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边茶买卖(二)(1 / 1)

韩四当官 卓牧闲 381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七十三章 边茶买卖(二)

顾老爷在巴县和江北厅乡下有几百亩地,在巴县城有七个铺面;敖家更了不得,在荣昌有几千亩地,号称“敖半县”!翰林院编修吉云飞在京城虽过得清苦,但在老家也有几百亩地。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仕途能有吴大人那么顺畅的官员实属凤毛麟角,大多官员只是能做一两任,韩秀峰不认为能跟人家一样做一任官就能赚到今后十年八年乃至几十年花销的钱,也不认为现在赚到钱今后也能赚到钱,觉得张馆长说得有一定道理。

入股做边茶买卖多少有些风险,想不担风险只有置地。而置地要看机缘,巴县和巴县周边的璧山、江津乃至江北厅山多地少,不是你想买人家就会卖的。

想来想去,赫然发现想让远在老家的琴儿和琴儿肚子里的娃不至于坐吃山空只能给余掌柜入股做边茶买卖。

第二天一早,余掌柜果然带着他的二儿子再次赶到会馆。一进房就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啥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余掌柜,你的心意等会儿再说,你在京城的买卖和你家二公子你也无需担心,就算我的缺补上了要走马上任,走前也会帮你拜托吉老爷他们关照。”

“韩老爷,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韩秀峰看看他那拘束不安的二儿子,随即直言不讳地问:“余掌柜,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回去之后打算咋做这边茶买卖,打算下多大本,打算把买卖做多大?”

余掌柜没想到韩秀峰问这个,苦着脸道:“不怕韩老爷笑话,要是搁二十年前,有吴大人和张先生关照,我少说也要包销二三十万斤边茶。可惜家道中落,实在凑不出多少本钱,而且离家太久,老家的生意全荒废掉了,一切全要重头再来。”

“要是有本钱,刨去上上下下打点的花销,这买卖能有几分利?”

“藏民的生意最好做,他们不咋还价,而且大多以货易货,把换来的羊毛、皮张和药材等货物运回内地,刨去所有花销这一来一去少说也有四五分利。”

有四五分利,不少了!

韩秀峰再次权衡了一番,咬咬牙从账本下翻出一叠银票,连同余掌柜父子刚送的一百两,往他们父子面前一搁:“余掌柜,本钱不够我这儿有一千两,不是借给你周转的,而是入股。赔了就赔了,赚了按股本分红咋样?”

余掌柜楞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机会难得,好不容易能跟吴大人说上话,这买卖自然要做大点,不但我要入股,省馆张馆长一样打算入股。我家境贫寒,只拿得出这么多。张馆长不一样,他财大气粗着呢,你要是同意,他少说也要入五千两。”

“韩老爷,您没开玩笑吧?”

“大早上的,有那么多事要做,我哪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您和张馆长这么信得过我?”

“要是信不过还能跟你说这些?”

余掌柜确认韩秀峰不是在开玩笑,不是感慨万千而是欣喜若狂,起身拱手道:“韩老爷,实不相瞒,我正为能筹多少本钱愁,您和张馆长如此信得过我,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做这买卖。请您二位放一百个心,钱放在我这儿,只是赚多赚少的事,绝不会赔!”

“商场如战场,是赔是赚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我和张馆长既然决心入股就做好了赔点的准备。”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接着道:“记得以前跟你提过,我岳父在重庆府衙当差。等会儿写封信,你帮我把信捎给我岳父。其它地方不敢说,但在重庆府辖下十四州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你行方便。”

“您岳父是重庆府衙兵房的段经承,这我晓得。有段经承襄助,我就能差去重庆收茶叶。”

“我岳父也只能给你行点方便,张馆长的门路比我广,他做馆长这么多年,从我们四川出来的官老爷没他不认得的。入股之后他会让他堂弟跟你一道回老家,不是担心你会卷跑银子,而是想让他堂弟帮你疏通各州县的关系。”

“太好了,韩老爷,有您和张馆长鼎力相助,这买卖要是赔那就没天理了!”

