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急板

　　天皇想要退位让贤的消息一时间在高层和各大神社流传起来。

　　公家和寺家从战国时代衰落至今，明面上的力量很少，但在奇人异士眼中，还是颇有几分威望的。

　　况且东瀛跟傲来国破四旧后肢解了盘踞在地方的大宗族不同，各个神社和传统家族在地方上，神社周边有很大的地产。

　　甚至有些村镇干脆就是在给神社打工——从售卖旅游产品到种田，温泉旅店乃至镇上的商铺，在有“真神”坐镇的地方，因为比起外地更稳定安逸。

　　君不见就连富士山都是私人产业，东营官府每年还得掏钱租借产地呢！

　　万世一系的天皇陛下金口一开，这些有产的地主们，虽然散落关西关东，无一例外开始跟地方的议员们施压，地方又倒逼中央。

　　就一句话，催促尽快完成党内利益交换，推出候选人角逐首相。

　　无论是劝是从，总之天皇的事情终归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铃木太朗也因此天天忙着代表方壶岛神社众一系参加各种会谈，他这一派在岛上是多数，但放在众议院就成了少数，正加紧开出神社的条件，企图说出派系内的候选人。

　　政治上的事务纷乱复杂，对于派系政治的东瀛而言，刘刹何作为地方实权派影响力着实有限，他不大可能将筹码压在政治角力上。

　　再者说，现在他正和追牛一道，在江户的下水道系统里忙活——想要打开晶壁系将魔网引来，除了东瀛官府和宗教领袖点头外，还得有魔法阵指引。

　　不知道费伦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总之女神的意思是在大陆引起的动静越小越好，因此刘刹何这边的准备越充分，密斯特拉需要抽离的精力越少，整个计划就越安全。

　　他现在正指挥着不死生物在下水道里沉进各种宝石和晶矿，追牛跟达尔文派的德鲁伊们则驱使着动物伙伴们拉来成品秘银块。

　　从1992年开工，2006年竣工的“首都圈外郭地下放水路”从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为以后的新建下水道系统接驳。因此整个江户的新下水道系统直到今天依然在扩展。

　　然而其中央位置，即本世纪初竣工的“放水路”已经完成了无人化，只需每年汛期前后派人进行检查就行。

　　加上这地下系统非常庞大复杂，因此刘刹何跟追牛在这里的活动根本没有引来关注。

　　事实上，在本世纪初的一本青春小说中，这个下水道系统有个非常霸气的名字：

　　铁穹神殿。

　　而东瀛人给它的名字是地下神殿。

　　安洁莉娜则称其为地下城。

　　“这不就跟费伦那些在人类城镇下面的地下城一样吗？地下水混进了生活污水和垃圾，还有你们这些怪物在里面游曳，在无人的阴暗角落规划着阴谋诡计，只等地上冒险者进来除魔卫道。”

　　她如是说道。

　　尽管如此，安洁莉娜还是对这“地下城”颇有好感。

　　毕竟在地下五十米深处，一座由内径10米的下水道将深七十米，内径三十米的“深井”相连，中央蓄水池有177米长，78米宽，用59根重500吨的混泥土柱子支撑。

　　这还仅仅是06年完工的工程部分，至于近年新建成的部分，因为刘刹何等人这里的工作没做完，尚未过去。

　　但对于安洁莉娜而言，这简直太棒了！

　　她离巢后住的地方都一言难述，受到北地女王追杀后更是多次躲在土坑里，就算现在去了西牛贺洲南大陆，但受限于当地的生产力水平和经济状况，她的府邸也是用山洞草草扩建的。

　　即便是再多的文物装潢，比起这里混泥土精心搭建的地下空间而言还是有所不如。

　　在这里，她甚至现出原形都够不到穹顶！

　　差一点这姑娘就要宣布这里归他所有了。

　　幸好当时管道里涌入了生活污水糊了她一脸，盛怒的安洁莉娜在刘刹何跟追牛再三保证下得到了有机会报复的承诺后才愤愤然离开。

　　“你说你没事带她进来干嘛？”刘刹何自己缠在一根柱子上躲避污水，不满地对小船上的追牛抱怨。

　　追牛雪白的眉毛抖着，无奈道：“是她自己好奇钻进来的，我可是跟她说了回大使馆的。”

