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跳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再次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的时候，他却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许洵，许洵
他想努力地听清楚呼唤他名字的那人是谁，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仅存的意识也一点点模糊了下去。
清晨，沈弋是被身旁的人，梦魇中，无知觉地发出的呢喃声给唤醒的。
他睁开双眼，下床走到许洵身侧，却觉察到了一些异样。
睡梦中的许洵，脸色比起平日，似乎多了几分如纸的惨白。
眼眸紧阖，漆黑的长睫微微颤动着，面庞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沈弋皱眉，探手摸上许洵的额头，触及那惊人的热度，被烫地缩回了手。
许洵应该是发烧了，而且还不是低烧
沈弋并没有照顾高烧病人的经验，也只能靠儿时父母照顾高烧中的自己的印象，进行复刻。
他毫不犹豫地进了许洵家的洗浴室，取出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用冷水打湿了，再敷在许洵的额头上。
等这块毛巾被捂热了，再重新打湿一遍，又敷上。反反复复好多个来回，许洵额头的温度总算降了一些下来。
他又用毛巾帮许洵擦了擦脸，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
不同于往常大大咧咧的风格，沈弋的动作放的又轻又柔，生怕力度稍微没控制好，会让病中的许洵更难受。
他片刻未停，直到许洵从昏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沈弋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进来。
许洵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头，问: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发烧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沈弋的声音和梦魇中那道温柔的嗓音重叠在了一起，许洵有片刻的错愕。
看到床头柜摆着的满满一袋的药，和旁边的湿毛巾时，他迟疑着问了句:你醒来后，就一直在照顾我？
当然，同桌在自己面前生病了，我总不可能袖手旁观。沈弋嬉笑着说，把药碗往前一递:起来了，先喝些药吧，如果还难受，怕是得去趟医院了。
谢谢，许洵声音中带着些鼻音和微微沙哑，顿了顿，他又问:买药花了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你都没收我的补课费，我又怎么能要你的药钱。别转了，我还等着你病好了，继续给我补课呢。沈弋大方道，又用眼神指了指药碗:快喝吧，不然药该凉了。
你许洵看着沈弋，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接过了药碗。
这中药汁有些苦，许洵表情轻微地皱起，还是果断地一口闷下了一整碗。
就在他被苦到口腔都在发涩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摊开的掌心，双面堆满了果糖。
沈弋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就每种口味都拿了一些。不过你不能多吃，吃一两颗散散味就好。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几句： 这种中药虽然苦口，但治疗感冒发烧作用很好，副作用也小，你喝这个，可以好得快些。
好。其实许洵平日里并不太喜欢吃糖，对糖的口味也没有什么挑剔，他随便拣了一颗。
浓郁的甜味在口中，慢慢化开，驱逐走了方才的苦涩。在那个瞬间，许洵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喜欢上糖了。
沈弋见他吃过了糖，问:饿了么中午喝点汤，怎么样？
你点了外卖吗？许洵下意识问道。
外卖太油腻了，你现在只适合吃清淡的。我买了些食材，想自己做，可以借用下你家的厨房吗？
可以啊。许洵果断道，又附了句:只是你会做汤？
我找了网上教程，可以现学现做。沈弋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骄傲道。
许洵有些不放心:我起来帮你。
他刚想起身又被沈弋按了回去:不用，你好好养病就好，放心，我还是有点基础的，总不至于把你家厨房给炸了。
说着，沈弋便揣着手机，走向了厨房。
先将香葱洗净，把西红柿烧放热水中浸泡去皮
把西红柿去蒂，切成块。打好鸡蛋
倒油进锅中，用大火加热，将西红柿炒一会儿，加入开水
卧室的门没有关，沈弋认认真真碎碎念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还和着框框当当的声响。
许洵紧绷着的眉眼不禁舒展开来，即便不亲眼看，他也大致能猜想到，沈弋如今拿着手机，一边一本正经地看着食谱，一边操作的模样。
不妨就让他自己试试看吧，他想着。
结果，沈弋还真的把汤成功地给做了出来，味道还不差。
许洵喝了一碗，不由赞叹道:你天赋不错，为什么还点外卖，多浪费。
我懒，还没耐心。沈弋下意识答道，看了眼许洵的神色，又说:不过要是学霸你以后愿意赐教一二，我还是很乐意学的。
好呀，我可以教你。许洵放下空了的汤碗，勾唇道:这碗汤，我就当学费了。
沈弋促狭道:那一碗会不会有点少？我再帮你添一碗？
行啊，小伙子挺有觉悟。许洵接过他的梗说。
吃过了午饭，沈弋想劝许洵休息，他却说之前睡久了，脑子里昏昏涨涨的，不想再多睡。
那要不，看个电影？沈弋提议道。
许洵点头:行，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许洵这么一问，倒是让沈弋想起，上周李巍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安利他去看一部电影，他还只保存了资源，没点开过。
但李巍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堪称人生的教科书，绝世经典，不看后悔。
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选择，沈弋从手机里翻出了这部电影，问:有一部别人推荐的，还没有看过，试试看？
嗯。
这部影片开头还算正常，但播着播着，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不知怎的就开始扒拉起了对方的衣服。
随即屏幕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和声音。沈弋脊背一凉，自己的耳机好像还是3D环绕音效。
他立即慌乱地视频关掉，又把耳机取掉，和许洵视线对上了一眼，又同时错开。两人自脖间到耳根俱是一阵绯红。
许洵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评价道:你朋友，口味还挺重的。
我、我事先是真，真的，不知道，我，我不该相信他的。沈弋是真的想努力地在解释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到嘴边就变得烫嘴又断断续续。
没事，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还是看电视吧。许洵拿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最后停在了CCTV-12法制频道。
许洵:就看这个，怎么样
沈弋用力地点了点头。
许洵没再换台，想到什么，又把声音调大了一些。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看法制频道看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都把心中某处躁动不安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暮色将至，许洵才关了电视，对沈弋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抱歉，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你要不要先回去？
真的好多了吗？沈弋有些将信将疑，没多想，便伸手想探探看许洵额头的温度。
却不晓得为何，腿一时发虚没站稳，身子顺着惯性往下倒去。
虽然及时地用双手支撑住，但沈弋手靠着的刚好是许洵身体两侧的床板。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沈弋似乎把许洵圈在了自己怀里的暧昧姿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了句歉，并支起了身子。刚冷却下来的耳根，又发烫了起来。
没事，我理解。
还好许洵的声音听着还算平静，沈弋稍宽了些心。
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再多留下去，沈弋告别道:既然你好些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你回家路上小心。
待沈弋走后，许洵才敢让一直绷着的表情松弛下来。他怔怔地抬起手掌，贴近心脏的位置。
原来，并不是错觉。
那没规则的律动还在，就像沸腾着的热水，一不留神，就随时会从胸腔里溢些出来。
许洵有些讷讷地缩回了手，重新打开电视，这一夜，他看着法制栏目才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