕,潘诚平常最喜欢喝。
“去你娘的!”潘诚一把掀翻了大碗,纯白的奶水溅了高丽女子一身,吓得她连忙退到了后面,“走,老关,赶紧出去看看!”
待跟着毛居敬走了出去,关铎和潘诚才发现外面已经乱了套,茫茫大雪中,地上满是鲜红的血液,极为醒目,毫无斗志的红巾军像猪狗一样任人宰割,甚至还有些兵卒正在帐篷里“耕耘”,鲜血便溅到了身下高丽女人白花花的大腿上……
“郑世云率了二十万的兵,就在天寿寺那边守着……”毛居敬此时已经急得快哭了出来,“结果趁着今晚下雪,有个叫李成桂的高丽万户与城内的高丽人里应外合,带着几千人就杀进来了……”
“跑!赶紧跑!”潘诚喘几口大气,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因为他明白,现在根本来不及组织抵御了,“老关,你往东边跑,我往西边跑,谁跑出去,算他命大……”
是夜,红巾军大败,关铎等十数万人死于开京,潘诚率残部逃出朝鲜半岛,却在三个月后被元军俘虏,死后尸体遭到焚毁,中路军败。
附注1文中的李成桂即朝鲜开国皇帝李成桂,他就是因为在抵御红巾军的入侵中战功赫赫而被提拔,最终发动政变,掌握高丽zhèng quán,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朝鲜,向明朝称臣,历史有时候真的挺有趣的,哈哈哈……
2我写这个番外,就是想侧面表现一下红巾军失败的原因,例如内部混乱,不听调令,军纪太差,没有大局意识等等,中受限于篇幅没法展开讨论,所以在番外里稍微涉及一下,当然,写得也不全面,也有很多问题,诸君就看一个乐吧!
史载红巾军于至正十九年和至正二十一年分别两次入侵高丽{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建立根据地},在当地烧杀淫掠,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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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齐鲁悲歌染芳华
至正十九年,益都。
“爹,营里将士们的粮食不够吃了,您要不再去跟毛贵要点?”赵致壹伺候着他爹赵均用起床后,便一直在旁边陪着小心,“听说毛贵新下的命令,规定官民田十征其二,以充军需,他那的粮食肯定多!”
“多能给咱?”赵均用皱皱眉头,没好气地瞪了赵致壹一眼,“没个屁的出息,天天就知道跟在我旁边!”
“爹,我这不是……给您想办法来着嘛!”赵致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您现在对毛贵……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人家现在是益都行省平章,咱不得跟在人家后面要饭吃?”
“用你说?用你个小兔崽子提醒我?”赵均用抄起胳膊,眼看一个“爆栗”就要敲下去,结果却停住手叹了一声道,“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儿?”
“一天都没落下。”赵致壹见赵均用颜色稍霁,忙在旁边陪个笑容,“昨个儿跟二哥过招,愣是把他给擒下了。”
“甭搁这给我吹牛,你们哥仨也就半斤八两,若是真的厉害,当年还能让蒋淳斌打成那个熊样儿?”赵均用边说边自己将靴子穿上了,“也就跟彭早住过几招还能凑合!”
赵致壹听赵均用提起了蒋淳斌,便也懒得接这个茬,于是话锋一转道,“爹,大哥说你有事找我,到底是啥事啊?”
“上次爹请彭早住吃饭的事,还记得吗?”赵均用压低嗓音,语气也含着些暗示。
赵致壹一看赵均用那个眼神,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如何不记得请彭早住吃饭的事?就是在那个饭桌上,自己和大哥赵致远、二哥赵致祥一起杀了彭早住,夺了他手下的兵马……
自己的老爹向来爱用这个法子,比如濠州的郭子兴和孙德崖等人,都是死在饭桌上和老爹谈笑风生的时候。
只不过孙德崖他们是被事先埋伏好的刀斧手杀死的,而彭早住和自己的老爹更为熟识,所以是由赵致远等三兄弟亲手杀死的。
“爹,你该不会是想……”赵致壹被赵均用一瞪,立刻便闭了嘴巴,“咱们的人少,吃不下……”
“吃得下吃不下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来操心。”赵均用慢悠悠地漱了口,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撂,“而且这次是毛贵请我吃饭……”
“不是我请他吃饭……”赵均用边说边踱至赵致壹身旁,尔后附在他耳边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动作不麻利点,爹跟你们都是一个下场!”