　　“算了，先把工坊展开，咱们把秘银给融了再说吧。”

　　……

　　刘刹何跟追牛一干人当水耗子暗戳戳搞事且不多说。

　　反倒是地面上最先起势的不是财阀，不是方壶岛神社众，也不是其它政治派系，而是关东极道大家川稻会。

　　在川稻会势力衰弱的那些年，江户的其它极道组织起起落落，每年都有年轻人成长起来，因为叛逆的缘故加入社团，而每年也有老人病死退出。

　　虽然川稻会近些年重新握稳了江户地下第一把交椅（仅限于人类社团，妖怪和人类其实是各玩各的，鸟都不鸟他们，所以川稻会高层虽然知晓妖怪的存在，但与其深入交流也是二十世纪的故事了），但已经不复当年盛况。

　　毕竟二十一世纪初期是社团最艰难的年份，连山口组这种响彻海外的组织领导都穷得去便利店偷西瓜，被抓之后窘迫地说“为了给组里省下经费”可见一斑。

　　但是得到天皇背书和川鹤子支持的他们，川稻会开始展现老牌暴力组织的能量了。

　　他们捣毁江户敌对社团的总部，在柏青哥店或者夜总会借着酒后寻衅挑事的由头带走社团骨干，一切行动都在夜深人静或者大雨中发生，目击者寥寥，大都被花钱封口。

　　而新兴的社团们的回应则暴力多了，有的年轻的头目甚至模仿电影在川稻会罩下的风俗店放烟花（扔煤气罐），更有甚至直接在命案现场喷漆留下名讳。

　　这可捅了大篓子。

　　江户城都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种重大的暴力团惨案了？无辜死伤者数量超过二十人，警视厅一度怀疑是妖怪们栽赃嫁祸，异常针对课甚至都出面调查。

　　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虽然东瀛的贫富分化严重，机械改造和各种淫靡的投影广告大行其道，但也不是什么地方治安都混乱不堪的。

　　至少江户都市圈上层区不是。

　　严查，必须严查！

　　老牌暴力团在官府的人情和人脉此时显现出来，以派系政治为主的东瀛很吃人情。这就为脱罪活动留下空间。

　　恰巧川稻会的行动虽然被记录在案，但他们表现十分克制，犯罪行动比起动不动放烟花，拍短视频上传的组织而良好许多。

　　现在网络上民众的激愤也仅仅限于那些自报家门的蠢货，无论是出于维稳、人情还是平息民愤，重罚新社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川稻会被抓的人都被轻判了，接着便被保释，拍拍屁股走人。

　　新宿螺旋天井。

　　这个内径五百米的天井从二层贯通一层，无数商铺开在两道螺旋向下的通道旁，各种投影广告在天井中花枝招展，好不热闹。

　　这道天井作为上下层的交通命道，有点类似山城里的商城。

　　在这里你以为是底下，但在下面的人看来它就是在楼里。天井每隔几圈就有一条路沿着天井向新宿深处延伸。

　　这些只能通过一辆汽车的道路直连下新宿高层建筑的楼顶，是那些牛郎，陪酒女和服务员住宿的地方。

　　这些人称自己的家事夹心饼干，底下是商业街，头顶是商业街，就中间位置留着住人。

　　三本衫又之柱沿着其中一条往里走，从路边的楼梯下去，在紧密的大楼间上下穿行。这些楼梯明显是违章搭建的，它们挤在楼与楼的间隙里，用混泥土草草制成，边缘都没有抹平，明显还是毛坯。

