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阳光没有刚才那样刺眼，接近黄昏，日光渐渐的温柔了起来。

　　谢瑜和缨缨两人在院子里坐着，都没有说话。

　　谢瑜看着缨缨，她此刻还是温和平静，但谢瑜却清楚的知道，缨缨此刻是很难过的。

　　还是为了郑书杰，这是她最后见他，缨缨怎么会不难过

　　她还是爱着郑书杰吧，虽说缨缨已经说出了死心这样的话，但谢瑜却完全不觉得缨缨真的不喜欢他了。

　　十几年的感情，要割舍掉谈何容易

　　谢瑜心中情绪起伏波动，但最终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压抑住，他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意思，谢瑜骤然站起了身，对缨缨道: “你以后有什么事托个口信给长安，他会帮你办的，我先走了。”

　　缨缨一愣，没有想到谢瑜这么快就要离开。

　　但谢瑜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此刻心里也很难受，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难以离开，他不知道，这一次离开这里，还会不会有再来的机会，他想要留下来，极其想要。

　　但这样实在毫无意义。

　　谢瑜闭了闭眼，抬步向门口走去。

　　可缨缨去突然开口留住了他。

　　“世子。”缨缨道。

　　谢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缨缨抿了抿唇，安静的看着他，仿若洞悉了他的心思。

　　缨缨温婉一笑，道: “世子，可要喝一杯酒再走，去年埋在海棠下的酒已经挖出来了，不先请您喝一杯，总觉得是个遗憾。”

　　谢瑜一怔。

　　接近黄昏，光线从刺眼到温柔，微微发黄。

　　海棠花依旧红艳，不过沾染上了一层黄晕，不再美的咄咄逼人，而是温和了许多。

　　谢瑜和缨缨在海棠花下坐着。

　　这海棠树不过寥寥几颗，但均是开的旺盛，密密麻麻的海棠花压在枝头，远远望去，几乎连成了一片，像是红色的流云。

　　在这一片红色的流云下，缨缨背靠着海棠树，她屈膝坐着，手里拿着朱红色的酒杯。

　　谢瑜坐在她身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酒。

　　谢瑜侧着头看缨缨，缨缨一直低垂着头，恬静安然。

　　埋下的酒并不烈，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往常谢瑜并不喜欢这种酒，总觉得喝下去没有滋味，但喝着缨缨酿的酒，却是格外的不同。

　　谢瑜知道，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的喜欢才让这酒不同罢了。

　　他在去年就畅想着和缨缨一起，坐在海棠花下饮酒的场景，自从和她诀别，谢瑜没有想过，他居然还有机会能实现这个愿望。

　　可惜，谢瑜看着低着头的缨缨，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手里的酒。

　　可惜现在缨缨还在为另一个人伤心。

　　谢瑜有些唾弃自己，这简直是在自己找不痛快，明明知道她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却还是想留下来，仅仅是因为她一句客气的话，坚定了的决心就溃不成军。

　　谢瑜无奈的靠着海棠树，别过头不再看缨缨，他又喝了一口酒，明明酒味极淡，但落在了肚子里，却又仿若烈酒一般火热烧灼。

　　谢瑜突然对缨缨道: “你想哭就哭吧，虽说不值得，但不管怎样，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缨缨一怔，望向了谢瑜。

　　谢瑜紧抿着唇，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缨缨轻笑了笑，也不诧异谢瑜还是看出了她眼里的伤心，缨缨摇头道: “我在淮河岸边说过了，今生不会再为他哭。”

　　谢瑜半天没说话。

　　无声坠落海棠稀疏的铺在地上，看起来靡乱又美艳，谢瑜安静的看着其中一片海棠花，半响，突然闭上了眼。

　　“没有人会看到。”

　　谢瑜闭着眼开口。

　　“没有人会看见你流泪，你可以再为他哭最后一次。”

　　缨缨一愣。

　　谢瑜一直闭着眼，他知道，缨缨看起来温顺，却又极其的固执，在他面前，缨缨总会竭力的掩盖自己的难过。

　　从头到尾，一如既往。

　　缨缨只会在她爱着的人面前表现出其他情绪，谢瑜心里难受，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想让缨缨在压抑自己的痛苦，所以他闭上了眼。

　　落日昏黄不堪，带着点点余温的光线照在了谢瑜的身上，仿若缱绻留恋一般，给了他最后一丝热意，但这一丝丝温柔的热意，却完全没有办法温暖到谢瑜的心里。

　　谢瑜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并不去看缨缨的表情，只是，在这一刻，他不免想，缨缨现在是在哭吗

　　谢瑜看不见，但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缨缨无声落泪的场景，因为他没有睁眼，才毫无顾忌流泪的场景。

　　他的心里有了密密麻麻的酸涩和冰冷。

　　每一次，谢瑜突然想到，每一次缨缨在他面前哭，都是因为别人。

　　她的每一次情绪失控，也是为了别人。

　　苦涩难挨的滋味涌了上来，谢瑜的心口钝痛，求之不得，既有痛楚，又有无奈。

　　谢瑜一直闭着眼，但过了很久，他却听到了缨缨的一声轻笑。

　　谢瑜愣住。

　　缨缨的声音响起，视觉模糊不清，他的听力却上升了一些，他能清楚的听见缨缨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在他耳边叙述一样。

　　缨缨道: “世子，睁开眼吧。”

