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一天中午,乔苏祺正在厨房里忙活，岛台上放置着她提前洗干净、切好的蔬菜和肉，准备待会大展厨艺。

　　她把解冻好的五花肉放在盆里洗了好几遍,直到没有血丝渗出,这才控干了水分，把肉切成了麻将块的大小。旁边的锅已经烧热了，她也不急着放油，而是先把五花肉放了进去,每块都贴着锅底,小火慢煎等到油渗出来后才提着锅铲翻动五花肉。

　　直接翻炒五花肉难免肉腥,她还特意在锅里放了几块冰糖，和肉一起翻炒,等到冰糖融化了,再往锅里放入八角、香叶和干辣椒，满足了她对于微辣口感的要求。然后淋上一点黄酒,加入老抽和生抽,最后倒入滚烫的开水,等到大火烧开后换成小火继续慢炖。

　　红烧五花肉需要慢炖半个多小时,这会儿的功夫,乔苏祺也没闲着，端起了旁边的大碗，万里放着提早半小时就腌制好的瘦肉,切成薄片的瘦肉加入盐、生抽、白胡椒粉和蛋清，搅拌均匀后加了点油,腌制了半小时,如今肉质最嫩最香。

　　她端起碗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微笑。

　　乔苏祺点起另一个锅的火,起锅烧油，放入葱蒜和红油豆瓣酱，用另一个干净的碗接了半碗水倒入锅中，然后就是加盐、味精、酱油、蚝油等。

　　她拿着筷子尝了尝，又加了点陈醋，感觉味道差不多了，这才放入蔬菜，等到再次把汤烧开了才把腌制好的瘦肉慢慢倒进了锅里，中火煮了一会儿，等到肉片变白了，她连忙关火，把这一份水煮肉片盛到了略大一点点的盆中。

　　最后又简单炒了一盘菠菜，不然一桌子的荤菜太肉了，总得需要一点绿色蔬菜调剂口味。等到菠菜上盘时，一旁的红烧肉也炖好了。

　　红烧肉、水煮肉片、炒菠菜，简简单单的家常菜，现在乔苏祺做起来已经十分熟练顺手了，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又香又滑，水煮肉片口感微辣，不管是里面的汤汁还是瘦肉蔬菜，都很香，好吃到让人的舌头想跳舞。

　　尤其是那一盘菠菜，看着平平无奇，实则是最令乔苏祺骄傲的一个。

　　无他，只因菠菜是农田的菜圃里采摘的，系统的时间流速是现实世界的7倍，她在现实生活中过了一个星期，系统里的时间已经转过了49个日夜，当时种植的菠菜都成熟可以食用了。

　　吃饭前，她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崔若若炫耀。两人的聊天界面上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碎碎念，乔苏祺自顾自地发送着消息，也不管有没有回复。

　　她知道崔若若不回复是因为前段时间进了实验室，里面不能玩手机，无法联络外界，这才断联。等到她出来了，自然会一条条信息回复的。

　　发消息时，乔苏祺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忽然发现崔若若这一次已经在实验室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研究什么项目，又取得了什么进展。

　　她退出了聊天软件，打开一个喜剧电影，边吃边看，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因为剧情笑得停不下来。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等到她扒完最后一口米饭时，电影还剩一个小时没有播放完。乔苏祺干脆翘起脚，抱着手机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等到电影结束了才意犹未尽地听了一会片尾曲，收拾着桌子上的空盘空碗，把残渣倒进了垃圾桶，碗盘塞进了洗碗机。

　　把厨房彻底收拾妥当之后，乔苏祺正要离开，眼角忽地瞥见角落里快要装满的垃圾桶。

　　说来也怪了，自从上次齐宏药业的事情后，网上再也没有关于类人苍蝇的帖子。后来也有没吃上一口瓜的人追着之前的帖子发问，大家的回答都是最近没有再见到类人苍蝇，具体原因不知道，总归是一件好事儿。

　　类人苍蝇的出现和消失都没头没尾的，也没有造成任何恶劣影响，在网络洪流的极速冲浪下，很快就被网友抛之脑后。

　　乔苏祺把所有类人苍蝇的帖子都找出来看了，附带的照片上拍摄出来的都是机械类人苍蝇，而帖子上说明苍蝇消失的时间节点和齐宏药业爆发异种的时间节点差不多。她十分怀疑经国出现的所有机械类人苍蝇都是齐宏药业放出的，现在不见了也是被他们收回去了。

