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爱人他嘴硬心软 卡了能莎 3632 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章

  商暮滑动屏幕, 又有一个图标出现,那是直播软件的图标。

  周望川:“……”

  商暮点开相册,修长的手指滑动, 一一展示他方才截下来的图。两个账号, 好几页的弹幕发送记录,每一条都清晰无比。

  弹幕大多数是“主播注意身体”、“很晚了,下播吧”、“一颗就够了吧”、“主播先?吃点东西,再测试新药吧”、“感觉主播的脸瘦了, 要注意休息”、“衣服扣子扣上, 别?冻着”……

  少数几条是“主播的锁骨真漂亮”、“主播的下颌怎么这么好看”、“主播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还有一条是:“好久不?见, 很想念主播。”这条是在国外参加研讨会时, 用小号发的。

  当然, 大?多数是不?明所以的火星文。

  周望川:“……”

  商暮又打开了另一个相册。这是个加密相册,但他捣鼓开了密码。里面是一水的截图, 全是他直播的画面。大?多数是他低头时的画面, 看来?截图的人很喜欢他低头时侧颊的线条。

  周望川:“……”

  他回身锁上诊室的门,回到桌前。

  商暮抬起头, 目光浅浅地?盯着他,指尖叩了叩手机屏幕:“解释。”

  周望川轻咳了一声?:“我怕你伤到自己,所以在看直播。”

  商暮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没有分寸?”

  周望川当即道:“当然不?是, 你当然有分寸。”

  “呵。”商暮冷冷地?笑了一下, 又翻看了一遍图片,开始盘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周望川含糊地?说:“就……你说要回学校上自习的那个周末。”

  商暮回忆了一番, 神情渐渐变得不?可思议:“第一次你就开始看了?”

  周望川双眼望天:“嗯。”

  那年周望川知道了商暮的爱好,两人开始争吵。本该约会的周六, 商暮发来?消息说要上自习,字里行间都是冷漠和赌气。周望川买了玫瑰花和钻戒,开车到学校外面接人。等待的中?途,直播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新晋主播【面具人】在“附近的人”中?人气飙升,快来?看看吧~”

  本想点击关闭,却不?小心?点开了消息,直接进入了【面具人】的直播间,第一次看见了那枚厚重精致的黄铜玫瑰面具。

  商暮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周望川说:“直播背景是学校宿舍。”

  商暮:“也可能是其他校友。”

  周望川瞅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俯下身一手搂腿弯一手搂后腰,把人抱起来?放到桌上。

  商暮昨天已经被他抱过?一次,现在完全平静,甚至轻轻挺了挺腰身。

  “宝贝,你是觉得我听不?出你的声?音,还是认不?出你的脸。”周望川站在他面前,双手拢住他的双颊,轻轻摩挲那精致的下颌线。他又回想起那只录音笔,“面具能遮住什?么呢,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商暮听着这句土得发酸的话,震惊道:“你在说什?么?”

  周望川面不?改色:“就算只看见你一根儿头发丝儿,我也能认出你。”

  商暮道:“你知道那是一只录音笔,而?且听了里面的内容。”

  周望川:“是。”

  商暮:“你知道我每周三去公司加班是借口?。”

  周望川:“是。”

  “你知道我会吃药虐腹。”

  “是。”

  “那次在酒店看见面具,你是在装不?知道。”

  “……是。”

  “那我问你看得开不?开心?,你怎么还跟我装傻?!”半个月前周望川在国外,在他一下播后就打来?电话,他起了疑心?,故意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看得开不?开心?”,一般正常人都会顺口?接道“还行”或“挺开心?”,哪知这玩意儿疑惑又单纯地?反问一句:“什?么?”,倒像是真的无辜!

  商暮木然地?说:“你练过?话术陷阱,还用在我身上。”

  周望川:“……”

  他凑上去揽住商暮的腰身,两人鼻尖相贴,他轻轻地?吻着商暮的唇瓣,喊道:“宝宝。”

  他又浅啄了一下那唇瓣:“乖宝贝。”

  商暮冷笑:“你叫爹也没用。”

  周望川:“……”

  “我怕你知道后会生气,生气伤身体,所以才没告诉你。我错了。”周望川道,“以后一定?事事报备。”

  商暮深吸了一口?气,忍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有毛病吗?!”