“我们也只能从旁襄助,论做这边茶买卖你才是行家,再说这买卖能不能做成得靠吴大人和张先生关照。吴大人和张先生明天就要走,这关系现在算勉强巴结上了,但还不够牢靠,这一路上该咋做你应该是晓得的。”

“晓得,韩老爷尽管放心,这一路上我一定伺候好。”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接着道:“再就是快到巴县时,你让你家大公子雇条快船,赶在你们前头去巴县找我岳父,我岳父看到我的信会去请顾老爷一道去朝天门码头恭候吴大人的大驾。等会儿你再去省馆找一下张馆长,张馆长一定也会有所交代。总之,我们力往一处使,尽我们的全力帮你把与吴大人和张先生的这层关系处牢靠了。”

山西商人的买卖为啥能做那么大,不就是因为他们会巴结官老爷!

余掌柜没想到他也能有这么一天,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韩秀峰事无巨细叮嘱了一番,当着他面给老丈人和顾老爷各写了一封信,又写了一式两份入股的契约,这才打发他们父子去省馆。

潘二找到了会修补老物件的山东人,还通过山东人找到一个会做精细活儿的老木匠,兴冲冲赶到新租的院子却被何恒的表弟拦着不让见韩秀峰,只能悻悻地在院子里等。

好不容易等韩秀峰办完正事,送走余家父子,正准备介绍他找来的两人,韩秀峰竟问道:“长生,二爷走前好像说过认得太医院的哪个太医,那个太医好像还去过我们会馆,你记不记得哪个太医姓啥叫啥,家住哪儿?”

潘二楞了楞,沉吟道:“那个太医姓陈,叫啥名我不晓得,住哪儿我也不晓得,不过有人晓得。”

“谁?”

“钱俊臣。”

“钱俊臣早去了武昌,他晓得有啥用。”

想到费二爷会试前做的那些准备,潘二禁不住笑道:“钱俊臣晓得是没用,但想打听也不难。因为会试时陈太医也去了贡院,跟钱俊臣一道进去的,直到二爷他们考完才出来,他是专门去帮考官和考生们看病的。”

“去看病也算是简选的差事,想打听是不难。”

“打听这个干吗,四哥,是不是谁生病?”

韩秀峰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笑道:“没人生病,我是想把储掌柜介绍给陈太医。要是陈太医能做得了主从储掌柜买点药,哪怕只买一点,那他家也是给皇宫大内供过药的,这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以后的生意会更好做。”

一百七十四章 老怀甚慰

“日升昌”本就代办官府的钱粮解缴和协饷拨汇,夹带几封信走兵部的“八百里加急”并非难事,况且本就要给重庆分号去信核实重庆士绅给京城重庆会馆汇银的事,所以夹带一封信是夹带,夹带几封同样是夹带,韩秀峰交寄的家信也就这么在十六日一并送到了重庆府衙。

段吉庆刚看到信封上的日期时吓一大跳,以为女婿在京城出了啥事,拆开看完之后才松下口气,连忙把手头上的事交给一个书吏,带着信封里的另一封信直奔柴家巷。

顾老爷正在气头上,因为刚送走“日升昌”重庆分号的掌柜。

人家是来问汇票的事,确认三个月前顾老爷是让顾知新送往京城,随行的还有巴县县衙的一个捕班白役,才告诉顾老爷汇票在路上被顾知新弄丢了,幸亏随行的衙役精明,赶紧去禀报重庆会馆首事韩秀峰,而韩秀峰又第一时间去“日升昌”京城分号报失,否则这两千两银子很可能就要兑付给别人了。

侄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丢人丢到京城去了,顾老爷一气之下把杯子都砸了,见段吉庆跟着老仆步入花厅,顾老爷既尴尬又羞愧,一边招呼段吉庆坐,一边恨恨地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知新如此不检点,险些误了大事。融远,你也是为这事来的吧,让你见笑了。”

女婿在信里提过顾知新把汇票弄丢的事,但段吉庆却不是为此而来,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问:“顾老爷,知新贤侄不是到京城了吗,他远在京城咋会惹您老生这么大气?”

“你不晓得?”

“学生真不晓得,顾老爷,到底出啥事了?”

顾老爷又下意识问:“融远,志行没给你来信?”

