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釜底抽薪
刘备回到家，蹲在地上便开始哭。
以前方莫不太理解涕泪横流这个词，不过现在他渐渐明白了。
鼻涕泡，眼泪，哗啦啦的从昭烈帝脸上流淌而下。
想劝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刚要开口，刘备已经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道：“四弟，他们欺负人，你是没过去，也没看到他们的样子，真是……”
说到这儿，他狠狠的叹了口气。
方莫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如给一个抱抱来的有用！
当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时候，关张二位也没有闲着，他们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抱在了一起。
一时间四兄弟痛哭流涕。
方莫不想这么丢人下去，于是他开口安慰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莫要着急，据我推测，最近一段时间，他可能还要找我们的麻烦……”
“呜呼哀哉，都已如此，他竟还不放过我们？”
“功劳，让了也就让了！”
“羞辱，辱了也就辱了，本来备也并非高官厚禄之辈。”
“然他竟是还没想着放过我们兄弟？不如我们离开吧？！”
刘备连那个‘他’是谁都没问，便开口提议就此出走，能够打压他们的，而且算是有些恩怨的，除了刘焉之外，再无他人。
不过他也是昏了头，现如今的四兄弟，可都是带兵之人，如果要走，那三千人如何安置？
这三千人，可是他们的起家班底。
“大哥休要说这些丧气话，我这都还没说完呢。”方莫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如今天下四处暴虐，黄巾纷乱，不仅仅只有幽州一处有黄巾，其他州郡，也是有黄巾军肆虐无度的。”
“四弟此言何意？莫非我们如今便去投奔他人不成？”刘备张了张嘴，止住了哭声。
张飞是个急性子，有些耐不住，于是开口道：“有什么话，四弟直接开口便是，大不了我们兄弟从最底层开始做起，去他处投军便是！”
“三弟所说，也有些许道理。”关羽摸了摸红肿的眼睑，尽量平静的开口。
“不，不，不，我可没有让咱们重新另起的打算，我的想法是……”方莫低声将自己的想法，以及对于一些历史的估计都说了出来。
幸亏，前世三国类作品看的比较多一些，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描绘了。
等到他说完，刘备目光炯炯：“此言非虚？若是如此，我们便如笼中鸟入天空，鱼归大海中。”
“当然！”
方莫自信满满，拍了拍胸膛道：“大哥难不成忘记了，从我们最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方莫可有算错之时？”
三人一想，貌似还真没有。
除了这次与黄巾对战之外，他所说无一不中。
但就算是这次与黄巾开战，他也只是怀疑怎么赢，而不是能不能赢。
“唉，你别说，老四这脑瓜子硬是厉害，俺张飞都没算到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却丁点都不算个事儿！”
张飞摸了摸脑袋，脸色很懊恼。
关羽看向了他，抿了抿嘴唇，终归是没有开口。
“要是四弟和你一样，那我们估计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觉得屁事没有呢！”刘备倒是埋怨了一句，没有恶意，只是一种调侃。
三人笑了起来，方莫却是没笑，他深沉的对着刘备道：“大哥，接下来可能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刻，成与不成，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若是我没有料错，到了明日，恐怕他便会迫不及待的开始清理我们了，届时的屈辱，望大哥能够坚持下去。”
刘备沉重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次日一早。
让三兄弟再次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还没出门，便有人在外叫门。
等到关二哥拉开门，那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望着桌子上颇为丰盛的早餐，他冷冷一笑，道：“不想玄德日子过的如此宽松，太守倒是太过多虑了。”
此人身高约莫一米七左右，生的獐头鼠目，一看便不像是好人。