　　乔苏祺把厨房里的垃圾清理干净，用一个大号的垃圾袋把家里所有垃圾桶里的垃圾袋装了进去，提着下了楼。

　　这一个星期，她总是每天都下楼扔一次垃圾，并不是仓库里没有多余的垃圾回收箱，而是想要再偶遇一次那个小姑娘。

　　可惜的是，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她。

　　垃圾站静悄悄的，别说小姑娘了，连只耗子都没有。

　　乔苏祺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正想离开，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似乎是有东西踩到地上的积水，一部分水滴溅到旁边，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微响声。她循声扭头，只见一个脏兮兮得看不出毛发颜色的狸花猫从迷雾中走过来，它跛着脚，后腿肚不知怎么被划开了一道伤口，毛发都凝固沾在伤口上，让人看了不禁眉毛直皱。

　　“喵~”它艰难地靠近，站定在不远处微弱地叫着。

　　乔苏祺心疼得不行，连忙靠近几步，想摸它又怕吓到了它，直到小狸花猫自己凑着脑袋在她手心上蹭了蹭，这才放心大胆地动了动手，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许久不见，你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狸花猫正是乔苏祺有过两面之缘的那只小猫咪，原先看起来虽然狼狈，至少眼睛亮亮的，机敏灵动。现在倒像是经受了很多苦难，瘦巴巴的，所有的毛发都打结拧在一起，看起来异常凌乱，就连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丝毫没有上次抓老鼠时的英勇。

　　“还有你的腿……”乔苏祺尝试着梳理它的毛发，完全梳不开，她喟叹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把狸花猫抱在怀里，“这次你就别抵抗了，乖乖跟我回家吧，我带你治疗伤口，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受这种苦了。”

　　猫咪定睛看着她，这才没有再跑开，安心地窝在她怀里，任由乔苏祺把它带回了家。

　　乔苏祺抱着猫猫回家后，看着它的伤口为了难。

　　这个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看样子得有好几天了，因为一直接触着外面的迷雾，导致到现在都没能好好结痂。

　　她握着猫猫的后腿观察了一下，无奈地拿出手机，在业主群里发了一条求助信息：“请问有谁知道附近哪家兽医医院还开着门吗？我家猫猫受伤了，现在需要救治。”

　　上次多亏了乔苏祺的监控视频，大家才这么顺利地把暗中下黑手开楼道窗户的人找出来，因此积累了一番好人缘，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冒泡回复。

　　住户602：“附近的兽医医院都关门了吧，我记得市中心还有一家南川兽医医院，要不你去那里看看？”

　　住户1801：“小型的兽医站老早就关了，可是市中心离咱们这也挺远，开车都得20分钟。现在外面迷雾这么大，危险得很，为一只猫出门冒险不值得啊。”

　　乔苏祺抿了抿唇，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宠物猫再乖再可爱，都只是畜生，比不上人命重要。

　　她先是谢过了602的回复，又对1801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不忍心猫猫出事儿，还是去看看吧。”

　　群里没人再说话，乔苏祺刚准备放下手机，就见1801发来了一条好友申请。

　　她挑了挑眉，通过申请，没多久，1801的消息跳了出来：“姑娘，你那里还有多余的口罩不？外面危险，出门要记得做好防护啊！”

　　“谢谢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

　　乔苏祺发完这条消息，耐心地等待了半分钟，果然不一会儿，1801又说道：“去那家宠物医院的路上经过柏南商超，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买一些东西回来。”

　　“我们家里的车子是耗油的，自从高温天气后，油价是一天比一天贵，现在根本负担不起，所以已经好久没有给车子加油了。我记得你的车子是电动的吧，出门要稍微方便一点，坐在车里还接触不到迷雾。”

　　“你放心，我也不会白占你便宜，我们会照市场价给你付钱的，还有路费也会支付。你看这样可以吗？”

　　看到这三条消息，乔苏祺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和1801从来没有接触过，突然申请加好友，她就猜到1801有事相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她想了想，婉拒：“不好意思，这可能不太方便。”

