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及数万丈的真灵往生镜面前站了良久,最终哭泣着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真灵往生镜,可以映彻出真灵的所有往生前世。
我知道,她终究还是想回到人间境。
九幽境的节气很是古怪,零落的杨花都已经化做了漫天飞雪。
三轮阴月悬于天穹,在冥燕归来之时,天际陪伴着灿烂的银色云霞,无意之间,有一种愈加强烈的悸动心绪却似乎萦绕在我的心间,从来都不曾散去。
那日,我再次见到了她,更是用我正七品引灵使者的鬼力修为,隐匿在她身后,偷着见到了她身前那一面数丈高真灵往生镜虚影之中的景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烽火烟台,只是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伤心何失落萦绕在心间。
我在奈何桥之下呆了很久,最终默默地出了九幽境,前往隘口山脉,在我能到达的最远之处寻了人族生灵所开的酒肆。
使用引灵使者鬼力暂且化形之后,我喝了一杯人间境的酒,劣酒苦涩,可却根本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一次,我假装不经意地询问谷凉鬼将,似她这般无法往生的真灵在被迫化为鬼民之后,要怎样才能往生入人间境。
他说……需要因果。
我问什么是因果,他说因果其实也便是代价,如果有生灵将往生的机会留给无法往生的生灵,那么此生灵便可以重新往生了。
他又说,可以往生的机会每一个生灵都会拥有,便如同真灵一般,每一个生灵的真灵皆是天地孕养而出,没有生灵愿意牺牲自己的根源来成全其他的生灵。
终于,这一百万年到了。
谷凉鬼将在奈何桥下诸多鬼兵艳羡的目光之中把我叫了来,说我已经满了一百万年没有任何差错的鬼兵道行,问我最终有什么选择。
我说,我选择往生。
谷凉鬼将问我是不是往生入人间境,我说,我选择让她往生入人间境。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周围的鬼兵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谷凉鬼将告诉我,如果我放弃这一百万年道行的话,我将重新去做一个低贱卑微的鬼兵,连如今的正七品引灵使者都做不了。
我说道:“我愿意。”
说完这句话,我便静静离开了。
我的心神深处却很是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走的那一天,我躲了起来,偷偷地在暗处看着她,直至她过了奈何鬼殿,上了一望无尽的奈何桥,随着其余的无数真灵虚影一起,朝着那尽头的人道轮回漩涡行去。
远远地,我已经看不到她了,我忍不住现出了身形,遥遥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谷凉鬼将仅仅只是摄守奈何桥桥头的数千里疆域而已,我作为其麾下的鬼兵,自然不可能离开这个范围。
我又重新变成了一个鬼兵,还是负责日夜巡守,不过我每日都会去奈何桥的桥头大殿,去看着,去等待。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她…
时光流转而过。
过了一日又一日,我巡守了一年又一年,逝去的光阴长的我已经数不清了。
对了,这也是鬼兵和鬼将唯一的一个好处。
只要天地蕴成的鬼职还在,便不会死。
听说高高在上的浮仙天仙庭已经把正六品鬼将以上、先天生灵以下的所有生灵寿元皆限制在了百年至千年不等,若是如此说来,作为一个无法修行鬼力的鬼兵,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我想来,若不是九幽境和其中的鬼职乃是天地生成,用以维持着世间生灵的轮回往生,只怕那浮仙天仙庭早就将我们这些鬼兵的寿元也削减得干干净净了。
谷凉鬼将又把我叫了来,说我又在奈何桥之下巡守了一百万年,可以再选择是否轮回往生了。
他还说,似我这种一百万年没有犯过半点差错的鬼兵,他活了足足九百万年之久都未曾见过。
在九幽境的鬼兵鬼将心里,时间实质上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鬼职强加下来的,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麻木和重复,从来都未曾有过任何变化,如此生活下来,一万年和一百万年其实根本无甚区别。
谷凉鬼将说完这句话,我有些茫然。
又是一个一百万年,这一百万年里,我每日都守在桥头大殿之处,看着无数的真灵虚影自身前行过。
可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
谷凉鬼将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神有些崩溃,轻轻叹了一口气。
迷茫恍惚之中,我又走到了烽火烟台之侧,真灵往生镜庞大本体的脚下。
鬼兵没有往生和来世,在这镜子里什么都映照不出来。
在这真灵往生镜之下,我坐了不知道多久,连脚边的一块顽石都长满了青苔,我却仍然没有见到她。
谷凉鬼将出乎意料地未曾追究我的失职,而是告诉我,生灵若是往生之后,没有人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很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的眼睛在刹那之间被水雾所弥漫。
我再一次哭了,别的鬼兵说我疯了。
这一次,我不知道我该再去期盼些什么。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便如昨夜梦中的泪痕,今朝早已经无法寻觅。
恍惚之中的无尽心绪,依稀记得铿锵如鼓,震得连世间都崩落。
回神之后,却只留下了无法拼合的碎片,无从说起。
拂弦轻唱,不吟悲歌。
我再次放弃了往生的心愿,我怕再看到那足以让我沉醉的万丈红尘,我怕再看到那让我无法忘怀的嫣然一笑。
谷凉鬼将叹息道,象我这样心思沉重的鬼兵永世都无法解脱,我却依然日复一日地做着一个鬼兵,时不时地便前去烽火烟台之下,等待着一个根本不会再出现的女子。
再次坐在奈何桥桥头大殿之外,我看着自身前陆续行过的真灵虚影,他们虚幻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故事,在他们的眼眸里,似乎都在讲述着曾经以往的某个时刻。
我庆幸自己还有知觉,我渐渐懂得,这世间给了所有的人数不清的疑惑和不解,而答案需要去哪里寻找?九幽境么?我觉得不是。
我再次回到了没有快乐,没有希望,没有忧愁也没有期盼的日子,一个平凡到了极点的鬼兵的日子。
信手拂弦,本应随性长歌,谁知琴音如杜鹃啼血,良人不归。
满怀希冀的记忆点滴汇聚成河,谁知最终却变成了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凄凉画卷。
日子继续一日一日的过去,我一日一日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