赵致壹喘两口大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显然是在尽量下定决心,“爹,那这次……”
“细的不说,还跟以前一样。”赵均用面容平静,说得也是云淡风轻。
“儿子明白。”毕竟自己的老爹是火并之王,赵致壹对于这种事情都有些轻车熟路了,自然不需要赵均用交代得多么详细。
“那走吧,你小子一会儿可给我沉住气!”赵均用最后叮嘱了一声,便推开门和赵致壹一起出去了。
毛贵最近确实是挺忙的,一概军政大事全部得由他亲自处理,因此虽然设了宴,但临近正午才赶到了会面的大厅,“赵将军久侯,还望见谅!”
“无妨!”赵均用一见毛贵,便恢复了往日那副笑面虎的神色,“毛平章日理万机,我自然理会得!哈哈哈……”
“赵将军见笑了!”毛贵到底是个忠厚性子,即使如今身份变化,还是执意让赵均用坐了上首位置,而自己则和赵均用的三个儿子围在了一起。
“毛平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请我和三个不成器的犬子吃顿饭,赵某心中颇为感激,一杯酒水,不成敬意。”赵均用说着,便自斟自饮了一杯。
毛贵为了不耽误事儿,已经戒酒很长时间了,但面对赵均用,他终于是不好意思说一声“以茶代酒”,于是便倒了半杯,然后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毛平章酒量不成了!哈哈哈……”赵均用使个眼色,赵致远三人也都纷纷举杯劝酒,搞得毛贵一时间很不好意思。
其实毛贵能够清楚得感受到自己与赵均用之间的疏远,之前自己是他的属下,一切都听从他的命令,可现在……自己成了地主,他却成了来讨粮食的佃户……这种疏远不仅仅体现在称呼的变化上,更体现在两人的行为举止之间,要知道赵均用之前从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赵将军打算今后如何?”其实毛贵最关心的,自然是这个问题,其实这也是他今天请赵均用吃饭的目的。
毛贵并非不想收留赵均用,只是他看出赵均用并没有老老实实跟自己干的心思,所以他今天打算跟赵均用摊牌:让我把所有的军政大权都交予你手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这里便放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我……我就打算跟毛平章干了,如果毛平章不嫌弃的话……”赵均用将酒杯攥在手中,把话说得异常轻巧,“我在淮安的时候,那个蒋淳斌便不帮我,他现在的势力大了,也不拿我当回事了……而且我跟他也有过节,干脆就投到毛平章麾下……”
“赵将军果真如此打算?”毛贵听赵均用这样说,不由得一阵欣喜,如此倒省得自己多费口舌了!
“那是自然……”赵均用抬起头来,冲毛贵咧嘴一笑,顺势将手中的杯子滚到了桌上……
“啊!”毛贵没有任何防备,便被突然暴起的赵氏三兄弟齐齐制住,然后瞬间破了喉咙……
倒在血泊中的毛贵死死地盯住赵均用,其实他早就猜到赵均用可能会有此举动,但万没想到赵均用能够下得去手,是了,当初自己帮他杀掉孙德崖的时候……呵呵,那种笑容,那个杯子,只是……只是可怜了齐鲁大地的百姓啊!
附注:赵均用设计杀掉毛贵后,并没有顺利接管其zhèng quán,而是被从辽阳返回的毛贵部将续继祖所杀,其三子皆一同身死,后齐鲁大地陷入一片混乱,各派系相互攻伐,东路军败……
番外三:少年英雄入末路
至正十一年,濠州东乡。
“爹,有人把咱家给娘上贡的鸡吃了,呜呜呜……”李保儿抹着眼泪跑进屋里,趴在李贞的怀里哭个不停,“我都没舍得吃,昨晚一直闻着香……”
“保儿乖,保儿不哭……”李贞轻抚着李保儿的后背,一直叹息个不停,同时却又深感无可奈何,如今这个年岁,别说跑到你家偷点祭品,就算真抢到你们家又能怎么样?
