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下
“我会转告主公，请放心。”
汽车里的气温有点低，半兵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自己微微起身鞠躬示意：“恭送大己贵命。”
那衣着时尚的男人点点头，推开车门从容离去。
在半兵卫余光中，已经稀疏的雨水落在男人衣服上，弹跳着滑开，不能沁入分毫。
他毫无形象地跌坐在驾驶位，从车门储物格抽出一支弹珠汽水，敲下弹珠咕噜咕噜喝起来。
大己贵命，又名神田明神，是不属于皇族神系的神话人物，在神话故事中是关东的文明英雄，他为修治国土，巡游天下，平定国内，保护农业，发展医疗等各种文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正名为“大国主神”。
这样一位神祇跟刚刚转正的半兵卫聊天，半兵卫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他刚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来找场子的，毕竟自家主公才毁掉了平将门的尸骸，在同一家神社的大己贵命几乎是前脚挨着后脚跟上门，这让他怎么不紧张。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大己贵命丝毫没有帮平将门报仇的意思，除了开头例行公事谈论天气，江户饮食和CBD美女拉进关系（东瀛人寒暄比咱们还复杂，在拉关系之前还有很长的套路对答，然后是拉家常，家常拉完了才到正题）。
不得不说大己贵命这种古老神祇在礼节上讲究太多，哪怕是半兵卫这种老妖怪的神经也在紧绷和无聊得走神中摇摆。
不过进入正题后他还是很快了解了对方的目的。
这是一份委托，明面上来自东瀛众神社、野神，但背后站着东瀛官府。
他们希望方壶岛能替官府出口气，好好修理一下灯塔国，至于财团方面，以为劝银在东京都的产业已经遭受了重创，所以希望可以就此住手。
“额……平将门没有委托您吗？”当时他脑子一抽问了这么一句。
“这又不是轻小说，不需要打了小的来老的。再说了，平将门想报仇的话，他会自己动手的。”
大己贵命如是回复。
因为冗长的寒暄并且要传达官府和各个神社的话语，所以大己贵命在车里待了颇久，但半兵卫一直听着对方的话，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办”和“怎么说这么久”。直到对方下车前一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得去逛逛中古店和酒吧。”时才意识到。
这名神祇穿的花哨的服装跟某种流行一时的音乐风格很像。
华丽摇滚。
“也是啊，远古巫祝们可不是穿得艳丽花哨边唱边跳嘛，这么想的话倒是蛮贴切的。”半兵卫叼起柔和七星，打了几次火才点燃，他有些苦恼地抓头，“不过事情有些大条啊，官府要克制的教训，希望是‘一次地方社神的个人行动’，那些神社则希望狠狠惩戒，报灯塔国大兵这些年犯下的累累罪行。虽然两边报酬都很诱人，不过我们很难做的啊，再说，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他越抽烟越觉得恼火，干脆不想了，把问题甩给主公，让主公决定。
……
车厢里撒着一地酒水和湿润的衣物，主人已经不见。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大社团的报国行动已经乏力，社团的青壮死伤无算，激战的街面被鲜血染红，地上到处是子弹跟火炮的痕迹，楼房低层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玻璃，碎渣钻石一般撒在地上，折射着血色的光。
又之柱一身酒气在挡雨的长廊边巡视，与围坐着脸上黑白花猫似的小子们一一握手，他们的脸被烟雾弹和炮弹的烟子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也花不了几分钟，因为伤员都送往医院了，现在还在的手脚都还完好且等会儿还要跟着自己再拼一次。
这条街全是川稻会的人，吉住会和口山组的在隔壁，大家平日都不对付，所以干脆离远点眼不见为净。
与最后一位握完手，又之柱紧了紧腰带，低声说：
“枫川，你回去吧。”
“会长……”和枫川撸起袖子，小臂胀鼓鼓的，一脸焦急。
又之柱看着街道尽头严阵以待的灯塔国大兵，还有走一步摇晃一下的六足坦克和遥控火炮组，声音很轻：
“连手枪都艰难的地方，肌肉和刀剑在这种地方有什么用呢？枫川你从小就加入了社团，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川稻会交给你我很放心。”
“快走吧，我能死，川稻会不能，在座的还有谁想走的你也一并带走吧，反正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坚持，没必要拉着所有年轻人赴死。”
“好好干呐，灯塔国嚣张不了多久的。”