　　以防1801追问，她紧接着又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了我的求助，主动伸出援手。她是兽医专业的，正好可以为猫猫治疗。只是她现在住在南川大学旁边的公寓里，从咱们小区过去，路上没有商超。”

　　1801发了一个尴尬讪笑的表情包，回复：“这样啊，不好意思，提出这么唐突的请求，祝愿你的猫猫早日康复。”

　　乔苏祺也不管那边内心的实际想法如何，淡淡回了一句“谢谢”。

　　若是没发生上次被1702反手出卖的事情，或许她还会考虑一下帮助1802，毕竟楼上楼下的都是住了好几年的邻居，危难时候搭把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那一次的事情给乔苏祺了一个教训，有时候还是不要过多的善心为好。

　　她找了一个防尘袋，套上猫猫的后腿，以免让后腿再次接触到外面的迷雾。出门倒垃圾时她换上了防护服，回家也没脱，倒是方便了现在，不用想再重新换衣服，抱着猫就可以直接出门。

　　乔苏祺刚关上门，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屏幕自动亮屏，蹦出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她原本不想搭理，忽然瞥见好友申请是通过业主群的群聊发起的，发过来的验证消息是“1602”。

　　1602现在不是只剩那一个小姑娘了吗，怎么突然会加她的好友？

　　乔苏祺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翻开手机，通过的好友验证，就见那小姑娘发来一句：“姐姐，我父亲生前是兽医，我跟着他学了一些知识。你要是信得过的话，我可以为你的猫猫治疗。”

　　她眉毛一挑，有些意外，还不等她做出决定，小姑娘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是她父亲的兽医证。除了身份证号等关键信息打上了马赛克，名字照片都清晰地显露出来，足以辨明身份。

　　紧接着，她道：“我从小跟在爸爸身边，也帮他打过不少下手，保证能够把猫猫治疗好。”

　　“我只要10包压缩饼干和5瓶牛奶的诊金，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言辞简洁有力，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能力和诉求，不躲着藏着，也不绕弯子直来直去，说实在的，乔苏祺还挺欣赏这样的态度。

　　一方提供服务，一方购买服务，坦坦荡荡，天经地义，没有裹挟着其他奇奇怪怪的心思，让人听了心里也舒坦一些。

　　乔苏祺直接回复：“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你现在在家吗？我上楼找你。”

　　“姐姐，你直接过来吧。”

　　乔苏祺先折回家取了一个纸袋子，也不避讳着猫猫的面，从仓库里拿出了10包压缩饼干和5瓶牛奶，装进袋子里后，才把沙发上的猫猫复又抱起来，拎着纸袋子出门，上到16楼，敲了敲右边那扇门。

　　半晌后，门锁“叮——”地一声，锁舌弹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姑娘探出来半个身子，绷着脸邀请：“姐姐进来吧。”

　　乔苏祺跟在她身后走进去，大家同住一个楼栋，房子的户型大差不差，只有装修和家具的陈列略有不同。

　　与她家偏简洁大方的风格不同，这一家处处布置得精巧，整体偏暖色调，很温馨。只是餐桌上的花瓶空有一个瓶子，没有插花，茶几上的果盘也空空如也，略有几分空荡寂寥。

　　“你叫什么名字？”乔苏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家，即使没有大人了，依旧被小姑娘一个人收拾得干净整洁明亮，客厅一角还摆了一个简易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兽医方向的书籍，最下面的两层则放了一些小孩子才会看的简易插画。

　　“姐姐，你叫我佳佳就行。”齐诗佳示意乔苏祺把猫猫放到茶几上，上面已经提前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隔离纱布，旁边摆着一个医药箱，工具齐全。

　　狸花猫很乖，被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跑不闹，目不转睛地盯着乔苏祺，尾巴偶尔动一动，彰显着存在感。

　　乔苏祺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你乖乖的，让佳佳姐姐帮你看一下后腿的伤势，很快就会好的。”

　　齐诗佳带上了隔离手套，摸了摸猫咪的腿骨头，检查一番后确认骨头没有断，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落在伤口上，拧了拧眉，忽地开口问道：“猫咪有名字吗？”