现在整个乡都在遭灾,瘟疫又跟着流行了起来,死的人简直不计其数,前些日子连保儿他娘都没能挺过去……
唉,一想到这些,李贞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若不是自己平时待人还算亲厚和善,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爹,我要去打他们,他们……偷吃娘的东西,让娘在天上挨饿……”李保儿仰起小脸,紧紧拽着李贞的衣袖,“爹和我一起去!”
“诶,保儿,不许这样!”李贞将李保儿紧紧搂在怀里,“爹爹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邻里乡亲的,哪能做出欺负人的事?”
“是他们先欺负娘的,是他们先欺负娘的!”李保儿不依地扭着身子,“爹是笨蛋!”
“你……”李贞见李保儿如此不听话,不由得抬起手来,想要给他一巴掌,可停至半空,便说什么也打不下去了。
确实,自己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笨蛋,平日里就光仗着自己有把力气,勤勤恳恳地种地,勤勤恳恳地收粮食。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家的收成总是好的,不但一家三口能够吃饱饭,甚至时不时地还能接济一下穷亲戚。
可现在不成了,乱世来临,正好闹在家乡这块儿。稍微有点本事想法的,就都去参加义军队伍了,但像自己这种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农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干那杀头掉脑袋的事儿。
前一阵子有一队乱军路过,在村子里抢了不少东西,李贞家自然也遭受了不少损失,但好在地窖下面还存着些余粮,过个冬是没有问题的,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唉,老实是原罪啊!可当初保儿他娘不就是看上自己这份老实了吗?但自己终究是没能用老实把她给留住……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乱腾腾的喧闹声,紧接着便听见有rén dà喊“有乱军来抢粮啦,快跑啊……”
“快,保儿,躲进地窖里……”李贞说着,便按着李保儿的小脑袋往地窖那边跑。
这一次李保儿熟得多了,动作也快,只不过当他的眼睛透过地窖缝隙,看着那些流民一样的人来来回回搬自家东西的时候,心中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愤慨,小拳头也跟着攥得紧紧的。
幸亏李贞一直搂着李保儿,没有让他出声,结果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保儿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乱子持续了一天左右,村里终于消停了,等到李贞带着李保儿爬出地窖,才发现家中已经快被乱军被搬空了。
“唉,这个乱世就是不想让人活下去啊!”李贞看着睡眼惺忪的李保儿,忽有些羡慕他还不懂这个世道的艰辛,“保儿,跟爹把地窖里的米都搬出来,咱爷俩一块吃顿饱饭,啊?”
“爹,你不是说藏着的那些米得省着点吃吗?”李保儿看着屋子里空空如也的米缸,不由得有些心酸,“保儿不饿,保儿听话……”
“诶,好孩子……”李贞摸了摸李保儿的头,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咱们吃完这顿饭,爹带你去别处,淮西现在是不能待了,爹带你去淮东。”
“淮东?爹在淮东认识人吗?”李保儿有些兴奋地仰起小脸,“到了淮东能不能吃上大饼?”
“淮东……淮东最起码不打仗啊……”李贞边说边收拢着残余的粮食装进了一个布口袋,“现在乱军一过,就得死上几个人,保儿不害怕吗?”
“那好吧,保儿和爹爹去淮东……”李保儿撇撇嘴,有些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不过淮东没有咱家的亲戚啊!”