  “你知道平台要抽一半的钱吗?!人傻钱多是吧?!你有那闲钱怎么不?直接转账?!”

  “我还以为直播赚了点外快,现在倒好,赚的还没亏的多!”

  周望川从善如流:“下次一定?直接转账。”

  “好啦,宝贝不?生气了,啊?”他轻轻揉着商暮的腰身,低声?哄道,“先?去吃饭好不?好?胃还没好,不?能错过?饭点。吃了饭还要吃药。”

  商暮渐渐地?冷静下来?,在心?里权衡,他能利用这件事情来?达到什?么目的。

  利用施虐作为交换,来?充当原谅的代价?商暮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太过?直接,太不?优雅。他想要慢慢地?对弈,而?非砸掉棋盘。

  见他不?语,周望川又道:“咱去买漂亮的鹦鹉。”

  商暮从桌上跳下来?,微微一笑:“行啊。”

  周望川惊讶于他的平和,忙跟上他的脚步。

  商暮大?步走在前面,心?道,他把这账先?记上,等周望川的愧疚积累到一个临界点,他再顺水推舟地?提出那个要求。

  吃过?午饭后,商暮向周望川要了车钥匙,说下午要去一个地?方。

  周望川知道他要去哪里。

  大?约一个月前,他办理了保外就医,把商暮的父亲安置在了疗养院。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当初那个阴狠鬼祟的中?年男人行将就木,靠着呼吸机和营养液吊着命。

  周望川去见过?他一面,病床上的人枯槁衰弱,基本丧失生理功能,只能靠浑浊的眼睛传递些?微的情绪。

  “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不?然你胃要不?舒服的。”送商暮上车后,周望川撑着车窗对他说,“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没有点明商暮此行的目的地?,但商暮明白了他的心?意。

  轿车一路驶向郊区,等红灯的间隙,商暮点了一根薄荷香烟,任烟雾沉入肺腑。

  到了疗养院后,他在前台登记了身份,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病房外。

  推门而?入前,护士压低声?音道:“情况很差,清醒的时间很少,估计……”她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商暮进入病房,看向床上的人。

  瘦得只剩骨头和皮,头发已全部掉光,氧气面罩几乎盖住整张枯瘦的脸,浑身上下透着腐烂枯朽的气息。若非胸膛在缓慢轻微地?起伏,商暮差点会以为,这是一具死?尸。

  他的脚步一顿。他只是在奇怪——这样虚弱枯槁的一个人,当年怎么会有那样大?的力?量,像一座沉重恐怖的山峰,死?死?地?压在他和母亲的身上,压死?了母亲,也差点压弯了他的脊背。

  护士悄声?退出,掩上房门。

  关门声?唤回了商暮的意识,他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自那个夏日夜晚,周望川拉着他的手腕,带他走出暗巷,他就再也没见过?床上的这个人。

  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试图找出这人与那个高大?暴虐男人之间的共同点。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先?是呆板木然,而?后似乎认出了商暮,眼里的光渐渐聚焦。

  商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看来?,你还认识我。”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睁大?了眼睛。

  “聊聊天吧。”商暮把玩着车钥匙,平静地?说,“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你呢?”

  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从初中?毕业开始自己赚学费,一开始是为同学补课、送外卖,后来?为服装品牌当模特,大?学时仅靠自己,便能生活宽裕。毕业后他成为品牌设计师,靠着自己的审美和设计天赋,获得了圈内不?少客人与品牌的赏识,距离首席设计师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

  与周望川交往前,他了解过?对方的家世。周望川的父亲是最早一批在金融与地?产行业呼风唤雨的人,积累了无比深厚的家底。周望川的母亲是当地?最大?豪门的闺秀,在商界与政界都有不?浅的影响力?。

  他却只是一个从很小开始便无父无母的孤儿。

  但他从未自卑过?,因为他靠着努力?和拼命走到今天,他的脊梁从未弯曲。

  虽然他偶尔会有一些?执着的坚持。比如两人买房时,他坚持要付一半的钱,比如他会等价回礼周望川送他的礼物,比如他会拒绝周望川的一些?帮助。

  他平生只为一件事情自卑过?,那便是他以为周望川只是可怜他,并非爱他。

  平心?而?论,他走到今天,确实过?得很不?错。

  床上的男人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商暮现在能看出一些?熟悉之处了,男人的眼睛仍是多年前的那一双,贪婪,狠厉。这双眼睛把他带回了多年以前。