　　谢瑜睁眼看向缨缨。

　　缨缨眼神有些润泽，但却不是因为泪水，而是昏黄的落日映在了她的眼中，才让她的眼看起来如此水润。

　　她没有哭，谢瑜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一点也没有高兴，反而更加失落起来。

　　即使他闭上了眼，缨缨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吗

　　缨缨看见谢瑜蹙眉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道: “世子还误以为我喜欢书杰吗”

　　谢瑜抿了抿干涩的唇，问她: “难道不是”

　　缨缨摇头: “我早就放下了，那日在袭香阁里和郑书杰对峙时，我就对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在淮河岸边，缨缨也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对他死了心。”

　　缨缨的声音不急不缓，微微带着一丝难过，但更多的，还是平和。

　　“去看他最后一面，不过是尽了同乡之谊，也是为了将过去斩断，再没有别的意思，缨缨现在确实还有些伤心，但这只是因为突然放下了那么久的执念，心里有些空荡。”

　　缨缨看着谢瑜的眼，道: “世子，我是真的不爱他了，一点也不爱，怎么可能会再为他流泪”

　　谢瑜一怔，他仔细的看着缨缨的眼神。

　　缨缨眼里的确有难过，但不过只是一点点，并不是因为在他面前掩饰，而是真的只有一丝。

　　此刻，缨缨眼中含笑，并不是再勉强自己，而是真正的轻松。

　　她真的放下了。

　　谢瑜看着，眉心骤然松了起来，他嗯了一声，心里生出了喜悦。

　　这喜悦从心口蔓延，谢瑜不由得勾起唇角，缨缨也轻笑出声，她仰着头，也喝了一口酒，而后慢慢站了起来，站在谢瑜面前。

　　缨缨逆光站着，她的身后，是落日的余晖。

　　缨缨忽然弯下了腰低头看谢瑜，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丝沙哑。

　　她道: “世子，谢谢您。”

　　谢瑜仰着头看她。

　　缨缨整个人都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光泽，并不刺眼，反而更加温柔。

　　海棠花瓣飘落，在她的周围，慢悠悠的飞舞着，将这沉寂的光线点缀一些桃红，缨缨刚刚喝过酒，脸上也有着一丝霞红，并不像海棠那样浓烈，在她白皙的脸上，只是极淡的红晕，但这一丝丝红晕却让缨缨清冷的感觉中带上了妩媚。

　　她的眼正专注的看着谢瑜。

　　谢瑜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他动了动手，慢慢的，带着试探性的摸向缨缨。

　　缨缨这次没有躲开，她只是眼里闪过犹疑，但她没有拒绝。

　　谢瑜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眼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突然弥漫上来的喜悦，谢瑜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缨缨的脸，温暖细腻的感觉传过来，一瞬间，他的胸口就像被填满了一样。

　　谢瑜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扣住了缨缨的肩膀，将她往下拉，缨缨不由得跌落在了谢瑜的怀里，缨缨一怔，正想要起身，可是谢瑜一只手却环在了她的腰上，缨缨转头看着他，对上了他的眼。

　　谢瑜眼里有着一丝丝醉意，这点果酒当然不至于让他喝醉，可他此刻却是带着迷乱的看着缨缨。

　　谢瑜的额头抵住缨缨的额，他们靠得极近，近到彼此之间呼吸交融，肌肤相触。

　　“缨缨。”

　　谢瑜只低声唤她的名字，缨缨看见谢瑜眼里的情。欲，眼里有着犹豫迟疑。

　　“缨缨。”

　　谢瑜又低声唤她，缨缨没有点头，只是安静柔顺的看着他。

　　谢瑜的眼里有一点失望，他没再说什么。

　　装醉强迫人不是他的性格，谢瑜做不出这样的事，也不想这样对缨缨，所以缨缨只要抗拒一点，他就不会再向前一步。

　　缨缨一直没有说话，谢瑜以为她还是不愿意，虽说不舍，但谢瑜还是慢慢松开了环抱着缨缨的手。

　　可是这时，缨缨却突然闭上了眼，微微抬起了头。

　　谢瑜一怔。

　　缨缨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安静顺从的闭上眼，而后，双手慢慢的搭上了谢瑜的肩，让他们的距离变得更短。

　　谢瑜抱着缨缨的手微微收紧，因为不可置信和巨大的喜悦，他的心也轻轻颤抖起来。

　　缨缨闭着眼，薄唇泛着水润的光泽，红唇微张，像是邀请，也是诱惑。

　　谢瑜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而几乎在相触的那一瞬间，谢瑜的心就颤动的越发厉害，他没有想到，只有在午夜梦回之间才会出现的场景，会真真正正的发生。

　　谢瑜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他的臆想，但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却又告诉他这并不是虚幻。

　　这是真的。

　　谢瑜心中生出剧烈的喜悦，他忍不住用力将缨缨抱得更紧，同时舌尖也撬开了缨缨的唇，缨缨没有拒绝，默认谢瑜为所欲为。

　　于是谢瑜真的为所欲为，他的气息重了几分，舌尖不肯放过缨缨嘴里的每一处，贪婪的享受着缨缨的香甜，缨缨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由睁开眼，微微失神的看着谢瑜，眼里带着迷离醉意。

　　她的身体柔软的没有力气，身体也朝后倒着，贴在了海棠树干上。

　　谢瑜压着她，精瘦却有力度的背蹦得直直的，他的体温比缨缨高出太多，热气隔着一层衣物传来，缨缨没有力气的手从他肩上跌落，又被他的手抓住，和他十指相扣，压在海棠树上。

　　海棠花依旧开的旺盛，些许从枝头掉落，飘在了他们的身上，花瓣无声坠地，怎么也惊扰不了两个紧紧相拥亲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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