　　估计是新宿的老板们为了让员工更快上下班，私底下出资修建的。

　　而在又一处拐角，楼梯贴近大楼的位置，一间便利店就这么突兀地开着。

　　主人明显是瞧见了商机，打破自家落地窗，用水泥将楼梯和自家窗台相连，竟然就这么卖起了茶水饮食。

　　又之柱撩起幌子进去，看见琳琅满目的货架边放着躺椅，一个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坐着看新闻

　　“会长。”他冲老人鞠躬，言辞间颇有惭愧。

　　老人看了他一眼，放下kindle，摘掉眼镜站起来：“你才是会长呐，我就是个前代罢了。来，坐。”

　　说着老人转身进屋，从水缸里捞出一块年糕，抄起刀子切成薄片，佐着货架上的佐料烤了起来。

　　又之柱坐在桌边，想要帮忙又不知道从何做起，有些尴尬。

　　等了几分钟，年糕嗤嗤得膨胀起来，老人分了跟牙签，插起年糕吹了几下丢进嘴里大嚼特嚼：“还是传统做法的香啊！”

　　他感叹着。

　　又之柱默默吃了一片，低声回应：“但是传统做法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

　　老人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

　　“又之柱啊又之柱，你莫不是以为我话里有话？”老人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皱得更深了，但脸色却红润起来。

　　这时候幌子被掀开，一个年轻女人钻进来，见到正在烤着的年糕，眼睛亮晶晶：“桑吉爷爷，生活挺好啊！”

　　“哟，小彩佳，这么早就下班了？”老人笑呵呵回应。

　　“没呢，没呢！”说完她也不嫌烫，捻起年糕吃了几片，转身从柜台的大锅里拿了几串关东煮风驰电掣离开，大声嚷嚷：“晚上下班一块儿给钱！”

　　老人看着小彩佳的背影，着重在她屁股上看了两眼，回头发现又之柱也瞧着彩佳葫芦形身材。

　　又之柱收回目光，跟老人眼神对上，不由老脸一红。

　　“年轻真好啊。”老人感慨道，说着打开一罐啤酒，翻手摸出杯子给又之柱倒上，“我老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想解释什么的又之柱，忽然就没了多说的心，只是跟前代碰杯吃起了烤年糕。

　　然后两人捞起关东煮和各种零嘴，一边喝酒一边吃起来，也不说话，一时间店面内只闻酒杯碰撞和咕咚声。

　　也不知吃了多久，又之柱只见地上躺了好几个酒瓶，自己站起来也有些歪歪斜斜。

　　他掏出烟盒给前代，老人伸手挡，另一只手点在胸口处：“戒了，肺癌。”

　　又之柱脑子里有些情感涌出，又被醉酒翻来覆去一阵晃动，细细摸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自己叼着烟，点了点头往外走。

　　在幌子出点燃烟，他长长地吸了一口，吐出尼古丁混合酒精的浊气，皮鞋踩在楼梯水洼间，就打算走了。

　　“又之柱！”老人突然高声道。

　　他猛然回头，只见老人已经解开衣服，露出皮包骨的胸口，上面是褪色的纹身。

　　前代海量，饮酒至此双眼依旧通明，他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既然决心要做，就不要畏手畏脚。我老了，你还没有，拿出年轻人的气魄来！”

　　说完老人扯过薄毯盖在身上，背朝店门躺过去。

　　又之柱看着老人瘦削的身子，久久无语。

　　他深鞠躬，发自肺腑：

　　“は——あ！”

　　作者的话：图为地下神殿（铁穹神殿），以下为介绍：日本是个台风多发国家。在多河多雨靠海的东京，夏季应对暴雨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防止洪水泛滥，除了疏整河道外，在河道附近地下建设洪水调节池也是一项重要对策。东京地区地下排水系统于1992年开工，2006年竣工，共耗资30亿美元，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先进的下水道排水系统。排水系统全长6.4公里，包括5个深65米、宽32米的巨型竖井，竖井之间由内径约10米的管道连接起来，前4个竖井里导入的洪水通过下水道流入最后一个竖井，集中到由59根高18米、重500吨的大柱子撑起的巨大蓄水池中。