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仇刃 君长玉 269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6章

川穹门——

“弯月帮既然不肯来,那我们也就不必再等了,”章庭生坐在首位上,神情严肃道:“其余的话我也不再赘言,茯苓是红阳教余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人尽皆知,如今万仇门也汇入了通天教,此乃江湖之大患,必须尽早除去!”

“章掌门说得不错,通天教害人无数,江湖名士也未能幸免,泰泽门徐以昭、霍山派梁如竹、槐山派韩元光、潼南派廖平涛、川穹门黄世才,他们都是武林英杰,此教不除难平人心!”柳永权眯起那双绿豆眼,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平常一副温和圆滑的模样,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候。

柳永权心里如何能不气愤?谷浑泓出尔反尔,把自己当枪使,根本就没把真正的《红阳无极功》给他!

柳永权经商多年,比起武林人士,他更像个商贾之人,商贾如何能做亏本的买卖?如何能上了别人的套!

廖平涛死后,长子廖海昌继承了潼南派掌门之位,他与冯文杰年纪相仿,此时正双目赤红的坐在席中:“家父惨死茯苓之手,此仇我定要叫他百倍偿还!”

一直怂得不敢出声的冬青门掌门冯文杰,此时总算敢趁势说两句话:“多年前茯苓就曾弑师、杀害同门,我那时就知道他是这般恶人!”

韩斌冷笑道:“今日武林名门正派云集,霍山派掌门却无故缺席,不知道是不是还念着当年的同门之谊,狠不下心?”

“霍山派一向是非分明,绝不会徇私偏袒恶人。”颜烛抬眸看了一眼韩斌,语气泰然自若,“师父近日在山上闭关突破剑法,正是为清理门户做准备。”

“希望如此,”韩斌带有深意的轻笑一声,“颜师侄也要切记,别做出什么有违正道的事。”

颜烛抬眸与他对视:“这是自然。”

泰泽门在其中只能算个中等门派,实力不上不下,掌门高中兴这些年醉心于求仙问道,本来已经不太管门内事务,二掌门徐以昭死后,他不得已嚼着丹药来武林和稀泥,眼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诸位,我等还是赶紧商讨计划吧。”

常如松未到,这里章庭生的名望和声誉最大,他站起身,朗声道:“事已至此,我等应当齐心协力搜捕茯苓和谷浑泓,诸位都是江湖名士、武林翘楚,铲除邪教乃我辈之责,一月后我等共赴西北,围剿通天教!”

座上的人也纷纷起身,齐声道:“围剿邪教,除恶务尽,义不容辞!”

呼声震天,颜烛站在这些人中间,却忍不住想起茯苓那双带着笑意的眉眼。

两人分别三月有余,此时夏日将尽,酷暑热气被风吹散,窗外草木已显出几分萧瑟来。

通天教——

“沙漠再大也只有黄沙,中原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我蛰伏了这么些年,也时候该出头了。”

地上堆满了深色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写了满满的字,谷浑泓拿起一张来,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对身边的丁月道:“把这些功法分发给各个据点的教徒,召集各处势力,我们动身去梧州柳氏。”

无论要成什么事,都少不了钱财支撑,身为一方富甲且实力相对较弱的柳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丁月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没有《千字文》,用胡汉两种文字各誊写了一遍,丁月虽未看过《红阳无极功》的章节,但她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功法根本和原来相差无几!

她犹豫着开口道:“师父,这功法……”

“你还不算太蠢,这功法是我按照《红阳无极功》编的,你以为人人都能练《红阳无极功》?”谷浑泓将手里的纸张随意的抖了抖,道:“就算能,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费劲心思十几年,就为了让旁人捡这样的便宜?他们算什么东西!”

丁月道:“可是,要练这功法,必须要害人性命……”

“你今日才知道?怎么,和茯苓待久了,你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了?”谷浑泓将手里的纸张揉成团,纂进手心,那纸竟化作粉末,从他指间里漏出来,“我编的这个功法能快速提升功力,害人又如何?容易走火入魔又如何?他们还不是照样趋之若鹜?真正的《红阳无极功》,通天教里那帮凡夫俗子几辈子也练不成!”