其实李保儿心中明白,自家的亲戚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穷,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还总是来蹭吃蹭喝。
比如自己那个小舅舅朱重八,长得不好看,要饭人家都不愿意给,结果仗着阿娘疼这个小弟弟,就总是跑到这来吃饭。
爹爹确实心善,每次都很热情地招待那个叫朱重八的小舅舅,甚至有时候在他临走时还往口袋里塞点……
不过小舅舅人倒是不错的,每次来都给自己带点新鲜的小玩意儿,而且还说以后有钱了肯定照顾自己云云……
结果财没发成,那个叫朱重八的小舅舅竟跑到皇觉寺里当和尚去了,后来和尚也当不成了,又跑到各处去要饭了……
“唉,这次你要是再跑到这来要饭,可是找不到我们喽!”李保儿轻叹了一口气,便由李贞牵着自己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去。
时值深夜,身上衣服不够厚的李贞父子冻得直打哆嗦,可他们明白,前方还有更难的考验在等着他们,这个乱世,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呢……
附注:这个李保儿,就是历史上的李文忠。李贞娶的是朱元璋的二姐,自然也就是朱元璋的姐夫。
史载李贞当初常常接济朱元璋,因此朱元璋很疼爱李文忠,待李贞也甚厚,尤其是称帝之后,恩遇颇隆。
之所以写这个番外,就是想从李文忠的幼时经历表现一下那个乱世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史载李贞父子在投奔朱元璋之前,可谓几经生死。同时也弥补了主角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幼时穷苦经历的不足吧(其实我一直觉得有这种对比才更好一些,但受限于题材设定,实在无能)。
最后想说明的一点是,如果没有人帮助发掘,就算是李文忠这样的人才也会被埋没啊!(李文忠是大明开国六功臣之一,而且许多人认为他的作战能力不次于常遇春)
之前看过一种说法,说是为什么朱元璋的老家人才那么多呢?其实哪里人才都很多,重要的是能不能给他一个机遇。
就像起点的一些小说,可能还是不错的,但因为推荐没给到位,就扑街了,哈哈哈……
番外四:世间最难是长情
至正二十三年冬,集庆,夜。
今晚的天空上没有几颗星星,刚从军营回来的徐达觉得甚是疲累,有段时间没跑马了,竟然觉得有些手生,看来是得找个机会好好练一练了。
现在淳斌已经准备对张士诚用兵了,徐达自然是要做好准备,看他的意思,这次是准备把军权交给自己了。
唉,终于和兄弟把那个心结给解开了,都怪自己,怎么总爱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呢?
也许是当初情势危急,自己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如若不是自己深沉的性子,恐怕也压抑不了那么多年。
淳斌现在身边女人不少,可刘若晴还是一门心思地敬他爱他,即使在苏坦妹的新婚之夜,她仍旧将悲伤一个人吞咽……
唉,只能祝福,也只有祝福,她是自己的嫂子,更是自己主公的夫人,这一点要时刻谨记!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达确定自己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才翻身下了马,然后牵着缰绳走到了门口。
黑暗中有一豆灯光,在寒风中晃着看得不太真切,徐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跟着便心弦一颤,“青楠……”
此时邵青楠已经快步走到了徐达身前,尔后把一件一直搭在胳膊上的大氅披在了徐达身上,“快点进去烤烤火,妾身已经把饭做好了。”
“多冷的天,干嘛在这站着?”徐达顺手接过灯笼,结果触到邵青楠右手的时候,竟觉一片冰凉,让他不由得缩了一下。
“怎么手那么冷?”徐达说着,便攥住了邵青楠的手,尔后往自己口袋中一插,“走,快点跟我进去!”
“妾身不冷……”邵青楠的小手被徐达握住,眸中不由得闪过一道异彩,话便也跟着多了起来,“夫君,今天妾身在集市上看到一条好大的鱼,足有那么大……”
邵青楠说着,便想用手比划,但此时被徐达攥着,她又不舍得放开,只好用另一种方法解释道,“咱家的大木盆都放不下……”
“臣妾都不知道这个时节还能有那么大的鱼,还有啊……”邵青楠说到底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孩子,表达欲自然就强了一些,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可无奈徐达本就话少,加上岁数渐大、心事也重,因此每每邵青楠和他说这些闲话,他总是没有回应,顶多就是点点头,答上一两声“嗯”。
“青楠,你先回去,我到书房看会儿兵书,这阵子事情有些忙……”徐达将邵青楠送到门口后,便停住脚步,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赶紧到屋里烤烤火,别把身子冻坏了。”
“可是……夫君,妾身今天……”邵青楠看着徐达面部表情的神色,忽有些欲言又止,“可是饭都已经做好了……”
“你先自己吃吧!”徐达说着,便已经将身子转了过去,“我若是一会儿饿了,便着人热一热。”
“那好吧……”邵青楠站在门口,将头低了下去,似是有说不出的心事,“早些回来,妾身等着你……”
“嗯。”徐达点了点头,再无其他话语,绕过一条小路径,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邵青楠于门缝中看着徐达的背影,心中蓦地泛起一阵酸意:自己喜欢英雄,崇拜英雄,可英雄……都是那么难以接近的吗?