　　乔苏祺一怔，她也才把猫咪捡回家不久，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她沉吟半晌，才回答：“它叫豆包。”

　　齐诗佳点了点头，看着狸花猫的眼睛，认真地说：“豆包乖乖，我要给你清理伤口了哦，有一点点疼，你忍耐一下。”

　　说罢，她便熟稔地动起手来。

　　乔苏祺在旁边蹲着，小姑娘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是眉眼之间尽是认真自信，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老道。如果忽略手上皮肤的稚嫩紧致，只看动作的熟练程度，让人还以为这是一个从业三五年的老兽医了。

　　齐诗佳的话不多，乔苏祺静静守在一边，没有出言打扰。

　　约莫40分钟后，齐诗佳终于收了手，她松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看向乔苏祺，道：“好了。这道伤口应该是不小心蹭到了什么钝器，不算特别严重，只是拖得时间久了一点，又接触到了不少迷雾，这才看起来吓人。”

　　“不会影响到它以后走路吧？”话虽这么问，可即便豆包变成了一只走路跛脚的猫猫，乔苏祺也不会嫌弃的。

　　齐诗佳摘下手套，把自己的口罩往下拉了拉，大口喘着气。

　　看出来给豆包治疗，她也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察觉到乔苏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齐诗佳脸颊飘过一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把口罩拉了上去，解释：“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紧张，但这不妨碍我做得很好吧。”

　　乔苏祺口罩下的嘴角情不自禁勾起，莞尔一笑，“你做的确实很好。”

　　她把纸袋子递过去，“这是你要的10包压缩饼干和5瓶牛奶。”

　　齐诗佳眼睛一亮，下意识伸手把袋子接了过来。等到打开袋子看到里面装着的饼干和牛奶之后，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饼干和面包上面移开，看着乔苏祺，询问：“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的话？万一我是诓你呢？”

　　“可事实上你并没有诓我呀。”

　　齐诗佳咬了咬唇，自顾自地解释：“其实就算你不相信我，直接去了市中心的兽医医院，也只会碰一鼻子灰，那家医院已经很久没有开门了。严格说来，现在南川市所有的兽医站、兽医院都关门了。”

　　“你知道的，最近局势紧张，生病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医院的医生护士24小时随时待命连轴转，人手也不够用。所以全部兽医都被征集到医院里，配合医生的工作了。虽然是兽医，但也懂得医术，不上手术台，担任护士的工作也是可以的。”

　　“自从高温爆发一个月后，南川市所有的兽医都被调去医院了。只是这个听起来太过骇人听闻，要是让大家知道给自己看病的是兽医，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并没有对外声张，几乎没有人知道。”

　　“我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知晓一二的，父亲生前也被调去帮过一阵子忙。”

　　小姑娘说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时，神色明显落寞下来，眼睫低垂着，兴致不大高。她顿了顿，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示，就算我现在才9岁，年纪还很小，但已经是你目前条件下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兽医了。”

　　“我不是想骗你的食物，而是真的有这份本领，爸爸教会了我很多，我有信心可以为豆包处理伤口，这才拿着妈妈的微信加你的好友。”

　　乔苏祺定定地看着眼前认真的小姑娘，看她紧张兮兮的，和刚才的故作镇定完全不同。刚刚的她，老成稳重，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年纪，现在才终于有了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

　　乔苏祺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兽医这件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今天多谢你啦，不然我就要白白跑去兽医院一趟了。豆包的伤势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养好的，这些天我还能找你处理伤口吗？当然，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仿佛被面前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小姑娘感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齐诗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比如给豆包洗个澡之类的。”

　　“暂时先别洗澡，容易造成伤口感染。”

　　齐诗佳颔首思忖，又交代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给我发微信，也能直接来敲门，我一直都在的。但是敲门记得三短两长地来敲，让我知道是你。”

　　乔苏祺含笑着点头，把她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

　　抱着豆包离开时，她回头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说：“佳佳，今天真是谢谢你啦。”

　　齐诗佳目送着乔苏祺离开，回到沙发上，再一次打开纸袋子，各拿了一包压缩饼干和牛奶出来，看到熟悉的包装袋和牌子，眼泪不受控制唰地落下来。

　　她喃喃自语：“果然，那是你留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