方莫没有搭理他，而是让嫂子先带着方羽上楼去，省得这小丫头又被刺激到了。
毕竟，坏人的一套行事法则，基本都是可以预见的，不外乎高昂着脑袋，语气高傲，对谁都像是在施舍。
那等场面，四兄弟看得，方羽却是看不得。
“唉，别走啊，这小姑娘长得……”他的话还没说完，便闭上了嘴巴，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这是因为，刚刚关羽马上就站了起来，从屋里将自己的大刀拿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说，继续装，看看我这大刀给不给你机会。
知道关羽来历的他，不敢造次，也自然不会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好半天，他才从关二爷的杀意之中恢复过来，再想拿出气势，却是不行了，只能尴尬一笑，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既然玄德吃的如此好，想来军中必然不会缺少粮食，整个幽州如今灾民遍地，太守体恤民情，于是开仓放粮准备救援百姓。”
“因此各路官员决定，削减各地义军的粮草供应，本来我以为很是困难，尤其玄德要养活三千人马，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什么削减各路义军，这都是借口罢了。
实际上整个幽州的各路义军，早就被彻底的诏安了，除了这一支之外。
而这一支军队有三千之数，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来，尤其是近如今的州治涿郡，更是要提防几分。
再加上刘焉对刘备很器重，觉得此人不是凡人，所以也就没有多犹豫，一下子就断了他们的粮食。
一个人，再大的家业，想要供应一支三千人的军队，都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到了那时，他们就不得不将此支军队解散，或者编入幽州军队系统之内。
“呸！”
獐头鼠目的官员，走出四兄弟府邸后，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满脸严肃的离开了。
当他走到刘焉面前的时候，却十分的乖巧，如同一条狗。
甚至，还不如狗。
“办好了？”
刘焉拿起一旁的杯子，漱了漱口，接着道：“那你就下去吧。”
“是！”
“太守有事，请务必支会小吏一声，小吏必然帮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他恭敬的离开了这座府邸，哪怕走出门外，他依旧没有敢抬起头。
刘焉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摇了摇头，拿起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我真是一个好作者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
“呵！”
噗嗤！
街头之上，方莫带着妹妹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了血腥一幕，那是他们家酒肆旁边的一家金铺，平日极为赚钱，听闻身后还有莫大后台。
不过，现在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几个兵丁，带着冷笑，拿刀就砍，毫无犹豫的意思。
方莫不由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硬刚，也得亏他平日里喜好历史穿越小说，知道这些公子哥，都是不怎么讲究的。
繁华街道上，车乘来往，人群纷乱，但对于金铺老板被杀，却仿佛没有看到，表情都很平静。
灵帝在位，十常侍乱政，现如今的雒阳，已然混乱一片……
然而，转过一个弯，却是风平浪静，不仅如此，还有从全国各地到来的殷殷学子，规规矩矩的拓印石刻碑文。
一街之隔，却如天地。
“兄长，我们要去何处？要不，我们去官府告状吧？相信肯定会有人为我们做主的。”小丫头说到这里，满脸憧憬的道：“当日洛阳北部令曾设五色大棒，令城中宵小不敢妄为，今日他重回朝堂，已为议郎，若是我们……”
小丫头紧紧抓着方莫的手臂，眼里带着颤抖，语气却十分坚定。
方莫一顿，回过头有些激动的问道：“洛阳北部令，莫非是曹操曹孟德？”
“嗯！兄长难道忘了？当日吾家酒肆尚有不予金银，白吃白喝之辈，然议郎大人归来后，整个街市都开始平静了下来。”
她眼里，带着崇拜。
曹孟德吗？
方莫思绪万千，这位阉宦之后，魏武奠基人，确实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历史名声也算不错。若是能够接触，想来可以让他重新据此酒肆。