“信倒是有一封,我也是刚收到,”段吉庆从袖子里掏出信,笑道:“顾老爷,这是志行托我转交给您老的。兹事体大,我一刻不敢耽误,一收到信就往您老这儿赶。”

顾老爷接过信一边拆一边阴沉着脸道:“能有啥事,不就是知新把汇票弄丢的事么。”

“汇票丢了?”段吉庆惊呼了一句,旋即喃喃地说:“不可能,汇票要是丢了志行咋不跟我说,他给我信里提都没提!只是说会馆要建文昌阁和乡贤祠,到底迎请哪位乡贤入祠,吉老爷他们顾不上管,他一个捐纳出身的首事不敢拿主意,让我收到信赶紧来跟您老禀报,请您老爷定个章程。”

顾老爷倍感意外,抬头看了一眼段吉庆,从老仆手里接过老花镜,仔仔细细看韩四给他的信。

不看不晓得,一看果然说得是乡贤祠的事。

顾老爷捧着信沉思了片刻,不禁苦笑道:“融远,不怕你笑话,知新在进京路上的确把汇票弄丢了,幸亏你找的那个衙役精明,一听说丢了就赶紧先去京城给志行报信,志行搞清来龙去脉又及时去‘日升昌’京城分号报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这等事!”

“志行没跟你说,一是汇票虽丢了但只要及时报失,我们汇给他的银子早晚一样能兑现,二来是顾及老朽的面子。你看看,不光没跟你说,在给我的信里也没提。”

“汇票丢了,银子照样能兑现?”

“能兑现,‘日升昌’的掌柜刚来问过,走时说他们会及时知会京城分号,最迟八月底志行便能取到我们汇去的银子。”

“既然银子没丢那就没事了,不提也罢!再说知新贤侄还年轻,年轻人做事不都马虎嘛。”

“志行做事咋就不马虎?”顾老爷反问了一句,又感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融远,还是你会看人,能得志行这样的佳婿,连老朽都羡慕。”

俗话说母凭子贵,段吉庆现而今是沾足了女婿的光,是老丈人凭女婿贵,想到远在京城的乘龙快婿,会心地笑道:“顾老爷,您这话说哪儿去了,志行是我女婿,一样是您老的晚辈。要是没您老提携,他小子能有今天?”

“又来了。”

“顾老爷,学生真不是恭维,他给您老的信里写了啥学生不晓得,但在给我信里不晓得对您老有多敬重,还说小女快生了,要是能生个男娃,无论如何也得托您老爷帮着取个名儿。”

“志行真这么说?”顾老爷老怀甚慰。

“真说了,您老若不信,我回去把信取来。”

“信,我信!”想到迎请哪位乡贤入祠不仅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是一件能赚足人情的大好事,顾老爷沉吟道:“志行不光做事勤勉且识大体,本朝自顺治爷到现在我重庆府十四州县散厅出了那么多进士翰林,迎请哪位先贤入祠,不迎请哪位先贤入祠,不想考虑周全会闹出大乱子的!”

“是啊,所以他赶紧写信来请您来拿个章程。”

“这事老朽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要不这样,你帮我给各州县的致仕官员和举人们写封信,写好拿上我的名帖,让关班头差人一并帮我送去,请他们来巴县一道商议。”

乡贤祠的事赚不到钱但能赚到交情!

“好的,学生不回去了,就在您老这儿写。”无论韩家还是段家现而今不但缺钱一样缺与本地士绅的交情,段吉庆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见忠伯去磨墨了,又笑道:“顾老爷,小女眼看就要生娃了,要是能帮志行生个男娃,学生打算等娃满月了办个满月酒。”

顾老爷不假思索地说:“志行的娃,志行不在家,你这个外公当然要帮着操办。”

“操办那是自然,学生就想问问到时候您老能不能赏光?”

“融远啊融远,你刚才都说了志行既是你的女婿,一样是老朽的晚辈,还打算请老朽帮娃取个名儿,办满月酒这么大事,就算你不请不约老朽一样不请自到。”

“谢顾老爷赏光。”

“这是应该的。”顾老爷心想这次不但要去而且不能小气,暗暗决定无论韩四的婆娘生个男娃还是女娃,等会儿都要让家人去找银匠打个长命锁,等到娃满月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