于房中默默坐了半晌,邵青楠还是不见徐达的动静,她又不敢轻易打扰,只得唤来婢女让她去盯着徐达的情况。
好在徐达虽然性子沉闷,却也不是不通情理,过了小半个时辰,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屋子。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邵青楠于桌旁坐得昏昏欲睡,此时见徐达进来,连忙兴奋地迎了上去,“快过来,妾身亲自给你做了长寿面!”
“嗯?长寿面?”徐达任由邵青楠拉着坐到了桌旁,不禁有些纳罕,“什么长寿面?”
“今天是夫君的生日啊,难道你不记得吗?”邵青楠边说边把扣在桌子上的小木盆掀了起来,“还好有热气,是热乎的……”
“生日?”徐达如何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是别人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罢了,不过邵青楠怎么……哦,她之前好像问过自己,自己随口一答,没想到她竟记了下来……
“妾身还给你热了鱼……”邵青楠将面小心翼翼地推到徐达面前,“都是妾身自己做的,这便给你端来……”
“不必了,吃面就好……”徐达拉着邵青楠的袖子,让她坐到了自己对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就是前天啊……”邵青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上次妾身问夫君生日的时候,夫君也问过妾身的……”
“哦……”徐达鼻子一酸,心中忽有些不是滋味,“对不起,我……我忘记了……”
“没事,你忘记了,我再告诉你便是……”邵青楠娇俏一笑,似乎真的浑不在意。
“我先吃面……”徐达低下头,拿筷子夹着大口地吞咽起来,面有些驼了,味道也不太好,显然是邵青楠亲手做的……
“好吃吗?”
“好吃!”徐达点点头,看着邵青楠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今天在演武场上……”
附注:其实写感情戏容易被骂,前面就因为这个掉了不少订阅,我自己心里也有点逼数,但在番外里还是想有那么一个温暖的补充。
这本书成绩不好,后面我就写得急了,砍掉了许多类似的情节,其实我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可能好多人都是冲着争霸文来的吧,所以就不喜欢看这种戏份。
确实,历史文可以没有这些东西,但故事总该是有温度的,实际上我私底下喜欢看的,有很多都是类似的东西。
随着年纪渐长,对于感情上的一些事看法也不一样了,每每看到自己几年前写的东西,总会忍不住发笑,但那毕竟都是自己经历过的青春。
可能几年过后,再看这个我也会觉得幼稚,但目前我对感情的看法就如同一首歌:有个爱你的人不容易,你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番外五:儿时
至正十四年,集庆城外村落。
过冬的柴火没有了,小个子的李萍只能跟在人群后面捡拾一些杂草,阿娘最近生病了,阿爹要下地干活,有些事只能自己来做了。
忽然,有几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从后面猛地一推李萍,让她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李萍的脸磕得有些痛,干枯的杂草扬得头发上全是,她撑着旁边的小土堆儿爬了起来,揉揉眼睛想哭,但没有哭。
“小叫花子,小哑巴……”李萍将头低得深深的,不顾他们在旁边乱叫乱闹,只是将怀里那个馍揣得紧紧的,虽然它藏在身上有点硌得慌,自己都能摸到肋骨啦!
“你们几个都滚开!”李萍耳听得他们好像打起来了,便用手捂住了眼睛,她并非不会说话,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李萍,我把他们都打跑了!”蓝玉拍了拍手,看着那几个落荒而逃的男孩,不由得一脸骄傲,其实他现在长得也不壮,只不过打仗时总憋着一股狠劲,所以别人都打不过他。
李萍仰起脸来,看着身上脏兮兮的蓝玉,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别人都怕蓝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不怕。
“蓝玉……”李萍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忽发现他的鞋子破了,肯定是穿的他姐姐蓝灵儿的旧鞋,“你露脚趾头了……”
“哦……”蓝玉此时才发觉刚才打架时竟然把鞋底给踢烂了,“没事儿,我不穿鞋子也成!”