他拍了拍和枫川的肩膀，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不止是他，坐在地上的小子们眼睛里也有些许迷惘和绝望。
人类仅凭血肉如何与战争机器较量呢？几百年前武士被铁炮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几百年后黑道被精进的热武器教育。
扎了钉子的棒球棍和自行车链原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爆炸的煤气罐和短小的手枪也真如行话一样真的是“烟花”和“短狗”——中看不中用。
尽管人人身上都有魔法卷轴，但先前的攻势已经证明低阶卷轴效果并不好，就连“火球术”被释放后也会被机枪扫射击中，而冒险准备近距离使用卷轴的家伙无一例外被狙击手和火炮撂倒。
他们太缺乏热武器了，冲锋枪的子弹已经耗尽，手枪十几米以外命中率感人，就连魔法卷轴也不剩多少。
真真是山穷水尽。
“你回去后记得跟铃木桑道歉，就说拿了钱事情没办完，我很抱歉。但是黄金已经发下去做了抚恤费，还不了了……走吧。”
说完他从衣襟里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卷轴，封面上用傲来繁体写着“战术传送”四个大字。
“龙血药剂还留着几个，火球术也有几个，应该能换掉些人了。”
“战术传送”，六环咒法系法术，每三级能传送一名自愿生物，施法者可选定传送地点。算上又之柱理论上能将八名自愿者送进灯塔国的防御阵线内，靠着龙血药剂的强化和火球术的突袭扰乱敌阵，剩余人则驾驶摩托车贴近扔手雷，开枪乃至近身肉搏。
他没见过“战术传送”的效果，只知道很贵，市面上目前流传的六环法术很少，根据传言只有“酸雨暴”和“群体脱水术”，都是一等一的杀人法术，据说制作成本超过上万枚金币——方壶岛的人总是用多少枚金币衡量商品价值，然后按照金价折算现金。
若是有十张“酸雨暴”就好了，又之柱如是想着。
想完便自嘲一笑，他振作精神，羽织已经丢在车厢里，一身和服没有任何花纹。又之柱敲了敲车门，几辆汽车便缓缓离开。
“要走啦，小子们准备好了吗！”他大声说着。
无人应答，年轻的社团成员们只是站起来握起武器，六个最强壮的走到前面领取龙血药剂。
沉默着，沉默着，大家在沉默中扶起沾满污水的摩托跨坐上去，随着他们的行动，对面也重新调度起来——因为被命令保持克制的缘故，所以这次作战的士兵并没有主动进攻，反正川稻会除了一开始造成了伤亡外，后续很少建功，加上打到现在大家都累了。
最主要是，天亮了，房子里的东瀛人很可能会拍下视频上传网络。
看着没有人逃跑，又之柱欣慰地点头，他拔出武士刀，一手将注射剂扎进胸口。身边的两名白发老人满眼泪水拉开卷轴，吟唱起来。
魔法灵光在拥有炼狱，巨龙血脉的他们眼中无比闪耀，这一瞬间又之柱觉得自己短暂的人生终结能有如此绚烂的光芒和同仁陪伴，应当称得上“樱落”了。
“执此天罡剑,壮士当羡赴黄泉,只是冬已现。”魔法灵光吞没了他们，又之柱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剩一首辞世诗。
“轰！”
密密麻麻的墨绿色鳞片刺穿贴身衣物，又之柱特意让人将他传送到高处，借着下落的加速猛地踩死一人，张嘴吐出酸液吐息，旋即掏出打火机点燃酸液！
瞬间爆炸！
和服被气浪吹得鼓荡，火舌舔出十几个窟窿，竖瞳在明亮的火焰中缩成一条缝，拥有更优秀视力的他先于对手法发力，武士刀以刁钻的角度从腋下捅进去，从脖子上刺出来。
“注射之后这刀果然太轻了。”他喃喃自语，一个高抬脚踩住一名大兵的脑袋掼在地上，一声西瓜破碎声后，此人阵亡。
八名突击人员动作迅速在防线内跳跃着散开，他们的时间非常宝贵，要在火炮组自信校准，大兵空出射击弹道前尽可能多杀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小子又一记心意棒敲死对手，手里的钢制棒球棍彻底报废，他干脆用爪子扯断一架正在转向的自动火炮，把炮管当做武器挥舞起来。
已经杀了六个士兵的又之柱纵跃跳在墙上，指甲深深扣进墙面，他抽空瞟了一下，惊觉架在街角的六足坦克竟然抬高了炮管，而不是身前瞄准。
“什么情况？身前都骚乱了，按照之前的经验，他们不是会优先解决我们这些‘变异’的家伙么？”
又之柱用刀弹开往自己头部射击的子弹，扭头一看，顿时震惊。
街尾驶进一条车队，全是警察的防爆车和自卫队的车子，但车头标志被自喷漆涂成川稻会标志，纹身的青年挥舞着冲锋抢，身子探出车窗叫嚣。
已经有车子撞进街头店铺，车上的人取出火箭筒开始瞄准。
“会长！赤尾组报道！我们抢了警察局来增援啦！”
一头红色莫西干的肌肉男正用车载喇叭叫着。
“喂！警察局算什么，我们黑丸组可是抢了自卫队啊！不要抢风头！”有人怒骂。
除了赤尾组跟黑丸组，后面还有其他组的车子狂按喇叭，组长正喷着口水叫前面的车子让路。
川稻会在江户超级都市圈边缘和外地的分组组织，还有已经从川稻会分裂出去的黑道组织星夜兼程赶到。
“开什么玩笑，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能抢军队？怕不是人家有心放纵吧！”
又之柱小声呵斥着，脸上的笑容与泪水纷纷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