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护身符(中)
韩霁看她这模样,摇摇头无奈地道:“好了,你若想走,就走罢。”云舒点点头,“那云舒回去了。”“外头下雪了,穿这么单薄,只怕会着凉。
凝霜,”他朝外头喊了声,便有一个衣着与其他宫女不在一样的宫女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把狐狸面的鹤氅拿来。”云舒赶忙推拒,“皇上若体谅云舒,便让我这么去罢。
只怕这些鹤氅,奴婢无福消受。”韩霁忽的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后宫之中,她一个宫女突然之间被召入长乐宫,又被赏赐这样华贵的狐狸面鹤氅,想必是会引发没有硝烟的战争,既如此,还是算了。“那你去罢。”云舒迅速地出得长乐宫来。
外头的空气冷咧,直吹进她的骨子里去,她呼一口气,在大团白雾便在面前散开。
笑笑,伸手接住一朵雪花,让它在她温暖的手心,慢慢化去。
今儿,也算是见识了韩霁的胸怀了。
换是怀忠帝,她若敢这样请求,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激韩霁,同时又有些抑郁起来。
这样的他,却正是她要下手的对象!蹙着眉尖,心里越发沉重,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双肩的无力,所处环境的深深无奈。
风刮得越发厉害,简直像利刃在剜着她的骨子。
云舒走着走着,蓦然想起夜赫来。
嘴角微抿。
夜赫,真是个锋利的男子!他目光敏锐,仿佛能洞悉一切般,这是她在他面前感到局促紧张的最重要原因吧?想起他曾经抓着她的手执黝地给她温暖,脸忽的烧了起来。
他是她见过的最霸道的人……他冷漠的外表下,却有颗温暖的心。
几次三番对她施以温柔;在芙箩舟上的时候,他还会说笑话呢,鲜少看到他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可是他终究血洗过北魏子民的躯体,结束过他们的生命!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矛盾,明明应该是国仇家恨的敌人,她对他就是产生不了那么厌恶的感觉。
他也会和她一样,有这样无奈的感觉吗?不得不去做他不愿意不想,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可惜那几个杀手——想到那些杀手,云舒美丽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疑惑。
是谁要置他于死地?上次的投蛇,这次的暗杀,想必都不是意外吧。
不知道会不会是北魏那里派人做的呢?望了望天色,没有月亮,但天空却格外明亮。
雪有点下大了,大朵大朵地飘落下来,飘飘朔朔的,在墨黑的夜空下美得决绝。
她到花草司附近一棵大树下,手指轻置唇中,一声清啸飘出。
然后她蹲在树底下,看着雪花飞舞,有些冷,她搓着手,在雪不断加厚的雪地上用树枝胡乱地画着图案。
这样过了会儿,站起来。
寻思着,怎么程力还没来?难道已经睡着了么?低头去看快被雪覆盖了的那些她所画的图案,心里蓦地一惊:她写的,怎么会是个赫字?呃,好象她刚才只是无意识地乱画啊……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只见程力穿着厚重的棉服,双手拢在袖子里,鼻子嘴巴喷出白烟来,“哎哟,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个时间叫人来,还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当真要把人冻死了。”云舒嘻嘻笑,“打扰了您的美梦,不好意思了。”程力笑了,“你这么夜了约我出来,想必有什么大事?”“大事倒是没有,只是觉得疑惑。”当下把在芙箩舟遇刺之事告诉他,然后拿眼瞧他,小声地问道,“会是咱们北魏派人来做的么?”“我没有收到消息。”程力皱着眉,“应当不是罢。”“哦。”她点点头。“你在御膳房之中,可还好?”“很好。”云舒蹙着眉尖,“只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并不容易。”“我知道。
但是,听闻皇上对你十分有好感啊。”程力呵呵笑了。“这个好感,未知可否利用得上。”她淡淡的,心下什么滋味也有。
韩霁对她,几乎是包容与温柔的,真正要对他动手吗?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怀惴过害人的心,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无从选择。
师父真的给她出了好大一道难题!“当然可以,哪日可以趁着他愉悦的时候,假意承欢,说要做菜给他吃。
这样的情况下呈上的菜肴,不会有太监试探。
只要份量够,让他一口便可往生,我们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云舒苦笑不已,“岂有那么容易的事呢。”“总之既有这分际遇,就该好好利用。
你现在在御膳房,混得不错罢?”“离当大厨子,还是有点距离。”唯有自己能独立做御膳了,方有机会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往菜里加‘佐料’。“约莫还需要多少时间?”“一两个月之内应当可以。”云舒颇有自信地道,“这个时间,应当不长罢?”程力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些话,程力道,“天儿这样冷,你也别为美穿得这样利索,生病了可就不好了。”云舒笑着点点头。
两人各自离去。
经过鸣翠坞那条大道时,天色暗了下来,四周黑漆漆,幽幽暗暗,万籁俱寂中只有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蓦地想起那日中午,就在这里,竟窜出一个刺客来。
然后夜赫救了她——冷漠的脸庞,冷漠的眸子,执黝地将她的手拉过去,包扎伤口。
心怀莫名刺疼,她醒警过来,老想着他做什么?!真是奇异了。
想必是今儿他们吵架的缘故。
她这么自我游说。
又想起魏长歌,嘴角微微地勾起来,又沉下。
他说要等她……可是,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她不能毁了他啊!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念头突然闪电般窜进她的心中:倘若有天,她下毒成功,魏长歌怎么办?她可是魏长歌举荐到御膳房之中的啊!以前从未想到这层,如今突然想到,竟吓出了一身的汗。
他可不能因为她而前途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