丁月眼睛盯着那成堆的功法,抿紧了嘴,没有应声。

谷浑泓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语气淡淡道:“丁月,看在我们师徒一场,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胆敢生出半点异心,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丁月马上低下头,跪在地上道:“徒弟明白。”

“你最好明白。”谷浑泓说完,转身从丁月身边走过,带起地上的纸灰,丁月依旧低着头,任那纸灰往脸上扑,沾了满头满身,不敢躲。

茯苓和谷浑宇每日基本都形影不离,茯苓生怕自己没注意,这个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徒弟就被人拖到马厩里让马蹄子踩死了。

所以此次去梧州柳氏,茯苓也要把谷浑宇带上。

谷浑泓在梧州暗中召集通天教教徒,打算打柳永权个措手不及,为防打草惊蛇,让茯苓和他们分开走。

当然不仅是为了防止人太多惹人注意,谷浑泓以免茯苓通风报信,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在梧州前的一个驿站让茯苓单独走,三日后与他们在梧州汇合。

茯苓带着谷浑宇,两人一马,自然比谷浑泓要快,到梧州只用了两日。

不过相隔数月的时间,茯苓再来到中原这热闹的市镇,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还能跟谁通风报信?”茯苓正了正脸上的面具,自嘲的笑了笑,“还有谁会信我?”

谷浑宇第一次离开西北来到中原,这里都是他未见过的景色,路边的青柳,河岸的小船,一排排青瓦白房……谷浑宇觉得处处新奇,正睁大眼睛到处看,闻言便随口答道:“我信。”

“心不在焉的,会敷衍师父了?走,师父带你去吃好的!”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为防引人注目,谷浑宇头上的小辫子全都拆开,向中原的孩童一般,扎成两个总角。

他的发质并不软,相反还硬得很,因为长期扎成许多小辫子,长成了一头并不服帖的卷毛,手感着实不如何好。

但茯苓不在意,他就觉得揉着好玩儿。

寻着味儿,茯苓带谷浑宇来到一家糕点铺门口,还没来得及抬脚迈进门坎儿,便听里头传来说话声。

“公子,你又不吃桂花糕,买来做什么?”

茯苓心想,这声音有点耳熟,不过这般普通的嗓子,在街上随便拉两个男人来也肯定差不多。

然而接话的人声音一出,茯苓马上就收住了脚。

那声音如初春的雪水,融化成了凛冽的山泉,在大漠每一个风声呼啸的漫漫长夜里,曾无数次让茯苓魂牵梦萦。

那声音很平和:“都包起来吧,他喜欢。”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注)

只是一点轻音,就拨乱了茯苓的心上弦。

茯苓猛地回神,转身一把拉住谷浑宇,躲进了糕点铺子外的高墙之后。

“师父……”谷浑宇说不出话了,他的嘴被茯苓一把捂住。

很快铺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人青衣青衫,腰间佩一把银纹长剑,丰神俊朗,气质清贵。

另一人紧随其后,穿一身藏蓝色的圆领袍,腰间也佩剑。

正是颜烛和李忠。

颜烛提着一包桂花糕,走到糕点铺子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

李忠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颜烛沉默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大概有些魔怔了。”

李忠想劝他几句,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来。

茯苓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他躲在墙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颜烛远走越远。

连谷浑宇都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等那两人完全走远了,远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茯苓才带着谷浑宇从墙后面出来。

谷浑宇看茯苓脸色不太好,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方才那人你认识吗?”

茯苓点头:“认识。”

谷浑宇又问:“那是你的仇人吗?”

“不是,”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毛躁的脑袋,不满道:“你怎么想的,你师父造了多大孽,满大街的仇人啊?”

谷浑宇护住自己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顶,“那你躲他干什么?你欠他钱了?”

“没有,”茯苓缓缓道,“因为我喜欢他。”

谷浑宇不可思议的抬头:“可是,那、那是个男子啊!”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茯苓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四处去逛逛。”

两人去了梧州城内最热闹的街市,一路上谷浑宇到处看,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和零嘴儿、吃食,光糖葫芦就吃了三串。

茯苓心不在焉的跟在谷浑宇身后,他的心思早就被桂花香给勾跑了。

逛了大半个街市,快到客栈时,茯苓突然停住了脚步。

谷浑宇吃着糖油饼,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于是转过头喊道:“师父,你怎么啦?”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欠他钱。”

茯苓被谷浑宇喊回了神,他抬头,看见头顶湛蓝的天幕上浮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他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所以我要再见他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常建《江上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