蓝玉说着,便把脚上的鞋子踢踏了下来,这时李萍便看见那不少冻疮,有的已经结痂了,可附近没有热乎乎的马粪……
李萍低头看了看,尔后坐到地上,用手比量起来,“我的鞋子太小了,你还穿不上……”
“我没事!”蓝玉在原地跺着脚,其实他有些冷,但仍想逞强,“你赶紧回家吧,我姐说了,你娘让我来找你!”
李萍蹙蹙眉头,好不容易将蓝玉话语中的关系理清,“可是我家没有过冬的柴火了……”
“我陪你去捡!”蓝玉自告奋勇道,“等到我有了新鞋子,我还能上山给你劈柴!”
其实蓝玉许的,不过是一个空口承诺,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新鞋子,更别提能替李萍上山砍柴了。
但李萍很高兴,于是她掏出了藏在身上的馍馍,“蓝玉,给你吃,剩一点给我就成!”
“真的吗?”蓝玉并没有推辞,直接抓过李萍手中的馍馍,然后掰了一大半下来,“这个给你!”
蓝玉说完,便把剩下的那一小块馍馍往李萍手中一塞,尔后一边吃一边走掉了。
“蓝玉!”李萍看着蓝玉走得急匆匆的背影,不由生气地撅了撅嘴,“你说过要带我一起回家的啊!”
“哦!”蓝玉嚼得嘴巴鼓鼓的,方回过头来,“李……李萍,你快点跟过来啊……”
“你要是吃不饱,就把这块也给你……”李萍小步跑到蓝玉身边,“可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
“嗯嗯!”蓝玉重重点了点头,尔后咽了口唾沫道,“我姐说了,你娘病了,你还是把这块馍留给你娘吃吧!”
“我每天都有一个馍……”李萍将手在蓝玉眼前晃了晃,“我可以留一半给你吃……”
“李萍,你可真好!”蓝玉很自然地牵起李萍的手,然后快速往家的方向走去,“以后我要娶你做老婆……”
李萍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小哑巴”的模样,蓝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五年之后,蓝玉会否认这个承诺。十年之后,蓝玉只是在姐姐蓝灵儿的逼迫下才会娶李萍。二十年之后,李萍竟然真的会为蓝玉去死……
附注1:
“蓝玉……”躺在那里的李萍用尽力气喊了一声,“你快点逃吧,趁……趁朝廷的使者还没来……”
“你一个人从集庆赶到这里来报信儿的?”蓝玉此时蹲在李萍身边,看着虚弱得不成样子的她问道,“你离开集庆时,那是个什么动静?”
“我……我不知道……”李萍此时已经感到身上阵阵发寒了,“楚姐姐告诉我之后,我便马上赶来了,一路上都没怎么睡觉,就怕耽误了给你送信儿……”
“苦……苦了你了……”蓝玉长舒一口气,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此时他又忆起了小时候的那段时光,自己那么调皮,可李萍总跟在自己身后,从家里面偷个馍馍出来,也要掰一半给自己吃……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李萍此时手由蓝玉握着,脸上满是微笑,“小时候……你总护着我,我便打定了主意……要跟你一辈子……”
原来她一直记得的,都是自己对她的好,可是……可是自己当初对她并没有多好啊!念及此节,蓝玉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可却突然发现李萍身下竟是一片殷红的血迹,“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可……可真的不成了……”李萍又痛又累,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你后来肯娶我,我……我很高兴……”
“李萍……李萍!”蓝玉嘶嚎一声,可李萍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可她临死前最后的一个字没有说出来,看口型是“逃”!
李萍小时候一直盼望着成为英雄后的蓝玉娶自己过门,可谁知后来蓝玉成了英雄,却不愿娶自己过门了……好在,他最终还是娶自己过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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