正想到这里，小丫头猛然拉了拉他，悄悄开口，指着一处道：“看，议郎大人就在那边！”
“嗯？”方莫愣了愣，接着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而行，由于此时方入秋，马车之内倒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马车之内，坐着一个黑黑的小个子，面色严肃，身上衣冠整洁，脸上正气凛然。
魏武，奠基人，曹操？
方莫张了张嘴，还真有点不敢相信，此人就是曹孟德，毕竟他实在是太过其貌不扬了，本来他还以为，此人会是一个大帅哥。
不过，恍惚间他想了起来。
匈奴使者曾差遣使者而来拜访曹操，而当时的他，并没有亲自上阵，而是自羞容貌，令崔琰坐在主位上假扮他，至于他自己，则是扮侍卫站立之后。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那位使者被曹操手下询问之后，回答说，魏王确实不错，姿容甚美，身材高大，更有典雅之风，然他后面那人，才是一个真正英雄！
曹老板一高兴，就把他宰了。
……
兄长怎么在发呆？
哎呀，议郎大人要离开了，可是兄长还没回神，怎么办呀……
小丫头方羽急的浑身难受，看着即将过去的曹操，她抬了抬身上的裙摆，而后迅速的冲了出去，拜倒在曹操车架之前：
“议郎大人，请为吾家做主！”
“从前日开始，那郭木便一直来吾家酒肆，如今更是编造出一张假的文书……呜呜呜，议郎大人为吾兄妹二人做主！”
车架停下了，马夫有些不悦的看着跪在车前的方羽，尤其是听了她的话后，更是阵阵心悸，偷偷看了一眼曹操，他眯起了眼睛，不敢开口。
当日曹操曾棒杀蹇硕叔父蹇图，一时间“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名声已然留下，如今有人上门告状，自无不可，更何况，自家主人，还是那样一个人，他自也不敢相阻拦。
方莫已经反应了过来，正要过去，却感觉肩膀一阵疼痛，似被一双铁爪抓住，动也动不得半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来人，心中惊讶。
身高八尺开外，髯长二尺，丹凤眼，脸颊红润。
这种长相，让方莫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不敢确认，而是开口询问道：“不知兄台为何阻拦？那下跪之人为吾妹……”
肩膀上的劲，一下子就松了，那人横了他一眼，道：“原是如此，吾当你是那郭木党羽，想要上前，倒是误会了，在下关羽，字长生。”
关羽不是字云长吗？怎么还有了一个长生的字？不太对劲啊……
方莫有些发蒙，正想自己的历史是不是被改变的时候，那家伙却缓慢而又小心的拿着一册竹简退后。
没顾得上去和关二哥攀关系，方莫赶忙跑了出去，对着刚刚走下车马的曹操行了一礼，道：“小妹不太懂事，倒是惊扰了车驾，还望海涵。”
曹操原本脸色很不错，此时听了方莫自报家门，脸色却沉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却又收敛了。
“原是女子亲族，她所说之事，莫非皆是真实？此为大汉京师雒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不必惧怕，可将事情慢慢倒来。”
他脸上带着笑容，将礼贤下士的表情做了个十成十。
方莫却很敏感，他刚刚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家伙不仅没有拉拢自己这个算得上口齿清晰，言语清明之人，反而还有几分不屑。
现在看到曹操这般模样，心里也就更加不解了。
变脸，这么快的吗？
“兄长，快快跪下，你我身为贱籍，遇大人当行跪拜之礼，否则便是不敬！”小丫头的一句话，让方莫豁然开朗。
对啊，这不是后世那个以金钱为先的世界，虽然大家也都会追求金钱，但显然，此时此刻，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读书人，而并非是……商贾！
不过让他跪下，那是不可能的！
后世之中，跪天跪地跪父母，而官员更是人民公仆，他腰杆，硬得很！
看到兄长居然又开始发蒙，小丫头急了，她抓住方莫的胳膊，同时对曹操可怜兮兮的道：“大人，兄长大病初愈，脑子有些不甚清楚，还请勿怪…”
“不碍事，不碍事！”曹操一脸温馨，转而对马夫道：“你去查查，看看事情到底如何，若是真实，便上报官府，请洛阳令司马建公做主！”
再次回过头，他可惜的开口道：“如今奸臣当道，天子身虚体弱，而在下只为议郎，只有建议权，并无做主权。”
“不过你二人可放心，若是此事为真，曹某便是拼了这头顶官帽不要，也为二位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