  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痛哭。家里桌椅板凳砸在地?上的轰鸣。男人粗暴的怒骂和秽语。右腿腿骨断裂的剧痛。满身遍布的青紫。黑暗阴冷的房间,饥饿。

  商暮发现,他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因为他的胃部开始痉挛。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低着头像在思索。半晌,他苍白着一张脸,轻声?说:“希望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声?音轻柔,像在说祝词。

  男人瞪大?了浑浊的眼睛,喘了几口?气,心?电图开始不?稳。

  商暮盯着输氧管,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了那根透明的管子。这根管子为垂死?的病人输送新鲜的氧气,延续苟且的生命。

  而?现在,这根管子被捏住了。

  男人张大?嘴,急促地?喘息。

  商暮松松地?捏着那根管子,像扼住病人枯槁的咽喉,他看着男人猪肝色的脸,愉悦地?笑了起来?:“手握住别?人生命的感觉,很开心?吧?我现在体会到了,确实如此。”

  男人的瞳孔渐渐涣散,嘴边涌出白沫。

  商暮盯着濒死?之人的眼睛,这双眼睛与初夏暗巷里的那双重合了,一样的惶恐,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恳求。

  真狼狈啊,真可怜啊,真渺小啊。

  商暮面无表情地?看着,而?后,他的神情渐渐一柔,他想起了一只温暖的手。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带他走出暗巷,来?到充斥着鲜花与鸟鸣的人世间。

  心?电图的机器发出尖锐爆鸣,病房外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商暮松开了手指。

  很快,男人的呼吸恢复了正常,但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徒劳地?张大?嘴,咿咿呀呀着一些?没人能听懂的字句。

  走出病房前,商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枯槁、死?亡和腐朽,而?那些?肮脏,再也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到医院大?厅,胃部仍惊悚地?拧绞着,他脸色苍白,撑着扶手,慢慢地?在楼梯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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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呼吸稍微平稳,他站起身来?,往大?厅外走,拨通了周望川的电话。

  “学长,来?接我。”他声?音轻软。

  周望川道:“好。”

  商暮又道:“就现在。”

  周望川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你为什?么不?抬头看?”

  商暮一怔,抬眼望去,几十步外的车旁,周望川正站在那里,手中?提着鸟笼。

  见他看过?来?,周望川抬高鸟笼,对他笑了笑,听筒和前方同时传来?声?音:“小蓝小绿飞走了,给你买小红小黄,来?看看喜不?喜欢。”

  两人视线相对,商暮一步步地?缓慢走过?去,他走出医院大?楼在阳光照射下的阴影,也走出了那个人的阴影。

  当站在阳光下时,他彻底与过?去了断。

  周望川挂断电话,拉过?他的手带他上车:“手这么凉,休息一下再走。”

  商暮迟钝地?唔了一声?。

  周望川提着鸟笼在他面前晃:“看看,新儿子和新闺女。”

  商暮眨了眨眼睛,专注地?看着。两只鸟儿一点也不?怕生,欢快地?扑棱着翅膀。一红一黄,颜色纯净鲜亮,像两颗无暇的宝石。

  他尖酸地?说:“可怜的小鸟儿,不?出一个月,你们那不?靠谱的爹又要把你们全都放生。”

  周望川含笑说道:“我发过?誓了,绝对不?会再忘记关纱窗。”

  “哦,那万一忘了呢?”

  “忘了,那就再给你买小紫小白。”

  商暮笑出声?来?:“姑且再信你一次。”

  开车回家的路上,周望川给商暮讲了一些?看诊遇到的趣事,商暮抱着鸟笼听得认真,不?时被逗得发笑,靠着椅背的姿势愈发放松。

  车内的气氛温柔,两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等红灯时,正想交换一个吻,电话铃声?通过?车载蓝牙突兀地?响起。

  中?控大?屏上跳动着“傅年”二字。

  一瞬间,两人都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冷战和争吵,还有会所包间里的冲突。

  车内诡异地?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