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她不知道秦霄贤在屋外站了多久,才深呼吸走了进来。只感觉他一进屋时,这浑身都带着一股子风雪的寒气。
“你回来啦。”玉溪扯着嘴角笑了笑,向他伸出手。
白玉青葱,本是美词。
放到了她身上来就成了:苍白得如同白玉一般,瘦弱得像青葱一般。
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拢进衣袖里暖着。侧过身坐上榻,拥着她靠在了自个儿胸膛上,双臂收得十分紧。
外衣上沾了碎雪,寒气一下贴着玉溪后背透进了皮肉。
她很累,闭着眼侧过头来在旋哥颈窝处蹭了蹭,道:“冷不冷?”
她能感觉到他的喉咙动了动,八成是要回答的,但最后又静了下来。
半晌,她才听见头顶一声浓重的声儿。
“嗯。”
“怎么了?”她笑着,玩着他的手指。
真好看,比好些姑娘的手都好看。纤细修长又白嫩,无论握笔作画还是持枪上阵都是清秀惹眼的。
“我们成亲好不好。”他说。
玉溪想抬头看看他,问一句这话里的突然嗓音浓重是为了什么,还有他胸膛微微颤抖又是什么原因。
但他一低头又把她将要抬起的小脑袋给压了下去了,双臂又紧了些,倔强得有些不像他,只问着:“好不好。”
好。
当然好。
一千一万个好。
“等我…等我好起来。”她又闭上了眼,像是有些困了:“好不好?”
“不好。”他变得有些倔,不像往常一样宠着她惯着她,反而生出了许多坚定来。就像个听不进劝的孩子,闹得很。
“旋哥儿,你怎么了。”这一次,问得连玉溪自己都有些慌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来。
“我病着呢。”
“现在就很好。”他说:“穿你做的喜袍拜堂成亲。”
“我做过这个梦。”她笑得十分欢喜,眼睛弯弯得像半轮月。道:“你穿起来很好看,姑娘们都看呆了…”
有些事儿啊,想想都让人嘴角上扬。
“你最好看,我要把你藏起来。”他说着,侧过脸来在她唇角儿亲了一下。
你穿起来也好看,但我不让别人看。
藏起来,谁也不能惦记你,谁也不能伤害你,就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就好。
直到脸侧湿润,玉溪抬手一触,愣神儿一想,这指尖儿霎时就抖了起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裹紧了被窝里揉着,试图温暖。
“旋哥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但这一开口,嗓子眼儿里就止不住地抖,字不成句。
你别哭,我怕自己忍不住。
一个人煎熬一点儿都不可怕,只要有个撑下去的信念,没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他说。
郑重而认真。
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其实他和其他人一样,想要的真不多,只是想和心上人在一起。一人宠一人闹,一人溺爱一人肆意,两人白头到老一块儿走。
仅此而已。
没有别的。
她眼里盛满了水雾,笑得苍白无力,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戚,只觉得无奈而已。
我一直想亲眼看看你穿喜袍的样子,又怕看了心里难过,还是等我不在了你再穿,眼不见心不疼。
“以后,不许做傻事。”她说。
以后不许跳梅岭,不管我在哪;你得要像现在这样惯着我,依着我说的每句话。
“什么叫傻事。”他说着,但又是在问她,自顾自地呢喃着:“我爱你,也是傻事吗。”
不必先生费心教,我早就爱惨了。
“是。”
玉溪吸吸鼻子,侧过身来拥抱他,正个脸儿都埋进了他胸膛里。
“我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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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堂上喜烛成双,梁上红绸成锻,你穿着我亲手做的婚袍与一位好姑娘喜结良缘。
岁月缠绵(一百一十八)
今年京里事多,二爷过生日也没什么兴头,和师兄弟吃顿饭喝了酒算是过了。眼看着不过再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今年军事整顿还有一番计划,陛下自然是不会让二爷领着杨九回天津过年的。
这样也好。
年后正月就是师父的大寿,紧接着就是德云书院二十年的大庆了。
二十年。
他们都从牙牙学语的年纪长大了,如今个个儿都玉树临风能独当一面了。
二爷望着院儿里的杨树,神情感慨。
又是一阵风过,树上的碎雪轻飘飘地扬在空中,又覆在了地上。
肩上一暖。
他侧过头,杨九正给他披上披风,转到身前来给他扎了个衣结。
二爷抬手,把杨九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搓着,挂着温柔笑意。
“冷不冷。”杨九问。
其实不管冷不冷,她都想给他披上,在自个儿跟前的辫儿哥一定得是暖和的。
二爷摇了摇头,把目光放到了院儿外,道:“五年了。”
这棵杨树都长高了,夏日里就能遮阴了。
杨九与他十指相扣,道:“我们还有很多个五年,十年,二十年。”
她仍旧白皙,只是比从前瘦了许多,笑容里也没有从前的稚气与俏皮。
但她还是杨九。
二爷的杨九馕。
“等回了春,我带你回扬州去看看。”他说,眼里都是杨九的笑,道:“去看看你的家。”
因为我,你舍了那个家。
我想和你回去,看看你遇见我之前的小城。
不知为什么,杨九红了眼眶。
冬日霜雪最容易让人多愁善感了吧,三两句话,这心口儿就酸疼得不得了。
“跟着你就好。”这话,她当年在西北也说过。
从没变过。
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从前只觉得云家人长情守义。
后来,杨九远赴西北陪着云磊,说这辈子认定他了,我们又觉得儿女情长有时非书上所写那般不堪,至少比得过他心中的金榜题名。
后来,少爷策马向嘉陵,给了陶阳一场璀璨烟火后回京,另娶她人。我们又觉得这情意绵绵款款深情,由心动但无力使心止,不由衷。非书写的不堪,而是不堪一击罢了。
后来,秦宵贤为玉溪试药,五日内的十三份汤药,水火两重,寒热交替,折磨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我们又觉得,书上所书轻巧,这情深又哪里是书上几句话就能写得明对错的。
后来啊。
二爷娶了杨九,养好了身子,给了她一场盛世婚礼,香弥三日。
少爷说:水无鱼至清,鱼离水则死。陶阳受了家法,换来了和少爷的矢志不渝。
秦霄贤说:此情不可成追忆,姑娘可愿共白头。那日桐花香满楼,她说愿与郎君长相守。
终于看懂了,情意不为风花雪月,只为心之所念。
没有对错是非值否,只有心甘情愿。
对于爱茶的人,这一杯酒值千金也不为所动,这一杯茶赌得二两便欣喜若狂。
就像少爷和陶阳。
功名利禄,佳人美眷,都不如相见之欢,相守之幸。
这样的雪天儿,少爷不想念书成他日青史留名,也不想好友成伴对酒畅言,只想好好在家里。
窝在被窝里,拥着阿陶。
“你再这样,大爷会收拾你的。”陶阳道。
他似乎从小就这么懂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