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这。
九涵低着头,吱吱呜呜的说不清一句话来。随即一拱手,领着身后的护卫就要走了去。
“是不是今天!”
杨九的指甲扣进了掌心。
九涵沉默。
“就是今晚了…”
否则,你不会在这里。
杨九眼里一酸,忍不住皱眉闭上了眼。心里头难受得直想哭。
混蛋。
你要护君卫国你就去,为什么还要把你的人留下!保住我有什么用,你不在有什么用!
二爷是大先生一手教出来的孩子,承继了先生的才学,也承继了与先生无二的胸怀大义。
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放下家人,唯独不能放下心中坚守的职责与道义。
二爷进宫了,是忠。
把护卫留下,是爱。
“王妃…”九涵咬了咬唇,说道:“二爷说,让您放心。”
二爷还说,一旦宫变,让我立刻带您撤离。
不用管他。
“外面怎么样了。”杨九忍着酸涩道。
九涵想了想,实话实说:“太师的一支卫队已经包围了郭府。”
一旦逼宫事成,那些人就会进来,把郭府上下锁拿下狱。
他被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一旦看见宫城方向放了荧绿烟火,立即带人从正门厮杀出去,营造乱象。
再让另一名参将领着王妃从守卫松懈的西侧门杀出去。
岳云鹏岳大人安排了人马在西侧门不远处的暗巷,只要王妃她们出了这个门就能保住性命。
这个时候也不能走,不能打。一动,这消息就会传进宫,白白让二爷分了心。
只能等。
“他身边儿的几个近身护卫都在这了吧?”杨九舒了一口气,神色淡然。
看着她这一副看破生死的神情,董九涵突然就生出了些不安的感觉。
“是。”九涵道:“差不多都在这了。”
二爷走时,把能留下的都留下了。
“你带着他们,秘密离开。”
董九涵一愣,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听明白杨九的意思。
她道:“进宫去,去帮他。”
“我知道,你们一定能帮得上他。”
“他也一定需要你们。”
只是因为有妻子,有牵挂,他才变得越来越不果断,许多事都以杨九的安危作为前提。
“王妃…”董九涵皱眉看着她,除了惊讶还有犹豫。
“我是他的妻子,就算帮不到他,也不能拖累他。”说这话时,杨九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去吧。”她说。
“王妃!”董九涵一下就红了眼,拱手俯身,单膝跪地。
“你以为,他不在了我还会活着吗?如果会,当年我就不去西北找他了。”杨九抬头,霜雪落进了眼睛,融成了眼泪。
一旦事败,他绝无可能生还。
那救她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去吧。”这一声,不是杨九说的。
是夫人。
略有年岁的苍老,却十分亲和温柔。
夫人挂着笑意,比起杨九来,夫人看起来更是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她穿着一身朱黄衣裳,看着十分端庄大气,是极少有的正装。
夫人说:“好孩子,都去吧。”
董九涵和身后的一支护卫个个儿都红了眼,忍着眼泪跪下,郑重地给夫人了磕个头。
转身离去。
他们都是二爷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不动声色地出个门的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这一趟,生死不知。
杨九转过身来,师娘就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做的好。”
“师娘…”杨九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嗓子里的哽咽怎么忍不下来。
师娘,我不怕死,但是死了就见不到辫儿哥,也听不到他唱《锁麟囊》了。
“不怕。”师娘说:“咱们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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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身衣裳,要么是庆功宴,要么是哀悼堂。
生死成败(一百零八)
二爷和张鹤伦守在了大殿外。
一个时辰前还能看见天边儿火烧云的艳丽,这会儿,暮夜雪浓连城门都看不清了。
“没想到啊…”张鹤伦颇有感慨地念着这句话,摇了摇头。
二爷现在大殿门前的石阶上,背手看着眼前一片火影摇曳,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诶,爷们,想什么呢?”
这语气还和平日里一样亲和,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带着点儿玩笑的意味。
二爷一转身,对上了岳师哥的目光。笑道:“辛苦您了。”
“说什么呢。”岳云鹏不甚在意,站到他身边儿一块儿看着宫门方向,语气微微可惜到:“诶,一想到和你们俩死一块儿,我这心啊…”
“不,怎么个意思了?”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张鹤伦在一边就站不住了:“我们俩和您一块儿去咯,那也是亏了好吧!”
“你要脸不要脸啊,哈哈——”岳师哥一下笑开了,虽然眉目里没有过多的轻松笑意,但总归是说笑:“小辫就算了,诶就你,你这个长相啊哈哈…”
“我怎么了我?”张鹤伦背手出脚儿,一副流氓站姿,一本正经道:“诶就爷们这长相啊,出去扫听扫听啊,那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
“拉到吧你。”岳师哥白了他一眼,笑得原本就小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儿。道:“人姑娘瞎啊?扫听你,人都不搭理我。”
张鹤伦撸起袖子,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儿,道:“这是动用暴力才能说明白了啊…”
如此境地,还能谈笑风生,二爷只能佩服地含笑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一会儿就打起来了,您二位就这么不当回事儿啊?”
太也不拿人当回事了,让人家造反的怎么想?
“爷们诶,咱尽人事,听天命啊。”岳师哥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道。
是啊,尽人事,听天命,做好了自己能做的可不就剩天命了吗。人总有一死,早晚而已,没什么好不舍的,这人间繁华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人人都想活,各凭本事罢了。
“唉,我媳妇儿还在家等着我呢。”张鹤伦百无聊赖地玩着衣带,碎嘴的毛病也改不掉。
“没事你尽管去,弟妹我给你照顾!”岳师哥一拍胸脯,又是一副贱气啷当的样儿。
“我打不死你!”张鹤伦抄起佩剑却不出鞘,一昧追着他打。
两人有闹腾了起来。
宫门处火光骤起,一片儿光亮。二爷看得真切,勾起嘴角注视着不远处的黑甲慢慢走近。
重甲的碰撞声是十分明显的,一旁大闹的两人也停了下来,又到了二爷身边儿。
四处的禁军都挥枪摆阵,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
太师走在最前头,前后铁骑踏步响彻九宫殿堂。
二爷在台阶上,太师在台阶下。
两人四目相对。
这寒冬雪夜的日子最适合杀人了,一场大雪过去后什么血腥味儿都没有了。远远看着,星星点点的血滴倒像是开在雪地里的一朵朵红梅花,美极了。
“你还要坚持吗?”太师披着鹤纹黑氅,对上二爷的目光,神色不明。
二爷垂眸一笑,向前走了一步:“云家祖训,师门家规,莫不敢忘。”
云家都是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真男儿,世代以忠君护国为己任。
师门家规的第一条,就是不得欺师灭祖;第二条,不准结党营私。
无论为民为己,云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